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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在額前。

沒了角色妝效的遮掩,他的臉色顯得更加差勁,眼尾更是透出了一絲疲態的紅。

俞演有些意外盯著出現在門口的簡今兆,打起精神,“簡老師?”

簡今兆確認了他的身體情況,輕抬了一下手中的感冒衝劑,“給你拿了藥,先讓我進去。”

“……哦。”

俞演慢了半拍,側身讓路。

酒店的布局大差不差,簡今兆進了屋,直接朝著簡易的水吧台麵走去,“小餘說你身體不舒服,還淋了雨,有發燒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水杯倒藥。

俞演盯著簡今兆忙碌的背影,強撐了一晚上的他忽地湧出一種不可遏製的衝動,他將房間門關上,迅速朝著簡今兆而去。

身後離近的腳步聲有些說不上來的急切。

簡今兆來不及回頭去看,就被俞演從背後緊緊擁了個滿懷,是兩人間從未有過的破格舉動。

“簡老師。”

“……”

簡今兆倒水的動作被“撞”得一偏,熱水往杯子外溢出了不少,他不太確定地偏了偏頭,下一秒就感受到俞演發緊的擁抱力度。

“簡老師,我錯了。”

俞演低頭靠在簡今兆的肩膀處,說話聲又輕又啞的,“對不起,你彆生我的氣,我知道今天是我沒表現好,耽誤了劇組的進度,給你和鯨影丟臉了,我……”

“俞演,不說這些了。”

簡今兆喊停了他的道歉,語氣跟著放緩,“是我在劇組把話說重了,你也彆往心裡去,好嗎?”

俞演落在肩上的呼吸抖了一瞬,帶著點小執拗,“你沒錯,彆和我道歉,我不喜歡。”

簡今兆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腕,“行了,你先鬆開吃藥。”

俞演悶悶地應了一聲,有些舍不得鬆開。

簡今兆轉過身,又確認了一下他的臉色情況,“怎麼會突然感冒頭疼?你有沒有測過體溫,發燒了嗎?”

麵對一連串的追問,俞演忽地笑了兩聲,原本黯淡的眼色也重新透出光亮。

簡今兆無奈,“還笑得出來?看來不怎麼難受。”

俞演盯著他看,“沒發燒,頭疼睡一覺就好了,沒事的。”

簡今兆用勺子將感冒衝劑攪了攪,遞給他,“喝了。”

俞演接過冒著熱氣的水杯,用唇淺碰了一下杯壁,“太燙了,遲點再喝。”

“嗯。”

簡今兆想起自己在車內的猜測,沒有急著走,“那我們聊會兒?”

俞演應了聲“好”,主動往後走了幾步靠在床上,他拍了拍床邊沿的位置,“簡老師,你坐這兒?”

“……”

簡今兆沒和他一個“病號”計較位置,走近坐下,“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我看過這場戲,和沈老師搭戲固然是有難度,但你也不至於頻頻犯低級錯誤。”

雖然還是在詢問劇組的拍攝情況,但語氣中的關心多過問責。

俞演淺喝了兩口感冒藥,“你不是知道了嗎?我頭疼。”

簡今兆側坐著盯著他看,“隻是這樣?”

麵對他的眼神詢問,俞演難得躲了一瞬,“嗯。”

簡今兆看見他明顯心虛的應話,眉眼間掠過一絲微妙的笑意,“俞演,說實話,你是怕黑?還是怕打雷?”

俞演一愣,又嘴硬反駁,“沒有的事,我怎麼會怕這些?”

簡今兆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故意“逼”了他一句,“是嗎?我不喜歡有人對著我撒謊。”

“……”

這話的威懾力大過一切。

俞演麵色變了變,他的指腹沿著杯底摩挲了好一會兒,才不太自在地承認,“是、是有點怕,但就隻有一點點兒,真的!”

簡今兆失笑,不糾結他到底是“怕一點兒”還是“怕很多”,“你有這個心理顧慮為什麼不提早和劇組溝通?”

雖然說追求真實的雷雨天氣,能夠省下布景的麻煩,但如果演員有這方麵的要求,劇組大可以人造布置“閃電光”,至於“雷聲”也可以在後期配音時補上。

至於怕黑這點,稍稍更改拍攝模式,其實同樣能解決。

“這不是怕被人笑話嗎?”俞演低哼,將放溫的感冒衝劑一飲而儘。

“而且,為了我一個人去改變這些早就確定好的拍攝計劃,我不想讓彆人私下我說仗著鯨影的背景搞特殊。”

這種情況不算第一次出現了,他以為自己能克服這點小毛病,但沒料到狀態越來越差。

俞演將喝完藥的水杯放回在床頭櫃上,是發自內心的歉意,“耽誤了全劇組的時間,是我的不對。”

簡今兆心下動容,“好了,過了的事情就不用反複道歉了,沒有人拍戲能夠一帆風順。”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挺晚了,你不舒服的話就早點休息,我……”

打算離開的話還沒說完,看準了時機的俞演驟然出手,將簡今兆直接扯倒在了床上。

“簡老師,你等一下!”

“……”

簡今兆錯愕地看著半壓製在自己身上的人,“俞演,你做什麼?快起來!”

俞演沉著呼吸沒鬆手,神情卻適時浮動出一絲委屈,“我今晚真的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

簡今兆掙紮的幅度微頓。

俞演沒了往日的分寸克製,反而得寸進尺地貼近了他的頸窩,“簡老師,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怕這些嗎?”

