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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看到公交的影子,簡堯就看到從街道的另一邊走來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外套,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鼻子跟周文遠很像,隻是鼻梁沒有那麼高。

她的個子也不高,大約剛剛一米六,但她看起來卻比真實身高高許多。

楊金花也看到了霍衍和霍衍身邊的簡堯。

看到霍衍的那一刻,楊金花的眼神閃了閃。

按理說,如果霍衍真的是楊金花的親兒子,楊金花也應該會為他驕傲,畢竟霍衍不僅外貌出色,身高出眾,更有所有父母都在意的好成績。

可霍衍不是她的親兒子,而她的慈母之心都給了周文遠,於是他越好,楊金花心中的那根刺就紮得越深。

“小衍。”楊金花走到了霍衍麵前,她沒見過簡堯,自然認不出來。

霍衍低頭看著楊金花,臉上的表情很柔和:“媽。”

楊金花並沒有把站在旁邊的簡堯看在眼裡,對她來說,世上隻有一個人最重要——周文遠。

也隻有一件事最重要——讓周文遠得到周家的資源。

除此以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哪怕跟她自己有關。

“你爸在醫院,你昨晚為什麼沒去看他?”楊金花質問著霍衍,“是,我知道你爸很多地方不靠譜,但你怎麼能對你爸動手?!”

楊金花越說越激動,她紋出來的細眉倒豎,像兩把長刀紮在她的眉心,讓她看起來扭曲又令人恐懼,不像是人,反而像是恐怖片裡的鬼。

“你現在大了,個子高了,力氣也大了!”楊金花罵道,“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

“是不是有天我惹你不高興了,你連我也打?!”

“你以為我去外麵工作,當保姆,伺候人是為了誰?!”楊金花衝霍衍大喊,“我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我去點頭哈腰的伺候人?一個人在外麵吃苦受罪。”

“不是為了你,我會吃這些苦?”

楊金花此刻就像一個滿腹委屈的好母親,被自己的兒子辜負了,還要強打著精神教育:“你是不是覺得我掙了錢沒給你花?那些錢我都存著,等著將來你讀大學,等著以後給你買房娶媳婦,我這個當媽的把能做的能想的都做了想了。”

“我在外麵受再多苦都沒事,我心裡想著你,想著這個家,再苦再難我都能撐下去。”

“小衍啊,你還要媽怎麼樣啊?”楊金花抓著霍衍的手,“來,你把媽的心肝挖出來,你看看,你看看!”

她抓著霍衍的手朝自己的%e8%83%b8口拍,霍衍向後退了一步,他沒有用太多力氣,似乎是怕傷到楊金花。

“阿姨,公交要來了。”簡堯站在旁邊,心裡罵罵咧咧臉上卻還擠出了一個笑容,“您在外麵吃了多少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霍衍在這裡連一雙好鞋都買不起,你身上的衣服拿個零頭出來都夠他吃兩個月的飯。”

“他成績那麼好,寒暑假還要去打工。”簡堯,“您在外麵那麼吃苦受罪,霍衍在這兒吃苦受罪,您要是覺得您吃得苦多,不如回來吧,反正霍衍能陪您一起吃苦。”

他臉上帶著笑,笑容自然又大方。

楊金花被這一打岔,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也縮了回去,她看著簡堯,怎麼也記不起霍衍身邊還有這麼一個朋友,準確的說,她就不知道霍衍有了個朋友。

“你誰啊?”楊金花語氣不善。

簡堯:“簡堯,您丈夫想幫忙租的那套房子現在就是我在住。”

“小堯。”霍衍忽然出聲。

簡堯和楊金花都愣住了。

他們都沒聽霍衍這麼親密的叫過一個人的名字。

“車要到了。”霍衍的聲音很輕,“你先去學校吧,我跟我媽說會兒話。”

簡堯:“但是……”

霍衍輕輕拍了拍簡堯的肩膀:“沒什麼,她是我媽。”

簡堯抿了抿唇:“行,我先走了。”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停在簡堯麵前,緩緩打開了車門,簡堯走進公交車的門,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霍衍身上。

如果這世上有什麼人傷他最深,那一定是楊金花。

因為書裡說過,霍衍最愛的人是他的母親,他對母愛還有向往。

他想保護霍衍,卻在此刻陡然發現他的保護未嘗不是一種自我感動。

簡堯低下頭,或許霍衍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

車門逐漸關閉,簡堯移開了視線。

霍衍也把目光放在楊金花臉上。

她老了,卻還是更年輕時一樣,總愛把付出掛在嘴上,卻從不曾真正做過。

“媽,爸還好嗎?”霍衍聲音裡的關切格外真實。

楊金花的注意力卻不在霍衍的話上,她冷哼了一聲:“我出去工作,你就交這種朋友,跟長輩搶話,你跟他絕交,聽到沒有?這種朋友你可不能交。”

霍衍臉上沒有表情,奈何楊金花沒有看見,她自顧自地說:“你跟這種人交朋友,總有天會把你帶壞。”

“媽。”霍衍,“如果不知道說什麼就不要勉強自己。”

楊金花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甚至左右看了看,看是不是彆人在說話。

她抬起頭,跟霍衍目光交錯。

這是她回來後第一次看霍衍的眼睛,她比霍乾敏[gǎn],幾乎是馬上就發現了不對勁。

以前霍衍看著她的時候目光中總帶著一點期盼。

可現在霍衍的眼中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她隻是一個過客,不是他的母親,跟他也沒有絲毫感情。

“剛剛他在,我不想讓他覺得我跟他想象的那個人有不同。”霍衍笑了笑。

這笑容藏著蜜,含著霜,溫暖又扭曲。

楊金花忽然就安靜了,她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即便這個人有著跟霍衍一模一樣的外貌身高,但他不是她那個逆來順受的養子。

這是一個讓她覺得危險的“陌生人”。

“回去跟霍乾說一聲,如果他不想另一條也斷掉的話,就彆來找我麻煩。”霍衍微微俯身,他在楊金花耳邊輕聲說,“還有你。”

“你難道想讓周文遠知道你才是他的親媽?”

