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他媽說這是最快樂的地方了!”俞仲夏現在一點都不快樂。

“營銷號說的。”嫂子道。

在嫂子的調停下,兩組人都換好了禮賓服務卡,進了樂園裡。

俞仲夏仍舊一副要找茬的模樣。

萬鵬也梗著脖子不服軟。

兩人像一對即將互啄的大鵝。

但嫂子很知道怎麼拿捏自家大鵝,說:“陽陽,彆管他倆,我帶你玩去。”

俞季陽:“?”

大鵝們齊聲喝止:“這怎麼行!!!”

最後還是四個人一起去玩。

俞季陽和萬鵬還在較勁,如同兩位競走運動員一般大步飛奔,比拚誰先走到項目跟前,兩人邊走還邊互相斜眼瞪著對方。

落在後麵的兩人滿頭黑線。

俞季陽想起來,問嫂子道:“你們不是去西北,去敦煌嗎?怎麼也來了這兒?”

“敦煌乾得要命,你哥連著三天半夜流鼻血,不能待了,改票來這邊回回濕。”嫂子又問俞季陽,“你倆去哪兒玩了?”

俞季陽就把這幾天去了哪兒,簡單說了一遍。

前麵俞仲夏斜眼瞪鳥,瞪得頭暈,眼看要缺氧,正好聽到弟弟在交代“罪行”,順勢把眼睛一收,走得也慢了些,豎起耳朵聽弟弟說什麼。

萬鵬的眼睛也酸,見他收了,也忙一收,快速做了兩下眼保健操。

俞季陽和嫂子都喜歡蘇州博物館,還在後麵熱絡地聊起了貝聿銘啊五代蓮花碗啊這啊那啊的。

俞仲夏沒得聽了,又繼續怒視萬鵬,萬鵬也不甘示弱地瞪回來。

此時正走在探險島,響著叢林幽秘的BGM,落在他倆耳中,這聲聲鼓點卻如同遠古鬥獸的激昂樂章。

四目互瞪,圖窮匕見——

“你們倆,晚上不會住一間房吧?”俞仲夏問了最關心的問題。

“你們倆,難道還會開兩間房嗎?”萬鵬聽到了最荒唐的問題。

俞仲夏倒吸一口氣。

萬鵬滿以為今日這一架無可避免,上迪的奇葩新聞又多一條。

然而……

肉眼可見的,俞仲夏眼圈一紅。

萬鵬傻了眼。

好友和老婆當真是長得一模一樣,但平時萬鵬很少把他倆聯想到一起。

俞仲夏露出這種和俞季陽些許相似的表情,把他整不會了。

但他很快讀懂了,那表情,就和這世上無數個聽說妹妹被狗男人奪走貞潔的兄長一個樣。

“……”萬鵬既覺得他雙標,對著這張臉,又難免同情,憋出一句,“兄弟,想開點吧。”

又誠懇地承諾道:“我跟你保證,我會好好珍惜他,會一輩子都對他好。”

俞仲夏宛如被霜打過的茄子,退到路旁的長椅邊,一屁股坐下。

麵無表情了數秒,捂著臉開始哭。

萬鵬:“……”

後麵跟來的二人:“……”

萬鵬忙舉手表示無辜。

俞季陽輕輕叫了聲:“哥。”

俞仲夏側過身去繼續哭,被弟弟傷了心,不想理弟弟。

俞季陽咬著下唇。

萬鵬情不自禁對比了一番,心道:那還是我老婆更楚楚可憐。

誰的CP誰心疼。

嫂子過去坐下,拍俞仲夏的肩,剛想勸解兩句,就被一把抱住,還把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

萬鵬又嫌棄地想:我擦,這哭的什麼啊,太醜了太醜了太醜了!

如果不是不舍得老婆掉眼淚,他馬上要讓老婆示範給俞仲夏看看,什麼叫美人落淚。

這張臉就他媽不是這麼用的。

“你倆彆管了,去玩,等會兒找你們。”嫂子衝旁邊倆人擺手,示意他倆先走。

萬鵬還很懵逼,俞季陽就拉著他,先走了。

他回頭張望,聽到嫂子說了句:“好了好了,這不是早晚的事嗎?”

於是俞仲夏哭得越發慘了。

他還從未在好友萬鵬麵前表現出過如此一麵。

甚至萬鵬可以說,他從沒見過俞仲夏掉一滴眼淚。

“他那是真哭還是裝的?”他不可置信地對俞季陽道,“這不就是早晚的事?他怎麼這麼雙標,還哭成那樣,也太誇張了吧!”

俞季陽一語道破了真相:“從我告訴他,我喜歡男生,我是個0,在這方麵……他就像個老父親,把我當他的女兒。你明白不?”

萬鵬:“……”

俞季陽歎了口氣,說:“等我爸哭夠了,我自己跟他說吧,你彆管了。”

等玩到中午,他倆跟俞仲夏二人約了地方會和,準備一起吃午飯。

見了麵,俞仲夏和萬鵬看看對方,神情都很複雜。

我的好朋友成了我的大舅哥又成了我的嶽父——

萬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離奇的關係變化。

俞季陽特意買了兩個新頭箍,正是那對花栗鼠兄弟:奇奇和蒂蒂。

他自己戴著一個,把另一個給俞仲夏戴在頭上。

俞仲夏也沒反對,拿出手機來當鏡子照了照。

俞季陽湊過去,跟他腦袋挨著腦袋,一起照鏡子。

哥倆這就算和好了。

“還挺好看,”俞仲夏瞥一眼另外兩人,情緒明顯好多了,有力氣一驚一乍,“好家夥!現在整得你倆跟一對兒似的。”

萬鵬:“……”

他和嫂子還戴著一對米奇頭箍。

嫂子很是無所謂,想了想還說:“我倆這屬性也挺好嗑的嘛。”

俞仲夏指責道:“你怎麼什麼都敢嗑?這叫什麼?我嗑了我和我CP對家的CP?”

