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1 / 1)

皇貴妃禍國實錄 烏鞘 4226 字 6個月前

“有一個小丫頭,身上穿著道童的裝束,她來送些清水,我都給娘娘留著了。”裴雁棠示意自己那邊一個燒瓷的水甕。

“裴大人,我知道這裡是哪了!隻要她再來送東西,我便有辦法求救兵!”尹崇月想了想,又說道,“隻是咱們不能弄出太大動靜,好像故意使人來一樣,還像剛才一樣安安靜靜就好,反正我看他們既然送水,一會兒也能來送飯食。”

裴雁棠自己是大理寺出身,尋常履職最要緊的一個是奉公守法萬不能知法犯法,還有一個便是要時刻頭腦清明思慮層疊不能慌亂。方才他也有思考脫身之策,隻是不知眼下是什麼地方,也不敢冒失,如今聽了尹崇月這一番條理極清的想法,便連連點頭,心中更是暗暗敬服。

但是一直坐著也太苦悶壓抑,尹崇月想,既然有了辦法,索性聊聊天,也不用那麼拘謹。她看裴雁棠也終於放鬆下來,於是便問道:“不知道裴夫人身體還好?上次在三清穀她為助我胳膊挨了匪賊一刀,不知是否痊愈?”

“原來夫人救得人是娘娘?”裴雁棠沒想到珠娘和尹崇月還有這樣的緣法,心中陰霾暫時排空,隻顧著替珠娘高興,“皇上派了得力禦醫來醫治上次匪患受傷人等,夫人的傷勢已經大好,她一直在和我念叨娘娘,說你們二人合力殺敵是多麼痛快,還說娘娘您堅毅不似尋常女子。她托我去問那日都有哪家帶品級的命婦隨行,不知娘娘是否安好。我倆都隻當娘娘是尋常貴婦,怪不得打聽一圈都沒有對得上的,原來竟是……”

裴大人一提愛妻,話就多起來,不過他也有所保留,沒有說自己夫人誇貴婦娘娘生猛似壯漢、彪悍賽過匪徒這種話。

尹崇月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想到那日危急,自己也算沒有丟人,也就大方接受。她也有點飄飄然,笑說之時好幾次咳嗽,但並未影響心情。二人“敘舊”起來相談甚歡,再加上回憶起當初和珠娘並肩作戰,聊這個也的確很是能放鬆緊繃的心情,但她心中也有疑問,見此時氣氛融洽,也不多想,便徑直開口問道:“裴大人,我被挾持後聽匪徒報你家門十分清楚……他們所說的盧令辰盧太傅,也就是你的恩師,是不是便是如今樞密院兵馬司副指揮使盧雪隱的祖父?”

看著裴雁棠微微怔住後又低垂的雙目,尹崇月也知道他心中隱憂,又道:“我是皇上的貴妃,而皇上是……是光宗的親孫,你有所忌憚也是正常,但如今匪徒直當說出來的事情,無論是陳指揮使還是趙知州以及一乾人等都聽得一清二楚,若是你們真有難處,我也可向皇帝言說。”

“此事並非什麼秘事,娘娘也知道,朝中最重師出,我這些故去也沒什麼不能講。”裴雁棠苦笑著咳嗽兩聲,顯然也是受了煙熏的痛楚,好半天才繼續說下去,“我家與盧家是世交,我隨虛長雪隱,哦,就是盧大人,虛長他幾歲,但我倆自小玩耍進學,和自家兄弟一般。盧太傅孫輩裡最喜歡我與雪隱,常常親自教養,後來去廢太子府府學進讀也是我倆一道。盧太傅疼愛,早早將我說作本門學生對外說辭,因此我雖後來另求學問,但說一句是太傅門下生員也沒有任何問題。”

尹崇月想歎一口氣,但最終還是隻將%e8%83%b8中思懷壓沉。“後來你們兩家的事,我都有所耳聞。”她緩緩說道,“先皇與當今聖上不願談及舊日往事,也不計較曾經你們這些家門經曆,那些匪徒真是無端揣測,難道以為這樣說,便能拉東扯西亂攀罪過麼?我看他們必然是當年廢太子一黨的‘忠烈’,眼見如今國泰民安,皇上又與民休息,此時不發作怕是今後都沒機會了。”

