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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禍國實錄 烏鞘 4206 字 6個月前

在殿外,隻求父皇能為國為民再思利弊。

折騰了半輩子的光宗終於折騰不動了。他連頒數旨,安撫餘下活著的官吏和朝中親貴,為褒獎學子們不求仕途但謀蒼生的壯烈之舉,馬上下個月再開一門恩科。還免了全國上下一年的賦稅。又跑到親爹陵前下了個罪己詔,守足一年陵才回到宮中。

而徐熒真的爺爺一時風頭無兩,成為天下讀書人的偶像,每每出門都是擲果盈車,家中有學子的讀書人家,家長教育孩子都說既做得讀書人,那務必要向徐大人學習才不負苦讀聖賢書。

徐家開國時蒙恩得封莊信侯,本就世代簪纓滿門清貴,又在中京一帶家世顯赫,太後的爺爺雖非主家公侯爵一脈,但這一旁支也是官聲在外。他原是翰林學士院的正五品中書博士,皇帝為安撫天下讀書人,乾脆麵子給足,拔擢他至正三品鴻臚寺少卿,後來還將郡主嫁入徐家。最後徐老爺子過世時官至正一品開府議同三司,大鴻臚寺卿,諡號徐文穆公,賜爵敬文侯,世襲罔替。

徐家一門雙侯爵的美譽就此流傳。想來徐熒真以皇後身份入宮,也算一種安撫,要知道先皇在世後兩年天下又不安分,他大概生怕這群讀書人又借著自己老爹當年的狂躁行徑說事,索性取個和自己太子差不多大的徐家大小姐,借此機會再給徐家一波封賞。

就是可憐徐熒真。

尹崇月望向端坐的美貌少女,一想她才不過二十歲出頭,就覺得這幾十年的活寡可真為難人。

可腳踝的疼痛提醒自己,這少女一點也不是省油的燈,說不定守寡守得享受著呢!自己已經站了快半個時辰,彆說座位,連口茶都沒賜,而且更可怕的是說不定這位太後守多久的寡,自己就得和她耗多久。

徐太後有不符合年紀的高潔淡漠她早有耳聞,外麵有難聽的說法,說太後好像不沾人氣兒,清冷如冰,如今一見,可能傳閒話的人都沒覲見過太後,要是見過,一定說得更難聽。

徐熒真見新媳婦,笑都沒笑過,她慢悠悠讓跪著的尹崇月起身,輕柔如珠的好聽聲線裡卻有股涼浸浸的漠然,之後她便有一搭沒一搭問站著的尹崇月,家裡父母身體如何,親戚如何,宮裡住得是否習慣,皇帝是否好相處……

“哀家耳聞你與國師曾常年在外遊曆,如今入宮,希望你能多將民間見聞告知皇帝,皇帝自小長在皇宮,不知民間疾苦。”徐熒真輕輕嘗了口侍女奉上的茶,第一次抬眼看向尹崇月,“想必這也是國師如此栽培你的心血之處。”

尹崇月順口就要和之前的答話一樣說出啊是是是啊對對對,可她腦子是極快的,覺得這話古怪,皇帝提醒她小心太後,難不成就是小心這種看似提點,實則摸不著頭腦的話。

隻一轉念,她便有了注意,脫口而出說道:“回太後,臣妾入宮前最後一次與師父遊方,隻見四海已顯承平之象,百姓漸享安居之樂,皇上衝齡踐祚已有這樣的作為,臣妾怕是不如皇帝更懂民間之事。”

“貴妃談吐有物,看來學問很好,不知讀過什麼書,有學過什麼課業?”

