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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做什麼?宮侍們呢?擋雨擋不好,連幫主子拿東西也不會嗎?”賢貴君眉宇間攢聚了些怒氣,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宮侍去接她手裡的東西。

他素來重規矩,以為是這些宮侍偷懶怠慢了顧錦繡。

跟著顧錦繡來的宮侍因此都瑟縮了一下。

顧錦繡略抱歉衝他們一笑,把手裡的大包小包遞給宮侍,然後向賢貴君解釋:“父君,不關他們事兒的,是女兒著急見你,跑的快了些。這些東西也是女兒不讓他們拿的。”

聽聞此言,賢貴君的眉頭果然立刻軟下來,刻意板著的臉也鬆了一些,但還是斥責她道:“那麼大雨呢,進宮來做什麼?等日頭晴好了,你再來便是,你看衣裳都潮了。況且有什麼東西珍貴的非要這樣護著,你快下去換身暖和的,小心著涼了。”

顧錦繡溫柔一笑,湊近一些親昵道:“想父君了嘛,女兒好幾日沒見到父君了。以為父君還在生女兒的氣呢。恰好昨日在京城看見些精巧玩意,就想到父君喜歡,給父君買了些,今日就迫不及待送來了。結果來的路上又見了好吃的小食,熱氣騰騰,實在饞人,便也買了些拿來同父君分享,風大雨急,我怕宮侍不仔細,便放在自己懷裡捂著,這會兒應當還是熱的,父君可以嘗嘗。”

賢貴君的臉色完全板不住了,不自覺的笑的眉眼都彎起來。

當年久不得孕,抱了剛失父的三皇女來養時,她可沒有想到這個女兒從小到大都會這樣貼心,尤甚是兒子的八皇子,可算是值當了。

所以即使後來自己承寵生了八皇子,她對三皇女仍然一如既往的疼愛,如同親女。

三皇女見他笑了,也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容裡還帶了些忐忑:“這麼大了,父君可不要笑我,我還給八弟帶了些新玩意呢。父君不要生女兒的氣了。”

賢貴君正是舒心呢。

他剛發現的那日確實生氣,隻是這麼幾日,那些生氣也被漸漸消磨沒了。

現在見著孩子,冒雨也要來看他,心心念念都是他喜歡,弟弟喜歡,還一臉忐忑,他又不免心疼起她來。

想著這孩子這些年早早失父,陛下也不算寵愛她,平日裡才華才智也因不好奪了其他皇女的風頭狠狠壓抑著,不知心裡多苦多累。

難怪麵對那個位置,會忍不住生出些野心的。

更何況,都是陛下的女兒,太女也不是君後親生,顧錦繡她本來也是同顧錦恪一般名正言順的皇家血脈!

生出些野心也是合該的!

想到這裡,他想到顧錦繡求的婚事,眸光動了動,軟下心來。

他拍拍她的肩膀,同她道:“你的婚事,我會和你母皇提一提的,勉力一試,你彆抱太大希望。”

顧錦繡忙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欣喜若狂,生怕失了態。

江!墨!

雖然賢貴君隻說是勉力一試,但顧錦繡清楚的很,賢貴君很少問女皇要東西,性子淡泊,女皇對他寵愛又虧欠,很大可能會認真考慮這件事的。

隻要考慮了……

她笑了笑,眼底是勢在必得。

她退下去換了乾爽的衣裳鞋子,在賢貴君這裡陪了賢貴君一會兒,又吃了些東西,把賢貴君哄得眉開眼笑了,看著時辰差不多,她才提出告辭。

隻是,她吞吐猶豫了一下,還是同賢貴君坦誠道:“父君,我……我待會兒要去看看五皇妹。”

賢貴君愣了一下,明知道她去看望五皇女並不隻是因為擔憂,但看著她臉上真切的神情,還是軟下心來。

更何況,她還這樣坦坦蕩蕩同他說清楚了,沒有欺瞞,也沒有躲閃。

他想到剛才答應過顧錦繡的事兒,抬頭看了看顧錦繡的眼睛,那雙漂亮的杏仁眼黑白分明的看著他,讓他這麼些年都已經習慣了心軟和妥協。

他想……如果……以後大晉以後有一個有仁有義的女皇,也會更好一些吧。

他的女兒又比顧錦恪差在哪裡了呢。

賢貴君沒有再阻攔顧錦繡,隻是也沒有開口支持。

但顧錦繡一出昭賢宮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賢貴君不出她所料,心軟了!

隻要他心軟了,顧錦繡就相當於有了一個最大的助力。

她太了解這個父君了。

這可是一個深受女皇寵愛的四大貴君之一啊!

可偏偏最是心軟,也最是寵愛她。

初戰告捷,讓她對接下來與五皇女的見麵都充滿信心,步伐輕快的往昭德宮去了。

……

另一麵,顧錦恪和荀己也來到了城郊外的皇陵,這裡被一支禁衛軍嚴密看守著。

皇陵建造的富麗堂皇,畢竟這裡是大多數皇族的埋骨之地。因此就連附近方圓都大手筆的鋪了石板,遠遠延伸出去。

顧錦恪和荀己遠遠的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來,荀己環顧四周,確認了一下方向,然後伸手給顧錦恪指了一個位置。