“若真與廢太子有關的話,娘娘,恕臣大膽,若真的相關,無論邰州匪患鬨起成反還是眼下未鬨卻僵持的形式,都是合了他們心願。”裴雁棠沉聲說道。

尹崇月冷哼一聲:“是啊,他們以廢太子名義造起反來,還拉上什麼自編的童謠,搞得好像天怒人怨,笑話,不就是想將天災推到皇上腦袋上嗎?三清穀之事便是他們蠢蠢欲動的先招,要是襲擊成功,就能把事情鬨大,皇帝雷霆之怒必然招致京畿與邰州的刀兵——那種情況之下的刀兵可就不是如今盧大人的樞密院兵馬司禁軍來邰州單純針對匪患這耗不擾亂民生的刀兵了。他們這麼想挑起衝突,無非就是想借天下大亂的機會,給廢太子再儘忠一次,再搏一搏……我想他們手中也一定有一搏的籌謀才這樣計劃。”

“我雖在朝中,但也聽聞娘娘在邰州的一番作為,之前隻覺得是救災得力,如今才明白娘娘正是接二連三毀了他們的籌謀和計劃,如今邰州漸漸平息匪患,流民也有所安置,戰亂的禍端平息,所以他們才趁著最後可能的時機狗急跳牆,不得不出此下策。”裴雁棠此時也大概知曉此事的因果,隻是他心中有個不能告訴尹崇月的疑惑,他隻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那些人手中敢放手一搏的“籌碼”是什麼,但這個,真的能告訴皇帝的枕邊人嗎?

他再次看向尹崇月,這是他見過雙眸第二明亮的女子,即使在這般昏昧室內,也仍熠熠如星。不如,自己就將知道的可能告知她,此事茲事體大,但如果是尹貴妃,也不一定全無主意。

他最終下定決心開口,卻忽然被尹崇月用目光製止。

門開了,一個小小身影抱著提籃走進室內,她果然如裴大人所說是道童打扮。尹崇月心下深吸一口氣,覺得獲救有望,於是待她走至身前時,自己將方才悄悄從袖內取出的粗布藥囊塞進正把食籃放在地上的道童手中。

小道童眼圈是紅紅的,顯然受過驚嚇,而她電光火石之間手裡多了個東西,還是尹崇月這個被關押之人硬塞的,她更是臉色煞白,不知如何是好。

“交給你們璞真觀主。”尹崇月不敢嚴肅吩咐,怕嚇壞小姑娘,隻能把聲音壓得最低,又露著微笑柔聲說道。

果然小道童愣住了,目光中滿是詫異,仿佛像在驚愕為什麼眼前之人會知曉這個名字。

她緩緩站直,方才的不安慌亂已略有減退,尹崇月心想,總算得救——至少有了得救的希望。

誰知,就在此時,身旁忽然傳來一陣悚然大笑。

姚思延爬坐起來,在屋內手舞足蹈狀若瘋魔,好似被什麼附體一般,瘋狂得笑瘋狂得跳,叫嚷得外麵匪徒全衝了進來。

第20章

◎蕭家子弟誰家院,舊晉風華故人傳◎

鏤金雀翎宮扇下,徐熒真還在慢條斯理品茶,好像她茶碗裡的水永遠喝不乾。

蕭恪坐在她身側,隻覺得心似火燒,什麼茶都澆不滅%e8%83%b8中急悶。

但是這就是徐熒真,天塌下來地撞上去,她也永遠都是一副表情。

也就自己父皇死的時候,為了配合禮數,這位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後媽掉了兩滴很克製的眼淚,如今尹崇月出事,指望她能和自己一道火急火燎非常不現實。

然而蕭恪也了解自己,他並不是不冷靜,而是見徐熒真的模樣,心裡來氣。

過了好一會兒,徐太後才開口:“皇上是覺得,賊人是拿準時機劫持人質,想要要挾與你?”

