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抱希望的悲觀。

——為什麼？

布魯斯自信自己對這隻天生愛好打直球又沒什麼彎彎繞繞的小鎮青年，還是有那麼一點了解的。

他從來不缺乏向前邁出一步的勇氣，但此時卻站在一扇明明已經半掩又給足了暗示的門前猶豫不決，甚至是帶著點沮喪的消沉想要打退堂鼓。

尤其是是注意到正當自己思緒這麼轉了一圈的間隙，對方就已經因為自己的沉默，而愈發流露出某種想要後撤的神情……

蝙蝠俠仗著自己的麵罩含鉛，肆無忌憚地露出了一個咬牙切齒的表情。

——不管原因是什麼，最好給我想都彆想！

但另外一邊則全然不同，克拉克雖然是有些沒搞清楚情況的困惑，但是再怎麼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又說錯了些什麼。

他有些失落的揪了揪手下的紅披風角，隻覺得自己似乎總把握不好和蝙蝠俠談話的尺寸。但明明其他世界的超人都可以做到哇……

哦不，也不一定。

他還記得那位年長些的超人提到過，哪怕已經成名多年的世界最佳搭檔在日常交流時也會時不時想要擰頭什麼的。

不過看來，自己這邊蝙蝠俠彆來擰他的頭就已經很不錯了。

正巧這個時候，瞭望塔在繞地軌道間也將要緩緩飛行到無光的背麵，正在緩慢抽離走的陽光和黑暗無可爭辯襲來的過程、就像是沉溺者墜入深海。

又像是兩人間不複最初平和，簡直有些凝滯起來的氛圍。

當初這裡設計的目的就是為了更沉浸的觀賞星空，自然也不會再安裝什麼額外的光源汙染，眼看著周圍的環境很快就隨著最後一絲陽光的散去而昏暗了下來。

在黑暗中經過了幾秒令人難以忍耐的寂靜後，有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開口。

“你”、“你……”

蝙蝠俠還在微愣時，克拉克就已經更快一步地反應過來開口道：“B？你先說吧。”

但回應他的卻是沒有絲毫客氣而眯起眼冷冷看向自己的蝙蝠俠，他的聲音經過變聲器後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的冰涼。

“你為什麼會選擇送我氪石？”

既然超人想要裝傻，那哥譚王子自會冷笑一聲選擇奉陪到底，甚至是刻意明目張膽地繞過了這層禮物所蘊含的潛在意義，如手術刀一般精準的直接挑明開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最大問題。

“你知道我的氪石絕對會用來對附超人，也知道我在戰鬥時從來不會對任何人留手……”

在黑暗中，超人被對方驟然下降的聲音，凍地心下一沉，無聲的垂下頭來就像是等著發難。

但偏偏，對方這簡直比風霜雨雪還要寒涼的話語並未結束。

也許是因為人類的劣根性裡就是有不滿足於現狀，就像突破了曾經嚴防死守的一個底線，就會忍不住還想要再試一試下一個極限。

超人願意送給他那一束與自己同源同生的玫瑰、願意小心翼翼的送給他一枚戒指、甚至願意為了讓那盆玫瑰永久的為自己綻放而說什麼，會去宇宙中源源不斷地尋找明明可以殺死自己的武器……

布魯斯覺得自己這會確實是有點不蝙蝠俠了，甚至是像失去了理智一樣，否則怎麼會如此偏執的想知道超人對他的底線。

想知道他到底還能為他做到哪一步。

想得左肋間隙深處位置，隱隱開始有些發疼。

“如果可以，我甚至會想辦法讓那盆花半死不活的同時，源源不斷的從你手中獲得更多的氪石……然後，氪石的陰雲永遠會籠罩在你頭上。”

“你肯定清楚這些，彆和我說什麼你沒有想過。”

蝙蝠俠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一個動作，轉為隻是伸出幾根手指輕飄飄的把玩著那個鉛盒，那樣漫不經心的動作就仿佛隻是端著一杯廉價的餐前紅酒，並且隨時準備潑到超人臉上。

配合著那樣仿佛沒有一點溫度的冷聲，無端讓人有一種讓人真心不被重視的辜負。

“但你還是送我這個了？為什麼？”

黑暗騎士明明說出的是個問句、但語氣近乎咄咄逼人，伴隨著質問他甚至單手撐著身下的鋼板，開始緩慢而令人不敢直視的帶著極強威壓、仿佛掠奪城池營壘又或者主動權般朝著超人靠近。

即使在黑暗中，布魯斯很明顯地注意到了超人被刺激得整個都蔫了下去。

明明對方才是今天所有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明明他才是那個不把話說清楚的人……

但是憑什麼，他敢這樣看上去比誰都傷心？

看著眼前的小鎮男孩幾乎像是被逼到絕路的無措，原本修長挺拔的身軀也微縮起來，但蝙蝠俠卻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偏要試探出一個結果。

“所以，你現在在想什麼？”

在停頓了數秒後，像是給某個人也為了給自己一個喘熄的機會，嘶啞的嗓音又繼續在這片空間裡震蕩開。

布魯斯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前，腦海裡就已經盤旋出了很多個答案，世界第一偵探明知道自己那樣說話幾乎是在利用著對方的喜歡，一邊傷害的同時又使勁把對方推遠。

喜歡是一回事，被喜歡的人這樣對待卻又是另一回事，他都知道，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如果有所改變，或者說不選擇尋根究底而是任由那些不受控製的因素，如陰魂不散的迷霧般始終橫亙在兩人之間……

