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正在舉辦喪事。”走著走著,傅止淵道。
虞昭抬眸看他,抿了抿唇。
這喪事,是為虞蘭辦的。
虞蘭的事,她是後來知曉的。她的這位庶姐先是將她用藥迷暈了扔到郊外,自己扮作了她的模樣,又頂替她上了城樓殺了蘇宴,最後卻自己跳了下去。
紅顏枯骨,香消玉殞。
她有些不明白虞蘭的做法,卻不禁為她感到唏噓。
上一世,虞蘭和蘇宴是多麼恩愛的一對夫妻呀,如今重來一世,這兩人卻成了相愛相殺的一對怨偶。不,或許連怨偶都算不上,她甚至無法確定這一世虞蘭和蘇宴是不是曾經相愛過。
虞蘭殺蘇宴,跳城樓的原因已無從得知。
——也許是因為怨恨,也許是明白自己即使在戰役中活了下來,也逃不過大晉的律法。
終歸,她死了。
帶著旁人無法窺知的秘密死去了。
卻留下生者為她肝腸寸斷。
想起懷玉傳來的消息,虞昭有些心情複雜,蘇姨娘得知虞蘭的死訊時,傷心過度暈厥,第二日醒來便精神崩潰。
虞蘭的壞是真的,可蘇姨娘的可憐卻也是真的。
她伸手牽住了傅止淵的手,一時沒接話。
傅止淵攏著她的手,狀似不經意地問:“昭昭……可會怪我沒能救下你的庶姐?”他隱瞞了虞蘭是易容成她的樣子從城樓上跳下去的這件事,因此,虞昭並不知道虞蘭具體是因為什麼跳城樓的。
虞昭搖搖頭,“這不是你的錯。”
虞蘭的死,怎麼能怨得了傅止淵?就算她曾因為上一世虞家被抄的事防備過他,但她也不至於無緣無故便將虞家人的死扣到他的頭上。
等等……
有什麼念頭從虞昭腦中一閃而過,她驀地想起來一件事。
她忘記了!
虞昭倏地抽手掙動了一下,下意識就想跑回昭元殿先組織下語言。
傅止淵察覺,目光偏轉了過來,“昭昭,怎麼了?”
她愣住,“沒……沒什麼……”
她忘記跟傅止淵坦白自己也是重生的這件事了!現下蘇宴的事已經落幕,他們日後定是要在一起生活下去的,自己都知道他的所有事情了,那他也有權力知道自己的所有事情。
可是……
要怎麼和他說呢?虞昭苦惱。
“你……”虞昭抬眸盯著他,麵上閃過糾結。
傅止淵仔細觀察他的姑娘半晌,溫聲道:“怎麼了,昭昭?”
算了!直接說好了!
虞昭呼了一口氣,直白明了地對上了傅止淵的眼睛,“……晚間下朝了,你過來昭元殿好不好,我有事和你說。”
傅止淵笑了一下,點頭,“好。”
絕對不是她要逃避!她就是……需要時間組織一下語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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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昭覺得,傅止淵有些不對勁。
譬如現在。
為何能有人在聽到自己的夫人說她是重生的這件事之後,還表現得如此淡定,無動於衷?
“你、你不覺得奇怪嗎?”虞昭輕撓了下麵頰,盯著自己的腳尖問道。
“奇怪麼?”傅止淵輕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笑道,“昭昭可是忘了,上一世的記憶我也有?”
話是這麼說……
可是什麼都不問,笑%e5%90%9f%e5%90%9f地接受的態度真的很不對勁啊!
虞昭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她隻是直覺地覺得傅止淵的反應不太正常。
她略顯苦惱地抬頭瞥了傅止淵好幾眼,見那人毫無反應,慢慢歎了口氣。默了默,最終還是選擇了問一問,“傅小六,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嗎?”
傅止淵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杯壁,似是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既然如此,昭昭便詳細說一說前世虞家被抄一事罷。我的記憶中,是不曾頒布過這道命令的,但昭昭你卻記得。”他溫和地笑了笑,“說不準,是有什麼人在從中作梗。”
虞昭愣了愣,反應過來後也點了點頭。
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地便轉移到了虞家的事情上,“其實……我對這段記憶也是有些模糊的,畢竟虞家被抄一事,是發生在我死後的。”
話音落下,傅止淵握著茶杯的手指便不自覺地蜷緊了些,但虞昭並未注意到這抹異樣,她依舊在回憶著。
“……這件事說起來也很神奇,當我看見虞家被抄的場景時,我似乎是以靈魂的形式存在的。假如不是發生了我重生了這件事,或許我隻會把這些內容當做一個荒誕的夢。”
“我沒能見到很多,我隻瞧見了禁軍統領領著聖旨抄虞家的畫麵,有很多人在逃跑、哭泣,後來,我就見到我的姨娘懸梁自儘了。”
說到姨娘的結局時,小姑娘的情緒稍稍有些低落。
不過很快,她就重新快活起來,“你呢,你仔細回想一下你曾頒過的聖旨。”
傅止淵的眼眸微微轉了一下。
他確實不曾親自下過抄虞家的聖旨,或者說,自從虞昭死後,他便心神重創,很少親自管理朝政了,幾乎都是李靳一人在打理。
李靳……
忽地捕捉到什麼,傅止淵的神色頓了下。
那段時間,確實是李靳在打理朝政。儘管他不問政事,但那些折子卻依然要通過他的蓋印才能執行下去,於是李靳便每日站在乾陽殿外,將收上來的百官們的折子一一念給他聽,得到他的批準了,再交由各部執行下去。
傅止淵很清楚自己那時的狀態,事實上,李靳念的很多折子,他大多都隻是粗略地過了遍耳。印象中,似乎確實有一道折子是參舉官員心懷不軌的,可那折子寫的太長,他沒聽完,便下令讓李靳自行按律處置了。
莫非,是那道折子?