“明明都已經二十出頭了,在這方麵的膽量還不如一些小孩。”

說到最末,語氣裡的自嘲很明顯。

簡今兆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徹底沒了掙紮的心思,他敏[gǎn]地偏了偏頭,企圖避開俞演講話時的溫熱氣息。

俞演調轉了一下姿勢,側躺在了簡今兆的身邊,“你知道的,我從小就被養在一個阿姨家裡。”

簡今兆記得這事,上回在酒店喝酒時,俞演就曾透露過一點兒身世——

他的父母隻管生不管養,他從小都是寄人籬下長大的。

“自打我記事起,我對名義上的爸媽就沒什麼印象,六歲那年,照顧我的阿姨和我說,我的親生父母難得有空、要陪我過生日。”

“她把我帶到了那個全然陌生的家中,囑咐我周末要乖乖聽話後就離開了。”

那是俞演記憶裡第一次對“母親”兩字有了實際的印象:精致的、高貴的、漂亮的,但就是讓他感受不到一點兒屬於母親的溫暖。

“她給買了很多玩具、給我買了大蛋糕,可她每隔幾分鐘就要當著我的麵打一通無人接聽的電話。”

俞演還記得,隨著一通又一通未被接通的電話,對方的情緒越來越糟糕。

直到最後一通電話被接起:

“她開始一個勁地指責對方說話不算話,說孩子又不是她一個人生的,憑什麼隻有她需要推掉工作趕回來?她的時間也很寶貴也很值錢……”

“……”

簡今兆越聽越覺得離譜。

明明是最應該被期待、被嗬護的生日,卻要眼睜睜地看著父母在電話裡大肆爭吵?甚至意識到自己是不被重視、不被認可的存在。

這事放在一個剛滿六歲的小朋友的身上,實在是有點殘忍了。

俞演講話時的語氣很平淡,似乎隻是在講述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

“後來,她在院子裡打完了電話,急匆匆地陪我吃了一塊生日蛋糕後告訴我——”

“她有很重要的工作要趕著離開,讓我先在家裡睡一覺,等睡醒了,‘爸爸’就會接替她回來陪我,乖乖的。”

乖乖。

那是俞演平生第一次對這個詞彙感到了反感。

年幼的他說不出拒絕的話,隻是違背本心點了點頭。

簡今兆側眸看他,“然後呢,你爸回來了?”

俞演眼底湧出一抹譏諷,“他?不如死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簡今兆從這份反感的回答中明白了答案。

俞演淺淺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說,“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但晚上的雷聲把我吵醒了,陌生的房間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我試著摸索著去開燈,但沒反應。”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雷雨天氣嚴重,小區的總電路出了問題。

俞演還記得,那雷聲一下比一下劇烈,驚得他的腦袋神經都跟著抽痛。

畢竟隻是一個小孩子,就算平日裡的他再大膽,到了陌生的環境又遭遇到這樣的突然情況,難免會驚慌失措。

“我鼓起勇氣下了床摸黑離開房間,可是因為不熟悉家裡的環境,踩空了樓梯,直接一路滾到了一樓。”

簡今兆眉心蹙得更厲害了,“摔傷了?”

“是啊,摔傷了腿。”

俞演試圖用笑來緩解這份悲慘,但終究抵不過內心積年累月的痛恨,“爬都爬不起來,哭喊了也沒人聽見。”

十一月末的天,他就這麼倒在冷冰冰的地上。

“都說小孩子很容易忘記六七歲以前的事,可我這輩子都忘不掉那一天。”說到最後,俞演幾乎是咬牙擠出,“記得越深,我就越恨!”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喜歡所謂的生日慶祝!

他憎惡黑漆漆的封閉空間,也憎惡鬨得耳朵生疼的雷聲,更憎惡完全將他拋下的狗屁父母!

或許是這種心理作祟,俞演一遇到雷雨天氣、一待在空蕩蕩的黑房間裡,他就會無法避免地回想起當年,整個人會不受控製地發慌,甚至還會像今晚這樣偏頭疼。

簡今兆感知到了俞演渾身彌漫的低氣壓,有些於心不忍地側身看他,“俞演,過去的事情就彆想了。”

兩人麵對麵地側躺著,目光所及隻有彼此。

一秒、兩秒、三秒——

俞演驟然湊近,他手腳並用地纏靠在了簡今兆的身上,將額頭直接抵在了對方的頸窩處,“簡老師。”

簡今兆沒料到俞演的親密舉動,剛準備推拒。

對方卻像早料到了一步,悶聲懇求,“彆推開我,至少現在不要。”

毫不遮掩的脆弱將簡今兆擊得失了神,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突然就狠不下心了。

“……”

算了。

抱了就抱了,能有什麼損失呢?

俞演一動不動地埋著腦袋,悶聲解釋,“我獨自待在小房間裡,不是為了躲避大家,隻是想要逼著自己去適應環境。”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演好這部電影,我一點兒都不想讓你失望。”

簡今兆聽出他的真心,溫聲回應,“嗯,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

俞演輕蹭了一下他的肩膀,轉而帶上了熟悉的撒嬌味道,“你今天罵我的那一會兒,真的好凶。”

簡今兆遲疑著將手往下一落,蜻蜓點水般地碰了碰他的腦袋,“嗯,是我沒了解清楚就誤解你了,頭還疼嗎?”

“疼。”

俞演感知到他的接受,越發黏得緊,“疼得睡不著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