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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亮。

“那些布票就隻能買到這麼多了, 這批棉綸的, 你給我做兩身新衣服,剩下的都給你和桑久。”桑語道。

“真的?”周紅霞高興極了,這麼多布,母子倆每人各兩身都有了,剩下的邊角料還可以用來納鞋。“就這麼說定了,我過幾天就做。”

“彆過幾天了, 這布放在這裡, 爹要是讓你給桑義和李素蘭做怎麼辦?”桑語算算時間, 離知青下鄉也沒幾天了,還是早做完早好。

“那……”周紅霞遲疑, 她自己也好些年沒做衣服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 當然舍不得了。

“找個手藝好的嬸子幫你一起做,你有沒有認識的人?”桑語問。

周紅霞眼前一亮,“有有有, 前排的吳老太手藝就很好,經常接裁縫的活, 不過以往都是單身的男工人找她做衣服, 我們這還是頭一回。”

“那不是更好, 你就說幫桑久做, 然後我們的偷偷和吳奶奶說就好了。對了,必須先做我的。”桑語知道這個吳老太,是個孤寡的老太太。

她以前是大戶人家的繡娘,嫁給了府裡的小廝,後來戰亂主家跑了,他們夫妻二人就隻能在城裡靠做一些零散的小工養活自己。

後來她丈夫意外淋了一場大雨,生病找不到藥就沒了,隻剩下她一個。

她也沒想著再嫁,靠著做衣服的手藝,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倒也堅持了下來。

中年的時候,她還收養了一個流浪兒,那孩子養到十七八,就參軍去了,犧牲了。

和她兒子一起犧牲的,還有好些軍人,她去領撫恤金的時候,聽說了有一戶是夫妻都是軍人,先後犧牲了,留下一個六歲的孩子。

吳老太好心,打聽到部隊沒辦法接手這個孩子,因為還要往前線繼續推進,就想著找一戶家屬安置他。

吳老太知道後,就收養了這孩子,認作孫子。

因為祖孫二人烈士軍屬的身份,他們拿到了特殊許可證,可以用裁縫手藝賺錢,不算投機倒把。

吳老太的手藝是沒的說,做衣服又快又好,而且物美價廉,做一套衣服隻要兩毛錢。

換做以前周紅霞是舍不得的,可現在不一樣了,桑語給她灌輸了,你不花,桑紅武就會給桑義和李素蘭花的概念,沒得委屈了自己,便宜了彆人。

周紅霞一想也是,立刻高高興興地抱著布匹離開了。

桑語笑笑,直接回了房間,從原主的收藏中找到一本具有這個時代特色的文學小說,津津有味看起來。

下午六點的時候,廠裡響起了下工的鈴聲,沒多久桑紅武就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大喊,“紅霞,周紅霞,不做飯死到哪裡去了。”

桑語沒理,就當自己聽不見。

桑紅武跑到廚房,看見乾乾淨淨,完全沒有做飯的意思,推開自己臥室的門,裡麵也沒有人,忍不住狠狠耍上門,“不省心的婆娘。”

他今天被領導叫去談話,憋了一肚子氣。

那個該死的婦女主任,左一句不要打老婆,右一句做家長的不能偏心。

他做什麼了?

都怪那個死丫頭,早晚嫁出去,省得禍禍了家裡。

桑紅武狠狠地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地等著周紅霞回來,然後好好教訓她一頓,居然給他鬨脾氣,還讓他丟了這麼大的人。

然而他沒等到周紅霞,吳老太難得接到這麼一單大生意,拉著她問了很多細節問題。

周紅霞難得給自己做一套新衣服,興奮激動之下就和吳老太說了很久,再加上乾了壞事的隱秘擔憂,叫她不敢現在就回去,想著等桑久回家了再回去。

那會兒估計周圍鄰居們也都回來了,桑紅武要是敢打自己,她就大鬨,像昨天一樣。

抱著這樣的心情,她在吳老太家磨蹭了很久,完全忘了家裡還有一個女兒,或許會被桑紅武打罵。

最先回家的,反倒是李素蘭,她和王繼軍一大早就去了市裡,先打了結婚證,然後照相,又買了不少東西。

王繼軍對她很大方,兩套新衣服,一條紅色的裙子可以留在辦酒席的時候穿,然後還有一塊女士手表,一個錄音機。

王繼軍說了,結婚的時候,肯定會把三響一轉都配齊的,大嫂有的她也會有。

李素蘭很高興,雖然對於縫紉機她完全看不上,但這代表著這個年代最好的聘禮,她李素蘭好不容易成為首富夫人,當然要風風光光地出嫁,讓所有人都羨慕。

高高興興地玩了一天,回到家後,她就看到了李繼軍滿臉不高興地坐在這裡,眼珠子一轉。

家裡沒人,不正好給她上眼藥的機會,於是她立刻收斂了高興的表情,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樣。

“怎麼了?你在王家受欺負了?”桑紅武最見不得她這樣,立刻詢問道。

李素蘭搖搖頭,“王家對我挺好的,我就是早上聽大哥說了,桑語昨天回來鬨得家宅不寧,有點擔心。都怪我,要不是我和繼軍在了一起,她也不會這樣鬨。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怪我,怪我來到了這個家,怪我搶了她的位置。對不起,爹,都是我的錯,早知道我不該來的。”

“胡說,你爸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我的親閨女。她一個丫頭片子有資格管嗎?早知道她這麼不聽話,還不如不生下她。”