“尹貴妃是先皇所屬意,與朕為妃,她既得人心又%e8%83%b8有丘壑,自如果以來已造兩次危急,賊人必是有的放矢。”蕭恪與徐熒真講話不多,但論及應對,卻比尹崇月要高明得多。他先說先帝,便是非要在語言上壓製徐熒真一頭。

誰知對方並不在意,甚至微微一笑。

“尹貴妃行事素來張揚,她此去邰州,京中議論不斷,雖然都是誇獎她精明強乾又心係皇上與百姓,但這樣一來,便成了有心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了如今的禍患。”

蕭恪聽了隻覺得怒火潮湧,卻又不能發作,他心中有愧,知道尹崇月是為了自己才這般極已所能手腕使儘,否則以她愛玩樂隨性的脾氣,怎麼會如此招搖?

徐熒真的火總能點在心裡最乾燥易燃之處。

“哀家知道皇帝親政後總想一掃頑弊,但須知切勿操之過急,先皇在時許多事也是徐徐圖之而非一日之勞,更何況尹貴妃終究隻是一介女流,能做之事有限,此去邰州確實是超她所能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前麵聽太後這樣說自己操之過急,蕭恪還麵不改色,反正他也認了,確實如此,但當“一介女流”四個字撞進耳朵,他登時迎上徐熒真的目光,幾乎怒不可遏。

尹崇月是一介女流不假,但她行事和心%e8%83%b8要勝過他朝中多少屍位素餐的臣子?你徐熒真也是一介女流,卻言語勝刀鋒,在宮中這些年處處維護徐家與外戚勢力多有掣肘,怕是男人也抵不過你隱忍心機。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可他真的就不如那些昏聵的男人麼?

……

“所以呀,我看你身為女皇帝,心%e8%83%b8可比他們這些男皇帝寬闊多啦!”

……

蕭恪耳中全是那日尹崇月活潑真摯的口氣同他講得話,一時眼眶發熱,硬生生壓製住怒氣,站起身,用他最冷靜平和的語氣說道:“太後學富五車,自然知道唐人詩句‘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朕不才,雖然尚無德行,卻仍不願天下人嗤笑是位護不住愛妻的窩囊皇帝,尹貴妃朕是救定了,太後不必煩憂此事,待尹貴妃安全回宮,朕再協她一道來給您請安。”

他很規矩地執子禮朝徐熒真一拜,轉身走出兩步,卻又站住,卻連頭都沒回靜靜說道:“朕心中最偉岸的丈夫便是父皇,父皇對太後您無微不至關懷備至更是多有回護,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太後才願意妙齡韶華寡居宮中,過這種清苦的日子,父皇待您之心,恰如朕待尹貴妃之心。”說完便邁開流星似的步伐地走了。

徐熒真望著他背影消失,緩和無波的麵容漸漸陰沉,但她卻什麼都沒有說,一如平日一般安靜。

禦苑春暖花開,蜂蝶繚繞飛舞,蕭恪出了寧康殿後卻疾步快行,看見什麼都覺得心煩。

“徐家和那些世家還想大事化了這次是不能了!他們透過徐熒真給朕帶話還真是帶上癮了!”蕭恪身邊隻有薛平時,她才敢這樣暗沉著冷麵,咬著牙說話,“去告訴樞密院,調盧雪隱回永嘉郡!邰州州府戍衛司齊整兵馬由他一並調配,務必救出尹貴妃,貴妃是朕派去邰州的賑撫使,加害於她就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亂,任何捉到與此相關的犯人不許私押,帶至帝京,由朕親審定罪。”

薛平躬身答是,他正要去樞密院宣此口諭,卻聽皇上又叫他回來。

“再命光祿寺代朕安撫裴雁棠的夫人,多多照拂,裴大人行事為百官表率,朕自然不會不聞不問。”

……

尹崇月雙腳酸軟拖在地麵,就這樣被拽行了不知多遠,她雙目已被蒙住極厚的粗布,不知天地是白晝還是黑夜,隻覺得一陣頭暈,便被推倒在地,關門聲從身後飄然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