徐熒真的目光沒有再移開,尹崇月抬頭便對上她韻致天成輪廓柔和的眼眸。

“臣妾自幼跟師父修行,以《道德經》開蒙,後來又學了《老子》、《莊子》、《列子》,日常陪師父讀得最多的還是《太上十三經》、《陰符經》和《太平經》。”尹崇月說罷嘿嘿一笑,像是不好意思,但又顯得十分坦率補充說道,“但臣妾最愛讀的是《南華經》,裡麵多是故事更有趣一點。”

“這些都是有大智慧的學問。”

“與太後一樣,師父也是這樣說的。”尹崇月看不出徐熒真是不是滿意這個答案,她隻覺得很緊繃,上次說謊還是七八年前騙師父自己一直在房裡研讀,實際上卻是跑下山偷吃娘親買給她的尚榕坊招牌荼蘼杏果糕。

但師父,確實不是這樣說的。

徐熒真並不點頭,她的肢體動作極少,如今眼神都像凝固在尹崇月身上。“《南華經》,哀家也很喜歡。貴妃,除此之外,其實你與哀家其實還有一個共通之處。”她語氣輕緩卻頓挫,字字清冽,徐徐說道,“哀家與先皇的姻緣,也是國師經算欽點。”

這是尹崇月第一次見徐熒真徐太後露出笑容,融冰化雪,儘態極妍。

但她卻嚇出了半身冷汗。

不會吧難道太後是覺得這活寡的罪魁是師父?所以才這麼磋磨我報複?但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自打娘胎裡就是媒妁之言的受害者了啊!尹崇月心裡哀嚎,臉上還是新嫁娘般羞澀的笑,可她自己都感覺到了一絲僵硬。

太難演了!

太後還在微笑。平心而論,尹崇月覺得徐熒真真的很美,她是自己見過最漂亮的女人。最細膩工筆雕琢的美人圖上的美人都輸她一籌精致眉眼、潤唇粉腮,最難得的是她的美一丁點都不流俗,反而卻端莊矜貴落落大方,很有派頭氣勢,好像萬人頂禮膜拜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時候說確實會不會被當做挑釁和火上澆油?那如果說不是,豈不是不敬先皇?

“恭迎禦駕!”

就在她最焦頭爛額的時候,一聲高音刺破尷尬的沉寂。

薛公公女扮男裝的假高音真的猶如天籟,蕭恪信步走進寧壽宮正殿的步履也仿佛一下下邁進尹崇月的心坎。

這嫁個姐妹不比嫁個男人靠得住?

尹崇月感激得快要落淚,一雙眼睛止不住朝皇帝看,滿目都是感動。

蕭恪踏進正殿沒去看尹崇月,但餘光見她一直站著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徐熒真這人也太混賬,好歹是自己新迎入宮的漂亮妃子,作為太後不慈祥一下也就算了,讓人一直站著是怎麼回事?

但他行禮和問安時都還是掛著好似春風君子一般的融融笑意,看不出半點不滿。

有皇帝的加入,談話就輕鬆多了,蕭恪和徐熒真打交道這麼多年,尹崇月看在眼裡,隻感覺這倆人不太對付,說話都客客氣氣的,但又太客氣了,按理說自己親爹娶了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老婆確實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喜事,但這倆人的氛圍著實比這一層還多點微妙,她自己入宮時日尚淺,也不夠了解個中形勢,還是多觀察,少說話,隻等晚上皇上給自己解惑。

但她也發現,蕭恪說話當真是滴水不漏,說了比沒說還要密實,她倒也不覺得自己是嘴笨的人,可是和蕭恪一比,還是差點火候。尹崇月對自己這位少女天子枕邊人不禁多了點崇拜。

最後,蕭恪很有禮貌的表示,該和愛妃離開,不打擾太後休息了,徐熒真倒也沒說什麼,表示以後歡迎貴妃天天來請安,她終於不用寂寞了,尹崇月用得體且恭順的笑容掩飾正在嚎叫救命的內心,跟在蕭恪身後,像個真正的後妃,離開寧壽宮。

行至殿外,禦苑甬道被精心打理的繁枝茂葉遮蓋,儀仗在二人身後迤邐,卻是五步開外,估計著這些人大概聽不到自己講話,尹崇月才打算開口,但話沒說出,卻被一臉春風和煦但毫無笑意的蕭恪搶先。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朕還要去天章殿例行議政,那裡還晾著一堆大臣。”