“到時候,他是會感激你,還是想殺了你呢?”

“你想知道嗎?”

第19章 Chapter 19

“簡堯!”

正在陽光下站著軍姿, 被熱辣光線炙烤著的簡堯朝著喊他名字的方向看了眼。

汗水從簡堯的額頭滑下,在睫毛上片刻停留,然後落進了他的眼睛裡,簡堯難受的閉上眼睛。

等他再次睜眼, 總算看清了站在不遠處的幾個人。

身邊的周逸也也順著簡堯的目光看過去。

教官現在開會去了, 隻剩下他們這些學生站在毫無遮擋的空地裡被曬。

簡堯在那幾個人看到了李恒。

這麼多天沒見, 李恒瘦了很多,他臉上的骨頭似乎要衝破那層皮的禁錮,身體也一樣,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簡堯,眼神比之前更加凶狠。

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褪去了。

“你認識他們?”周逸壓低嗓音小聲問,“艸,李恒不是被退學了嗎?我就知道我們學校的門衛抓校牌的是火眼金睛, 抓外來人員的時候就是瞎子。”

周逸:“你待會兒休息的時候彆過去啊, 李恒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初中的時候班裡就有人挨過他們一夥的打, 就因為走路的時候踩了他的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周逸想起以前的事還是犯怵:“我那同學是附近村裡的, 家裡窮, 也不敢去告老師,就怕出了事自己也要倒黴, 回去也不敢跟父母說,挨了打就算白挨,後來還經常被找茬,生活費都要交給李恒他們, 幸好他成績好, 中考考進了市一中。”

關於李恒的“光輝”事跡, 周逸可以說一整天不帶重樣。

可簡堯的心思顯然沒在李恒乾過多少壞事上, 他隻想知道李恒這次是過來找他,還是過來找霍衍的。

休息的時候,簡堯跟著周逸一起走到台階旁,他們平時都在這兒休息,席地而坐總沒有坐台階舒服,班裡的同學有些去小賣部買水,有些坐著聊天,或者問剛剛開會回來的教官今天幾點能結束。

一道陰影遮住了簡堯的頭頂,簡堯仰頭朝上看。

“喲,叫不動你。”說話的人簡堯沒見過,不是之前鬥毆時出現在李恒身邊的人。

簡堯喝了口水,他表情平靜地問:“有什麼事嗎?”

問完後他轉頭對周逸說:“你去問問陳梅中午吃什麼。”

周逸遲疑道:“我……”

簡堯微微搖頭:“去吧。”

在他看來,周逸還是“小孩子”,畢竟他穿來之前已經是成年人了,哪怕剛成年不到一個月,那也跟高一的學生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遇到麻煩讓高中生坐在旁邊算什麼成年人?

簡堯手撐著台階站起來,幾個人把簡堯跟李恒圍在中間,隔絕了其他人的目光。

有好奇的人望過去,圍在四周的人就會瞪回去,讓對方移開視線。

“你有事就說吧,馬上又要開始站軍姿了。”簡堯難得直視彆人的雙眼,在這種場景下,他不希望自己躲避對視的舉動被人當成軟弱,於是強迫自己去看李恒的眼睛。

李恒張了張嘴,無聲的笑起來,似乎馬上就要笑出淚來,但那笑容很快消失。

“我被退學了。”李恒的眼裡滿是血絲,聲音沙啞艱澀。

讀書的時候不覺得讀書有什麼好,天天吵著要去混社會,要去當大哥。

可是真正讀不了書以後,這才天地旋轉,熟悉的一切都拋棄了他,社會不是那麼好混的,大哥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李恒去摸兜,手有些顫唞的從褲兜裡摸出一根快要被折成兩段的煙,捂著打火機把煙點燃後才深深吸了一口,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狠絕:“你知道我把人捅了吧?”

“他還在住院,醫生說什麼,說我捅得再偏點,就會捅到內臟。”

簡堯隻是看著他,沒有回話。

鬥毆的事跟他和霍衍無關,李恒他們自己爭強鬥狠,任何後果都應該他們自己承擔。

“如果不是霍衍,我不會捅那一刀。”李恒又吸了一口煙,火光燃到了煙屁股上,他狠狠地把煙頭扔到地上,像對待殺父仇人般用腳把煙頭碾熄,頭也不抬地說,“這筆賬我要跟霍衍清算。”

“你自己決定的打架,自己帶的刀。”簡堯沒明白李恒的邏輯,“這也能推到霍衍頭上?”

李恒的麵部肌肉抽搐,五官變得扭曲:“是他跟我說之前我被記過是江嶠告的秘!”

“如果不是這個,我會掏刀?!”

簡堯:“那霍衍說謊了嗎?”

“他說的是假話嗎?”

李恒沒有說話。

簡堯臉上沒有表情,平靜地說:“你隻是接受不了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