那他就不是黑暗騎士了。

但偏偏對方依然低垂著頭也不回答，在昏暗裡似乎一切情緒和感官都仿佛被擴大了數倍，布魯斯對這種等了好半天就是篤定了不給反應也不吭聲的態度逼到近乎煩躁。

下一秒，他就帶著些惱火地徑直伸出手，順著對方的脖頸輪廓還有喉結一路向上，勾起了超人的下巴。

然後，黑暗騎士就看見了那清澈到一眼能見底又仿佛帶著點濕意的藍眼睛，頓時手一僵。

但偏偏那雙令自己幾乎移不開視線的藍眼睛裡，震怒、怨恨、感到被背叛……任何他所猜測的任何負麵情緒都沒有在裡麵出現。

“我在想……我和蝙蝠俠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

對方堪稱乖順的順著自己的手抬起頭來，尾音裡帶著不明顯的一絲顫唞，蒙上了一層灰靄又放空的神情像極了那個天幕同樣黑暗又暴雨如注的夜晚：“……那可真是一次不太愉快的初見。”

布魯斯徑直的楞了一秒後，顯然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為會突然回答這樣一個仿佛有點不著邊際的答案。

但很快，接下來的一段簡直獨白簡直讓他有種身體被擊穿般的不知所措。

“我必須得承認，我最初是對蝙蝠俠有相當大的偏見、甚至是誤解的。”

超人的聲音有些乾澀，就像說出這些話時對他本人而言就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我知道你有一整個哥譚的責任需要抗在肩上、有從A排到Z再混合著阿拉伯數字的備用計劃、更彆提超人的存在本身對於蝙蝠俠來說是一種不穩定的威脅……”

也許是因為被剛剛蝙蝠俠近乎完全毫無感情的對話給刺激到了，又也許是因為眼前這個無垠宇宙之下仿佛隻有兩個人的氛圍太過令人心醉，那種時間和空間都交彙出一個絕無僅有的日落、又或者是黎明。

超人這會簡直一整個坦誠到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他本人對此完全無知無覺。

“……我說過了，我願意選擇你作為我信任的搭檔、甚至是為我製定一個備用計劃。”

他在認真複盤和回想兩人所有相遇的經曆過程中，其實還挺門兒清的知道蝙蝠俠為什麼會在第一次見到超人時，就是那樣的警惕又敵對的。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網⑦友⑦整⑦理⑦上⑦傳⑦

不同於那些憑借著自己的超能力或者非人體質的超英，黑暗騎士這位本身沒有任何異能力的偉大英雄，全憑借的是自己前期獲取的情報和細致的備用計劃，又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和努力，才贏得了一場又一場戰鬥的勝利。

但這樣沉重的責任，這樣習慣於背負風險又行走在鋼索上的人，蝙蝠俠是不可能放任自己處於毫無準備又無法預測的危險之中。

是的，這裡點名說的就是超人。

因此，他對蝙蝠俠在氪石這件事情上的任何選擇都心甘情願，真的是一句發自肺腑的話。

他的視線緩緩落在對方不知何時，又重新穩穩握在手上的那枚小鉛盒子時深吸了一口氣。

“你願意收下我的玫瑰，我真的很高興。”

克拉克想了想，有些艱難地揚起臉來試圖露出一個和以往一樣的笑容：“但是如果你在最後一刻才收到那枚戒指……我也會很高興。”

又開始聽到這種仿佛提前給自己找好退路因為篤定了會失敗的語句，蝙蝠俠徹底沒忍住，“唰”的一聲站了起來。

他惡狠狠地低頭打量起還坐在原地的超人，開始認真思考著是不是自己真的應該現在就把那枚戒指扒拉出來帶到手上，然後給他展示一下什麼叫做“蝙蝠俠的高興”時。

他看見了人間之神仰起頭來時的那雙眼睛。

布魯斯知道超人有黑而卷翹的睫毛，微微下垂的眼睛總流露出那麼一點無辜、笑起來時裡麵有著無窮無儘像夏日陽光一樣的生命力……

那雙眼睛是那樣的藍，哪怕這裡僅有千米外地球表麵星星點點的城市金光照耀，但在這片藍裡泛出的金輝並不是那種陽光灑在海水麵灑下那點虛浮又易碎的波光，而更像是從海底本身、基於他生命底色所孕育出的油畫顏色，遼闊而溫暖。

現在，他見到了比那抹顏色本身還要美麗的存在。

那本該行走於雲端的人間之神，無論是動作或語言都顯示著他的主人在努力打破曾經一切建立起的安全感、在另一人麵前決絕到近乎義無反顧的剖析和袒露自己的一切。

可偏偏那雙眼睛裡，卻流露出某種小心翼翼到近乎要落淚的神情，就像滿是裂痕的水晶球一樣下一秒就碎掉。

但那片澄澈的海水實在美麗，因而超越了晦暗不明的黑暗，潑灑了蝙蝠俠滿身。

“可是我不開心。”

布魯有些突兀，又沒頭沒尾的說道：“因為我不喜歡它。”

超人連那個笑容都再也維持不住，看上去幾乎已經被打擊到沒脾氣，無聲的哀傷到看起來整個藍眼睛都濕漉漉得下一秒就要落淚。

他半跪下來，任由自己的手指逡巡在那漂亮的眉眼上，又用指腹輕柔地拭去那一點濕意。

“但儘管這樣，我也不會把你送的這枚戒指卸下來……去磨成什麼氪石粉。”

布魯斯一提到這裡時，就忍不住聲音裡有些咬牙切齒：“彆擔心，你的玫瑰將會永遠在我的莊園裡綻放……而這枚戒指，我也會好好的鎖進保險櫃裡並且希望不會有用上它的那一天。”

隨即他在克拉克無比震驚的目光裡，低下頭，%e5%90%bb上了他的小鎮男孩。

談戀愛這種事情，還得靠我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