不知怎麼,尹崇月心下一暖,脫口而出:“這麼說皇上是拋下政事來救我啦!”她以為蕭恪是忙完了才來伸出援手,沒想到居然是把營救自己放在第一位,可見彆人沒誇這位皇帝誇得是太對,這是打著燈籠沒處找的天縱英才明君。

她說的是“我”而不是“臣妾”,不知道為什麼,聽得蕭恪卻覺得舒服。可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蕭恪還是冷著臉,讓人看不出心情好壞,隻點點頭說道:“你回宮吧,朕先走了。”

一路上蕭恪沒來由的步履輕快,竟然有種自己不再孤軍奮戰的興奮。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但這個興奮實在維持得太短,當蕭恪看見天章殿黑壓壓站了滿屋子的一二品大員,瞪著餓綠了的眼睛齊刷刷看向自己時,本能的警覺讓他意識到不對勁。

今天該來的明明隻有三個人啊?

蕭恪遠遠看見站在人群之後,與眾人一道躬身行禮的盧雪隱,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尹崇月要是等自己“回去再說”的悄悄話,怕是有得熬了。

第4章

◎指腹金蘭,當如是也。◎

尹崇月在自己的長盈宮等到人都困傻了,皇帝才回來。

看上去蕭恪隻是忙了一天政務格外疲憊,說話仍是慢條斯理溫文有致,等到滿屋子人出去,隻剩她倆,尹崇月再看皇上那從來波瀾不驚的臉,嚇得以為蕭恪要手撕自己。

冰冷沒有表情的麵容上一雙眼裡全是猙獰。

盧雪隱個王八蛋!

這是蕭恪最早也是最後學會的一句罵人話。但他隻敢在心裡說。

今日早些時候他離開太後處辭彆尹崇月來到天章殿,那烏泱泱一屋子人已經等了好久。一問才知道,除了今天要議事通傳的三位,剩下都是盧雪隱自作主張叫來的。

盧雪隱對此表示,原本昨日皇帝通知要商量匪患之事時就已經很晚了,來不及通知各位相關大人明日早來議政。但誰知今天皇上說有事晚來,那可就來得及了,所以他乾脆把六部負責人和九卿全喊來,皇上仔細看看,如今邰州匪患不可謂不嚴重,吏部要舉薦平除剿匪與善後安民的人選;戶部要調撥錢糧;這些都得先等他們安排完禮部的討定檄文,師出有名再公告天下之後一步步來;自然兵部需要給皇上和官員分析目前匪患形式,還得列出可調動的軍隊與屯駐將領情況;未雨綢繆,刑部眼下就給這些流匪定罪,到時候抓住一些末節未免夜長夢多直接就地正法,隻把匪首壓至帝京由您親自發落;工部彆看好像沒什麼用,但從帝京到邰州先水路再陸路最快,跟隨部隊出征最好帶上工部官員調遣輜重船隻與車馬,許多軍械的維修和保養也不能忽視,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禮部老尚書還有三個月七十歲,蕭恪給他這個官位也是方便養老,致仕之時頂個從一品的名號好浴恩得蔭,盧雪隱可好,把他都折騰來!眼看禮部老尚書都開始晃了,要是他老人家因公殉職,自己還得額外追晉、追授和撫恤,想到國庫裡不多的銀子和手頭少得可憐的爵位與官銜,蕭恪趕忙命人賜座傳餐。

大臣們多少有點薄責的意思,不過皇帝新婚燕爾,還是頭一遭納妃,大家也都不好說什麼,談完正事夜已儘墨,來都來了,大家又絮絮叨叨一些政事瑣碎,蕭恪覺得自己都快因公殉職了。偏偏罪魁禍首盧雪隱冷麵如舊一言不發,就在那裡站著看著。氣得蕭恪默念“朕不是昏君”才穩住心神。

他親政時日尚短,剛焐熱皇位,哪敢得罪這些親爹留下來的大臣,尤其是盧雪隱,這位身上帶著軍功的文臣,被稱為開朝立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