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指著他撐傘的胳膊,“漏雨。”
蔣毅頓了頓,眼睛裡浮現一抹笑意。
五分鐘後,北三環的舊樓裡,秦淮從櫥櫃裡摸出一盒泡麵。
她一邊拍著包裝盒上的灰土一邊走去客廳,再揭開熱水瓶的木塞探了探溫度,接著拆了麵盒倒上水。
“你就請我吃這?”
“這麼晚了,賣飯的早關門了,你湊合著吃,明天再請你吃好的。”
他也不計較,兩分鐘後端著麵盒吃起來。又過了兩分鐘,麵吃完了。他抬頭看了看窗外,雨還沒停。
“你這有針線嗎?”
“針線?”
他扒拉脫掉的外套:“脫線了。”
她反應過來:“有……可是我不會補。”
“沒事。”他說,“我會。”
秦淮愕然的翻出針線盒,目睹他熟練的穿針引線,兩分鐘後一排緊密的針腳紮實又耐看。
“想不到你還會乾這。”
“我外婆是裁縫,這活簡單,看得多了就會了。”
“你很奇怪,會自己補衣服卻沒有一把好傘。”
他笑:“這有什麼奇怪的,傘隻有下大雨才用一用,衣服可是每天都要穿的。”
窗外雨簌簌,她收拾空掉的麵盒,給他泡了杯茶。他並不拘束,端起來就喝,一口口嘬著,似分外解渴。
屋內一時茶香四溢。
秦淮看了看他:“為什麼這麼幫我?”
他頓了頓,抬頭看著她,手裡還捧著茶。
“我很早就知道你,你一個人住,賣煙酒已經有些年頭,每天早晨七點開門營業,晚上十點關門回家,趕上下大雨就不回去了,會在店裡住一晚。你還有個弟弟在市裡上學,每個學期末你都會關門停業去學校開家長會。”
“你怎麼知道?”
“……想了解一個人總有辦法知道。”
她其實有些擔憂:“你還知道什麼?”
“差不多就這些了。”頓了頓,“還知道陶西平追你追的緊,但你一直不接受他。”
他臉上掛著逗趣的笑。秦淮鬆口氣,也跟著笑了笑。
後來雨勢漸小,蔣毅臨行前她從門後拿出一把新傘:“用這個吧。”
蔣毅看了看依在門扉的那把破洞舊傘還不動聲色滴著水,便從她手裡接過,道了聲謝離開了。
雨還下著。金屬色的窗框把明亮的玻璃分成均勻的方格,窗外是被風雨洗滌的炮仗花,緊著牆壁掛著一副深色窗簾。
蔣毅走後,秦淮躺在床上聽窗外的雨,看頭頂的天花板。
從工種來說蔣毅不是好人,但從道義來說他卻不是壞人,今晚要不是他再次出手相救,恐怕她已死在陶西平手下。
更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從很早以前就關注她,這是秦淮從未想過的事。
第7章
隔天雨停,碧空如洗。
秦淮穿著毛衣仔褲出門,她連貫而輕快的下樓,腳步聲驚擾歇在樹上的鳥兒唰一聲飛走,抖落簌簌水珠。
出了院門卻見有人立在跟前。
“你怎麼來了?”
“送你過去。”蔣毅說,“先前都是小事,昨晚那麼一鬨算真結下梁子,不知道他會乾出什麼事。”
“你不是說他看在杜哥的麵上不會怎麼樣嗎?”
“那是昨晚看你害怕安慰你的。”
“……”
他拎起手中的油條:“趁熱吃。”
“你還幫我買早餐了,這怎麼好意思。”
邊說邊接過吃起來。
蔣毅笑了笑沒說話。
路途不遠,他們一會兒便到了煙鋪。賣早餐的阿婆瞧見走近的二人,臉上堆起八卦的褶子。
“哎唷不得了了,這麼早就一起來啦。”
“……碰巧。”
“吃早餐嗎,我給你盛?”
“不了。”秦淮說,“吃過了。”
“哎唷有出息了,認識這麼多年,你頭一回吃早餐趕在我前麵。”
秦淮咽了咽口水,沒理她。
蔣毅心情不錯,麵帶笑意:“我去一趟廠裡,下午讓啞巴過來把門換了,這門太舊不安全。”
她點了點頭。
阿婆拾掇著攤子,等蔣毅走遠後說:“以前整箱整箱的搬酒都沒喘過氣,現在有了男人,連門都不會換咯。”
“他是順道幫忙。”
“順不順道我不曉得,我隻曉得你從不給陶西平機會卻和這個人一起吃了早餐。”
她又咽了咽口水,沒說什麼。
且說離開的蔣毅,他剛到工廠便接到老杜電話,於是拐了個彎去了魚塘。
晌午氣候正好,老杜坐在太陽下喝茶,同桌的還有陶西平。
“今天正好,大家都不忙,中午一起吃頓飯。”老杜招呼蔣毅,“過來先玩幾局。”
綠皮麻將被搓得嘩嘩響,陶西平坐在蔣毅對麵連眼皮都不抬,但手下卻緊追不放,總逮著他的牌吃。
三局過後老杜笑:“你不是最會打牌嗎,聽說縣裡的老賭棍都難得贏你,今天是怎麼了?”
“我隻和他們打過兩三回,運氣好贏了幾把,運氣不好也輸錢。”
老杜又說陶西平:“看來你今天運氣不錯。”
“前段時間很不走運,今天總算輪到我了。”
幾人麵不改色打了幾圈,臨近開飯時忽聞身後一陣吵嚷,眾人看過去卻發現是四六和啞巴起了衝突。
四六一隻手腕包著白布,掛在頸上垂在%e8%83%b8`前,就那麼單手和啞巴乾起架來,眼瞧著拳頭砸下去,
蔣毅出聲:“乾什麼!”