兩人隔著雨幕對視一眼,俱都點點頭,借著雨勢和周圍地形的遮擋,往荀己指的那個方向去了。

那是皇陵崗亭位的視線距離之外,和守衛離的遠,卻也沒出皇陵的青石板照拂的範圍。

隻是這裡明顯疏於打理,靠著山壁,雜草叢生。

荀己聽了聽四周聲音,才放心在山壁上摸索一陣,然後找到一個天然綠植掩映的洞口,伸進手去微微轉動。

然後對顧錦恪微微頷首,兩人又前行了一個彎折,又向著山壁摸索了一陣,這次竟然朝山壁裡推進去了一塊契合的嚴絲合縫的石頭,然後仍是伸手進去輕輕轉動。

這次,她們腳下的石板便分開一個隻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荀己臉上輕鬆了些,當先跳下去了,顧錦恪緊隨其後,待兩人都落入洞口,這裡的青石板複又合上,上麵推進去的石塊還原。

雨水一衝刷,連浮塵也不見半點了。

上麵窄小,下麵卻寬敞,顧錦恪和荀己在彎彎繞繞的地道裡脫了蓑衣,然後目標明確的朝著地道深處去了。

她們再出來時,已經在一個無人荒敗的屋子裡了。

荀己同她小聲說話:“殿下,按照您當年的要求,這個口就重新多開了一個在這邊院子裡。”

顧錦恪點點頭,環視一周,這裡麵的擺設已經很接近夢裡的太女殿下被圈禁的屋子了,看來她當年選的位置沒有錯。

這裡確實是她們皇室嫡係曆來圈禁人用的院子。

隻是女皇那一輩的姐妹們死的死,乖巧的乖巧,因此這一片皇陵裡的院子這些年是很荒敗的,完全沒有人氣,隻是看起來還算整潔,竟沒有什麼灰塵。

外間經荀己仔細確認過沒有人,顧錦恪才“吱呀”一身推開老舊的門。

她站在廊下尋著當時太女的視角環視四周,最終才確定了原太女住的那間屋子的位置。

她闔上門,順著廊簷帶著荀己往那邊去。

荀己雖然不知道殿下今日怎麼忽然興起要借著薛大人的掩護來皇陵,但她素來對顧錦恪從不質疑,因此很快讓疑惑消散,抓抓頭發,跟著顧錦恪去了另一扇門前。

顧錦恪正準備推門進去,卻忽然退了一步。

這扇木門和剛才乍一看沒什麼區彆,但顧錦恪記憶向來好,她湊近了一些,仔細看那花紋,略略一皺眉,這扇門上的花紋篆刻是……杏花?

而剛才另一扇門上的是……梅花?

她往後退了幾步,看下隔壁的屋子的門,確認上麵確實是梅花。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眉眼縈繞著疑惑,難不成是這院子裡門還有人單獨來換過不成?

還換成了最不常用的杏花?

隻是這些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隻好掩下疑惑,推開門走進去。

荀己在她身後踏進來,然後把門輕輕帶上了。

這邊的布局和方位就和夢中太女的一模一樣了。輕簡樸實的很,顧錦恪走到夢裡太女抄經的桌前,跪坐下去。

如果書裡的軌跡永遠不能改變,她也無知無覺,那麼她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被圈禁到這裡。

也許會同夢中的太女一樣,某時某刻在這裡抄寫經文,為自己的罪責懺悔,為先祖祈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可現在不同的是,她提前很多年知道了結局,因此很快發現不對,然後在冥冥不可操控的時候,在可選擇的範圍內瞞天過海給自己準備了後路。

那當時一無所知的太女呢?

她抬起頭直視對麵的空蕩蕩的牆壁,仿佛又回到了夢裡,看見了原太女的眼睛。

那是她最熟悉的丹鳳眼,但和她平日裡的散漫淡漠不同,那雙眼睛平靜卻溫和,甚至露出了些釋然解脫的笑意,直直的注視著她。

顧錦恪便也坦然的回望過去。

如果書裡太女一生奮力掙紮,努力上進,仍然抵抗不過冥冥中的命運。

她前期的風光無限也隻是為了更好的襯托主角,甚至當要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反擊時,卻像皮影人一樣被操控著做出了完全違背自己意誌的事。

然後她的努力,她的願景最終都成為了彆人向上攀爬對照的踏腳石。

她曾善待的子民謾罵她,對她寄予厚望支持者們失望的看著她。眾叛親離,甚至還要在史書裡永遠背負罪名。

那她……

真的能釋然,能解脫嗎?

對麵太女的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清塵脫俗的容顏竟然微微有些妖異起來。

“殿下,有人!”荀己的聲音低而短促,帶著顧錦恪就地一滾,滾到了屋內唯一被帳幔遮擋住的床底下。

顧錦恪眼裡的恍惚消退,從複雜的情緒裡走出來。

眼前黑壓壓一片,隻有床上的帳幔垂落下來,微微晃動。

顧錦恪和荀己一起垂下視線,屏住了呼吸。

不過一會兒,這間屋門再次被推開。

一道腳步聲踏了進來,另一道停駐在門口,在先前的人進來後拉上了門。

顧錦恪他們不敢抬頭去看,生怕她們的注視也會被五感敏銳的人察覺,隻能慢慢揣測進來人的身份。

不過屋內的人很快開口了,讓她們對這個問題免於思索。

“朕來看看你,阿元。”

荀己不自覺的瞪大眼。

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會用這個自稱。

顧錦恪垂下眼,眼底也劃過詫異,甚至唇角嘲諷的勾了勾,原來女皇都是來這裡緬懷元侍人的嗎?

亦或者,元侍人品階不夠入皇陵中心,所以女皇另辟蹊徑,將他先葬在了這裡?

顧錦恪幾乎一瞬間就想起讓自己覺得疑惑的門上篆刻的杏花紋,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還真是有緣呢!

那邊女皇應當是尋了個地方席地坐下來,閒聊一般的時不時說三兩句話,語氣比起平日來溫和的多。

“老五前些日子受了傷,昨日總算大好,醒了。朕之前來求過,應當是先皇祖們顯靈保佑了,因此今日大雨,便特來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