他猶疑幾分,終究還是將猜想告訴了虞昭。
“……是我的疏忽,”他垂眸道,本來應該說到這裡就停了,可不知為何,他又下意識地接了下去,“還有一種可能,是李靳與虞家不睦,特地設計了這樣一出,借朕的手來除掉虞家……”
他閉口不言了。
這一番話,實在是像替自己辯白。
“所以說,虞家被抄這件事,並不是出自你的本心是嗎?”末了,對麵的姑娘這樣問道。
他以為她會質疑他,卻不曾想聽見這樣一句問話。
他抿了抿唇,點頭。
虞昭於是便沒再糾結這個話題。
她是個很想得開的人,上一輩子已經過去,既然抄虞家這件事並不是出自他的本心,甚至有可能不是他做的,那她又何必揪著這件事不放呢?
這一世康平候府過得很好,沒有被抄家的風險,姨娘也不會再懸梁自儘,這就夠了,她沒必要為自己自尋煩惱。
倒是有另一個問題比較令她困擾。
她猶豫了幾下,終究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傅小六,我這麼晚才告訴你我重生這件事,你……你會不會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騙你?”
望過來的桃花眼中藏著真切的不安,她是真的害怕傅止淵會這麼想。
傅止淵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剛剛發現她寢殿裡的那疊紙張時,他的腦海裡確實閃過這個念頭。可是那天晚上他在漆黑的寢殿裡坐了一夜,不停地問自己,假如那姑娘當真騙了你,你會拿她怎麼辦?
推到最後,卻隻推出來一個答案:他會假裝不知道,配合她演下去。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栽定了。所以她騙不騙他這件事,其實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因為無論是哪個選項,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無需作這樣的擔心。”
傅止淵輕聲道,“昭昭,你知道的,我永遠偏愛你。”
因為永遠偏愛,所以無論是不是騙,都會選擇相信。
虞昭一怔。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清晰的心跳聲在耳膜裡響起來。
第67章 他的隱瞞
最近, 虞昭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兩人之間的最後一層紗也挑明,接下來也沒什麼事,按理說可以好好相處了。然而虞昭卻覺得傅止淵的狀態著實有些古怪。
譬如:
前幾日, 虞昭去禦花園賞花,卻不慎摔倒, 扭傷了腳踝。
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太醫也說了這傷並無大礙, 用藥外敷幾日便可。可傅止淵的反應卻大得令她意外——內侍將她摔倒的消息傳給傅止淵時,聽聞他當即便白了臉色,拋下朝政不理, 趕來了昭元殿。
虞昭對他的迅速感到詫異, “你怎麼……”
“先彆說話, ”他的麵色白得像紙, 按住虞昭的肩膀就將她壓到了床榻上, 活像虞昭傷到的不是腳踝,而是性命攸關的重傷。
“皇後的情況如何?”
太醫道:“皇後娘娘扭到了腳踝,雖是紅腫卻所幸並未傷及筋骨, 臣已開了外敷的方子, 敷上幾日便可。”
“此話當真?”
“當真。”
傅止淵的神色卻不見好轉,一雙眼黑沉沉地壓著老太醫,“你若是診錯了, 朕便拿你項上人頭作賠。”
老太醫嚇得當即跪地磕頭,戰戰兢兢看了好幾遍虞昭的傷勢, 這才畢恭畢敬地擔保虞昭確實是隻扭傷了腳踝。
虞昭拍了拍他的手,“我沒事,不要為難太醫。”
傅止淵略略收斂了身上的煞氣,才轉過身, 麵上恢複了慣常的溫柔神色,“我隻是擔心你……”
她那時聽見他這樣說,隻羞澀地笑了笑。
她以為這隻是一種過分在乎的親昵,她並不排斥,相反,還隱隱覺得有些甜蜜。但後來發生的事,卻讓虞昭察覺到了不對。
傅止淵不僅命人將禦花園重新翻修了一遍,還下令將當日陪同她的侍女太監全部處死。若不是虞昭得知消息匆忙趕過去將其製止,那一群侍女太監的命就沒了。饒是如此,他們也免不了被發配去辛者庫的命運。
虞昭這才感到有幾分不正常,傅止淵向來是溫和的,為何今日卻突然下達了要將侍女太監都處死的命令?他們根本罪不至死。
她握住傅止淵的手,“傅小六,你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嚴厲地懲罰他們?”
傅止淵的手臂不自覺地僵了一下。
他努力控製住心中不斷升騰而起的不安和殺意,平靜回道:“他們沒保護好你,該罰。”
僅僅是因為這樣嗎?
虞昭微蹙了下眉,沒有搭話。
她猜想,也許是因為之前被劫走的事情給傅止淵造成了陰影,所以他才會表現得過分緊張。意識到這點的她,便開始格外地黏傅止淵,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減輕他的不安。
那一次的事件以兩人的談話平和落幕,之後的幾天裡,傅止淵都表現得很正常。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卻不得不讓虞昭生出了濃濃的擔憂感。
她發燒了。
而且是連續好幾天低燒不退,隻能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