說到這個桑紅武就來氣,不就搶了個婚嘛,多大點事,就一直鬨鬨鬨,昨天在王家丟儘了他的臉。

老親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要不是李素蘭會嫁進去,說不定兩家就決裂了。

還是素蘭乖巧,不僅抓住了王繼軍的心,還能體諒他這個當爹的不容易。

“你放心,那個死丫頭不敢乾什麼,你就高高興興出嫁就是了。”桑紅武拍拍養女的手,勸慰道。

“可是,她這樣一直鬨,外人早晚會發現的,對爹您的名聲也不好。”李素蘭咬著嘴唇遲疑道,“如果能早點把她嫁出去就好了,嫁遠點,遠香近臭的,說不定她就能體諒爹您的用苦良心了。”

桑紅武也覺得是這樣,“早該把那丫頭遠遠打發了。”

“可這年頭,都講究自由婚約,要是她不願意,爹您也不能強求的。廠裡的婦女主任最見不得當父母的強迫閨女嫁給不願意的人了,要是把她知道,對爹您的名聲不好。”

桑紅武皺眉,他今天見識過了婦女主任的嘴皮子,一時間還真有點踟躕。

李素蘭見此,眼中閃過一抹得意,開始不著痕跡引導,“我今天在市裡,聽到有人在宣講,是說知青下鄉的事,說實話,如果不是舍不得繼軍,我又懷孕了。我也想下鄉,支援建設廣大農村,接受貧下中農教育,多好的事啊,可惜了!”

桑紅武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可隨後又微微皺眉,桑語考進了紡織廠,有工作肯定不會下鄉的。

除非……

“對了爹,王家說聘禮要比照大嫂的減一半。”李素蘭見他想到了,立刻換了一個話題。

“憑什麼!”聞言桑紅武立刻臉色不好起來,憑什麼他桑家的孩子比彆人差一半。

李素蘭憂慮道,“大嫂娘家是高級軍官,能提攜繼軍大哥,她本人也有工作,是軍屬學校的老師,光工資一個月就有三十塊呢。我哪裡比得上,其實我明白,繼軍爸媽看不上我,他們更喜歡桑語,因為桑語有工作。在這樣的婆家生活,難免受點委屈,我不在乎,為了繼軍,我願意忍受,反正……我從小也是寄人籬下。爹您對我很好,媽她……我習慣了。”

桑紅武的眉頭狠狠皺起來,“那個死婆娘,一直欺負你和老大,我就知道她心思壞,還好我從來沒相信過她,看看她教的一對兒女,都是什麼貨色。”┅思┅兔┅網┅

門外,周紅霞拉著桑久的手,高高興興地正要推門,聽到這句話,頓住了。

她的麵色從僵硬,漸漸變得扭曲。

桑久原本聽到有新衣服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原來姐姐說的都是真的,在爹眼裡,完全沒把他當兒子。

母子二人頓在那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屋內兩人還不知道他們的對話被聽了個全乎,李素蘭繼續假惺惺的道,“爹您彆這樣說,阿姨也沒做什麼,至少把我養大了。桑語除了愛在外麵說我壞話,也沒乾彆的。桑久還小,即便他喜歡搶我和大哥的東西,但他是弟弟,我們願意讓著他的。隻不過我怕他搶多了,學壞了去,爹您還是要教教的。桑久和桑語不一樣,他是男孩子,桑語早晚要嫁出去的。”

李素蘭可是摸準了桑紅武的脈搏,雖然在四個孩子中,桑紅武更看重桑義,偏愛自己,但是桑久畢竟是他的兒子,心裡也是在意的。

相比之下,桑語就可有可無了,所以李素蘭會說桑語不好,卻隻會說自己對桑久多好。

同時她也不忘抹黑一下桑久,在桑紅武心裡形成自己讓著弟弟的形象,而弟弟實在頑劣。

“還是你懂事,”桑紅武感動地拍拍李素蘭的手,“哎,當年我要是娶了你媽該多好,就周紅霞那樣的女人,能生出什麼好的來。”

“您彆這麼說,我媽她……不也拋棄了我。”李素蘭淡淡的道。

前世她過的不好,去求過那個嫁給高官的媽,可那個涼薄的女人,幫了幾次之後就完全不管她了。

憑什麼她後生的女兒就可以當大官夫人,一輩子風風光光的,和桑語那個賤人一樣。

而自己呢,卻過的淒慘無比,對自己親生女兒都這麼狠心,能是什麼好女人。

“你彆怪你媽,她也是不得已。當初我們相戀,卻被周紅霞插足,害得她不得不嫁給你爸。你爸那個人啊,倒是個好人,就是脾氣爆,你媽性子弱,兩人本就處不到一塊。後來你爸為了救我犧牲了,就有人傳我要和周紅霞離婚,和你媽結婚。你媽逼不得已,隻能離開遠嫁,她給人當後媽,日子也不好過。”

說到初戀,桑紅武滿臉都是柔情。

沒錯,在他看來,李素蘭的媽就是他的初戀,雖然當時他在鄉下已經娶了老婆。

但那個年代,誰不是和鄉下沒見識的婦人離婚,然後和誌同道合的同誌結婚?

他們有共同的理想,有共同的革命目標,是鄉下女人完全不能理解的。

後來原配病死了,他還鬆了一口氣,本打算和初戀結婚,都怪周紅霞橫插一腳,讓他錯失初戀。

說起來,李素蘭和她媽長得真像,看到她,就恍惚想到了當年。

李素蘭撇撇嘴,覺得桑紅武對自己媽的濾鏡真重,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自私自利,貪圖富貴,完全不管親生女兒。

不過憑著這厚厚的濾鏡,桑紅武一直對她很好,她也就有意無意加深這一點。

“不說這個了,您和阿姨是一輩子的夫妻,您老了還需要她照顧呢,就是為了您,我也不能對阿姨不滿。隻是我怕有桑語在,她一直攛掇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