嫂子大笑起來,俞季陽也笑個不停。

隻有萬鵬:“…………什麼玩意兒?聽不懂。”

年輕人們的氣氛再度恢複了和諧,一起開開心心地去吃了午飯。

飯後正值中午,太陽曬,人也乏了,四人坐在陰涼處聊起了天。

俞家兄弟倆坐在一邊,低聲說著悄悄話。

萬鵬和嫂子便一起打起了遊戲。

過了會兒,萬鵬抬頭,朝那邊看了看那一對,戴著花栗鼠頭箍的雙胞胎兄弟。

俞季陽小臉紅撲撲,挽了哥哥的手臂,伏在哥哥肩上,跟哥哥咬耳朵。很有些故意撒嬌的意思。

而俞仲夏也紅著臉,卻分明是被氣的,眉頭緊鎖。仿佛剛聽到一些自己不想聽的事。

嫂子也抬起頭看了一眼,麵露欣賞,調出手機相機來,給那雙胞胎哥倆拍了張照片。

萬鵬:“……”

他簡直無語了,不知該怎麼形容,最後道:“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嗑。”

嫂子讓他看自己剛拍的照片。

一對孿生美少年依偎在一起,確實是賞心悅目極了。

攝影師一副賣安利的口%e5%90%bb道:“你看看,這不香嗎?”

萬鵬見那照片確實很好看,但努力理解了一番,還是理解不能。

倒是些微理解了,這位看起來正正經經的名校研究生,為什麼能看上俞仲夏那個沙雕。

短暫的午休後。

兩對情侶要解散,下午各自去玩不同的項目。

“哥,對不住了,是我不對,”萬鵬還是主動跟俞仲夏搭了句話,表示了對兄長的尊重,道,“我不該教唆陽陽跟你撒謊,該早點跟你坦白。”

俞仲夏也沒再對萬鵬怒目而視,態度還有點古怪的回避,隻說了句:“你要是對陽陽不好,我可不會放過你。”!思!兔!在!線!閱!讀!

比起平日裡隨口說的斷腿警告,這一句,他的語氣認真極了。

分開後,玩了幾個熱門項目。

萬鵬覺得餓,和俞季陽去買園區特色美食,烤火雞腿。

“你到底跟你哥說什麼了?”他忍不住問俞季陽。

“就是……不能告訴你。”俞季陽又戴回了跟萬鵬湊對的米妮頭箍。

樂園另一側。

“你弟跟你說什麼了?”嫂子也問俞仲夏。

“一些危害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東西。”俞仲夏深沉地說。

萬鵬實際上猜到了一二。

八成是俞仲夏逼問弟弟是幾時暗度了陳倉。

但萬鵬想不出俞季陽會怎麼回答,是直說了嗎?

難道俞季陽會告訴他哥哥,時間是他選的,房是他開的,工具是他買的,姿勢是他定的,一切都是他主動的?

不能吧。太羞恥了這也。

萬鵬吞了一口口水。

俞季陽拿了火雞腿,和他到旁邊找了地方坐下。

他看萬鵬一眼:“……”

萬鵬:“……”

“你是對著這條火雞腿in了嗎?”俞季陽不可思議地說。

第 27 章

幾個月前,蟬鳴時節,高考成績出來了。

萬鵬的分數不高不低,普普通通,但他已經取得了能被R大體育生單招的專業資質,這分數剛剛好夠用。

因此他本人,他的父母、教練和老師,還有老婆,眾人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聽。

萬律師夫婦倆馬上安排著大擺筵席,要宴請親朋好友,預備敲鑼打鼓地四處凡爾賽:就我們家那個笨蛋兒子,竟然也能考上名校,嘖嘖嘖。

笨蛋兒子才不管大人們的事,分數一出來,火速訂了機票跑去北京,美滋滋地計劃要蹲在R大門口等著老婆放暑假。

結果去了以後,麵臨考試周的俞季陽複習緊張得飛起,壓根沒時間理他。

萬鵬那時候很膨脹,也不怎麼懂事,感覺自己能考上R大才是宇宙間第一樁大事,他考了五百多分!五百多分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他想俞季陽陪他慶祝,和他約會,使勁了手段,撒過潑打過滾,又撒了嬌賣了萌,統統不好使,儘數铩羽而歸。

在“繼續衝刺就能拿到的”獎學金,和“考了五百多分的搗蛋鬼”男朋友之間,俞季陽當然選前者。

但萬鵬隻理解到了雙引號外的內容。

這讓他很不高興,隻在北京待了兩三天,悻悻地回了家。

剛好沒耽誤陪父母出席為他準備的幾場凡爾賽飯局。

但凡中更有凡中手,萬律師的同行朋友中,也有兒女和萬鵬歲數差不多的,攀比起孩子們的學業,考上清北的有,考上藤校的有,拿了全額獎學金去念劍橋的都有。

萬鵬的成績和彆人比起來,就是螢火燭光,假如放到更大的環境裡去比,更是天地間渺渺一粒沙塵,什麼都算不上。

以他一家三口的性情,倒是不會被打擊到,仍舊保持極為樂觀和開懷的心態。

但對萬鵬來說,家長們的內卷使他突然悟了,高考遠不是通關之戰,人生的前路還長得很。

同時也就明白了,自己去北京這幾天要俞季陽陪他的行徑,有多麼無理取鬨。

他那區區五百多分,確實沒有比俞季陽的獎學金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