四六不理,看著陶西平:“平哥這就是上回搗亂那小子,半包貨撒河裡就跑了,原來他藏在這兒。”
說罷接著動手。
“他是我的人,你打人之前是不是該問問我?”
陶西平出聲:“我說這啞巴怎麼拿了錢不會辦事,原來是你的人。杜哥的貨來之不易,上回就那麼讓你的人糟蹋了,你是不是該交代一下?”
蔣毅笑:“那天你幾個兄弟把人打得頭破血流,動靜太大把警察都招來了,我才出手幫他一把,在那之前我可不認識他。”
老杜皺眉:“招警察了?”
“都走到巷子口了,我給他們每人散了支煙,解釋半天才哄走。”
老杜一把推了牌:“先吃飯。”
陶西平嗬斥:“四六!”
四六這才鬆了手。
廊下的圓桌已布滿菜,有涼拌水蕨、鹵蹄髈,還有壇子雞和大薄片,都是老杜喜歡吃的。
啞巴眼尖,主動拿了酒給幾人倒上。
蔣毅指使:“你敬杜哥一杯,感謝杜哥賞你飯吃。”
他便恭敬的敬他一杯,老杜高興便一口乾了。
一旁的陶西平開口:“犯過錯的人就不能再用,誰也得遵守規矩,尤其我們這行。”
蔣毅口氣輕淡:“我跟著杜哥的時間也不短了,一直沒個人打下手,好不容易來個人,還是一啞巴,平哥也不讓嗎?”
“行啦!自家兄弟何必見外。”老杜看著蔣毅,“你不就是不爽他嘛,又是啞巴又是女人的,處處和他對著乾,連四六都被你打傷。”
蔣毅這才知道,原來陶西平竟把昨晚的事告給了老杜。他啼笑皆非,沒想到年紀不小的陶西平心智卻不怎麼成熟,竟會告狀,還告得這麼快。
“人你想要要了,想打也打了,你的氣都撒了,但我這個做大哥的不能不公平。”老杜說,“不如這樣,我把本該給你的生意轉給陶西平,你占了他的便宜,就讓他也占你一回,以前的事就算完了,誰也不欠誰,大家還是好兄弟。”
話音一落,蔣毅臉色變了,心裡霎時騰升一股火焰,直燒到腦門,眼珠子都紅了。
老杜慢條斯理的問:“你有意見嗎?”
蔣毅沒出聲。
他又問陶西平:“你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陶西平占大頭,自然沒什麼意見。
老杜又指使陶西平:“你比蔣毅大,做大的應當照顧小的,你主動和他喝一杯,都是自家兄弟,什麼事不能好好兒說。”
陶西平已沒了先前的情緒,端起酒杯朝蔣毅抬了抬胳膊。蔣毅端酒虛接了他的示意,一個字兒沒說。
老杜笑著拍拍他的肩:“這不就好了嘛!”又對陶西平說,“這批貨轉給你也是給你彌補的機會,這回要再出岔子對兄弟們可就沒法交待了。”
“杜哥放心,誰再出錯我就提了他的頭給你當凳子。”
老杜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沒說什麼。
那之後大家說說笑笑喝了不少酒,一來二去時間也不早了,等啞巴趕去煙鋪時已近五點。
他帶上工具替秦淮換卷閘門,秦淮問他:“蔣毅呢?”
他虛握拳頭放在嘴邊揚了揚脖子。
“喝酒了?”
啞巴點頭。
後來門換好了,秦淮留他吃飯,二人倚著櫃台正一人一桶撈著泡麵吃,蔣毅才趕來。
秦淮招呼:“吃過飯了?”
“沒。”
她便給他泡麵,於是變成三人圍著櫃台一起吃。
蔣毅身上還沾著酒氣,眼皮聳搭著,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秦淮問:“你喝了多少酒,還沒緩過來呢?”
他沒理她,隻顧埋頭吃東西。
秦淮沒當回事,等收拾妥當準備回家時又問他:“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沒怎麼。”
二人並肩走在路上,小風吹過,濕冷的空氣透著寒意。
“你搞翡翠加工能賺錢嗎?”
“差不多吧。”他說。
“萬事開頭難,做得久了就好了。”
蔣毅沒出聲。
她頓了頓:“你不考慮徹底轉行嗎,也踏實些。”
“沒那麼容易。”
“可你現在乾的更不容易……”
他從兜裡掏出煙盒,取煙的時候不利索半晌沒取出來,忽然就沒了耐性,三兩下抽出來後捏扁了盒子丟出去,那扁盒卻歪了個兒撞在不鏽鋼垃圾桶上,砰的一聲響,再彈到地上。
秦淮愣了愣,不再說話。
二人便一路維持沉默,行至家門口時秦淮沒忍住:“你今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
她還想開口,卻被他打斷:“我隻是碰巧幫了你兩回,我們之間算不上什麼大交情,我乾什麼也用不著你操心。”
“……你幫了我兩回,我也想幫你。”
“幫我?”他似氣極反笑,“要不是因為你今天這筆生意就做成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就因為我從陶西平手下把你帶走,杜哥就把生意轉給了陶西平,早知道這樣我不會幫你。”
他的平靜徹底瓦解,連珠炮般發出攻擊,似忍無可忍終極釋放。
秦淮心緒難明,頓了頓冷靜道:“沒想到給你帶來這麼大麻煩,對不起。”
蔣毅沒什麼反應。
她又頓了頓,頭也不回的推門進了院裡。
院牆緊著一具鐵皮郵箱,郵箱下立著個大垃圾桶。蔣毅無處宣泄,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