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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

虞昭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幅畫。

那確實是小時候的她,可是那清燦燦的笑容……在她幼年的灰暗記憶裡,什麼時候出現過?還有,傅止淵……

周顯的畫技無疑是很好的,他將少年時的傅止淵畫得如栩如生,連那臉上常掛著的冷意都描繪了出來。她看著畫中那隻露了半張的臉,心緒有些複雜。

傅止淵就坐在她身側,他知道她丟失了那一段關於他的記憶,這個人甚至是重生的,那上輩子……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沒了那段記憶呢?

她忽然想起曾經做過的那些夢,想起傅止淵曾在她夢醒後失態地跑過來,問她夢見了什麼……她抿了抿唇。

“傅小六,”她的聲音很低,“我做那些夢的時候……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嗯。”他的目光溫柔地籠著她。

-

從周顯處出來,虞昭推著傅止淵在宮道上慢慢走著。

她還有些不真實感,那些失去的記憶離她太遙遠了,即使有人告訴了她那就是她丟掉的記憶,可沒了當時的情緒和心境,她看那些,隻像看著另一個人的故事。

那些記憶她忘了,但傅止淵沒忘,他才是活在記憶裡的人。她將那段過往遠遠拋在後頭,輕輕鬆鬆地朝前奔去,殊不知有人卻因此被縛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傅小六……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我們過去有什麼故事?”虞昭的嗓音有些滯澀。

傅止淵清楚地感知到了身後人的情緒。

很奇怪,他明明是希望虞昭知道過去的事的,可等她當真知道了,還為此生出了愧疚的情緒時,他卻又覺得難受。

就這樣趁著她愧疚,告訴她是他先來到她身邊的,假如她沒失憶的話,她及笄時上門提親的應該是他,這樣告訴她不好嗎?小皇後肯定會因為愧疚對他產生更深一層的感情,對他來說,這不是好事嗎?

可傅止淵的嘴角卻如何也牽不起來。

他終於拉過小皇後的手,將人拉到麵前。

傅止淵用手輕輕敲了下她的腦瓜,笑道:“你想什麼呢?是不是覺得我們倆過去是對苦命鴛鴦,虐戀情深被拆散了結果你還忘了,我卻留在原地走不出來?”

他歎了口氣,“我讓你知道這些事,不是讓你暗自愧疚的。”

“我隻是覺得,我的昭昭有權利知道自己丟失了一段記憶這件事。至於那段記憶是怎樣的,你之前都能夢到那些場景,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自己想起來。而我嘛……小皇後啊小皇後,你何必把朕想的這麼慘啊。”

“你都在我的身邊了,”他捉住她的手輕輕親了一下,乾燥的嘴唇印在她的手背上留下微微的涼意,“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虞昭怔怔地想,傅止淵……其實骨子裡是個很溫柔的人罷。

他不再談這件事,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昭昭,我們回去罷,這雪都越下越大了。”

虞昭回神,輕輕“嗯”了一聲,推著傅止淵慢慢走了。

這件事似乎就這樣過去了,傅止淵沒有刻意提起過去的事,但卻會經常帶著虞昭去那些舊日裡他們待過的宮殿逛逛。他私心裡希望虞昭能想起來,虞昭隱隱察覺了他的這份心思,她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麼,竟連兩輩子都沒能想起來,於是也就隨傅止淵去了。

隻是可惜,傅止淵帶著她走了這麼多地方,喚起的卻隻是虞昭的熟悉感,終究沒能喚起記憶中的那些畫麵。

時間漸漸過去,傅止淵的傷也一天天好起來。當初闖進皇宮刺殺傅止淵的刺客,禁軍統領一路追查下去,卻沒能查出來這究竟是誰派的,隻得讓這案子成了一樁無頭懸案。

在這些事情一件件有了結果時,有一件大事也逐漸逼近了。

——虞昭要和傅止淵一起,迎來在皇宮的第一個春節了。

第51章 虞氏昭昭,心之所向,念……

從前在侯府過春節時, 虞昭隻覺得欣喜。到那一日,整座康平候府都會掛上鮮豔灼目的紅燈籠,府內張燈結彩, 喜氣洋洋,除夕時眾人會圍在一處一同守歲, 還有許多平日裡她和姨娘見不著的珍饈美味可以享用。過了除夕,剩下的年節裡, 王氏會帶著一眾小輩和姨娘去街上看看戲,感受感受元日上京的熱鬨。

她雖比不上嫡姐兒和嫡妹的待遇,可在這喜慶的節日裡, 也能沾上一點兒光, 過的開心而熱鬨。這熱鬨當然比不上旁人的, 可與她往常的日子比起來, 卻是足以令她開懷大笑了。

然而她沒想到, 皇帝的春節卻是如此勞累。

傅止淵的傷養了大半個月,已經能行動自如了。

除夕夜上,按照慣例, 皇帝應宴請群臣, 與後妃眾臣一同觀賞歌舞,飲酒守歲。傅止淵的後宮迄今為止隻有虞昭一人,所以那夜除夕便隻有帝後二人坐在高位上, 他的傷還未好全,不能飲酒, 與眾臣交談暢飲皆是以茶代酒。

那夜來的臣子有許多,虞昭在其中自然瞧見了她的兄長和爹爹,還有坐在前頭精神矍鑠的老定國公,以及據說浪子回頭意氣風發的世子薛致。

宴會進行到後半夜, 許多臣子都已離席了。但身為皇帝的傅止淵卻不能睡,今夜是除夕,他得帶頭守夜守到天明。

虞昭坐在他身旁,眼皮軟軟地耷拉下來。

傅止淵輕握了下她的手,“昭昭,回昭月殿休息。”

虞昭搖了搖頭。

她不回去,她要是走了,那不就隻剩下傅止淵一人守歲了嗎?她要陪著他……虞昭意識沉沉,這般直白的念頭冒出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有什麼不對。

傅止淵無奈地輕瞥了她一眼。

他沒說什麼,隻是用手示意歌舞可以停了。殿內的臣子大多已紛紛告退,走得差不多了,殿內燃起的燭火亮如白晝,還在孜孜不倦地燒著。

宮人遞了毯子上來,傅止淵將它小心地蓋在了虞昭身上。

虞昭的眼睛已困得完全闔上了,可意識還半夢半醒著,察覺到有什麼東西貼上了自己的身體,她伸出手去摸了摸,發現是毯子後,又下意識地將毯子往傅止淵那邊扯了扯。

她迷迷糊糊地試圖用毯子將兩個人蓋住。

可她忘了兩人如今是坐著的,她扯著毯子要蓋住傅止淵的行為倒令她一下跌進了他的懷抱。暖熱的溫度傳來,虞昭的頭又尋到了合適的倚靠,她一下就不想動了。

想睡覺。

傅止淵有些好笑地看著拱進他懷裡的小皇後。

剛想伸手將她扶正,他的視線一掃,卻發現臣子幾乎沒剩下幾個了,於是這人扶正的手便是一頓,搭在小皇後背上沒了動作。

那剩下的幾個臣子也是喝醉了,搖搖晃晃站起來跟傅止淵告退,傅止淵不動聲色地翹了翹唇,揮揮手同意了。

隻剩他們兩個了。

傅止淵將虞昭身上的毯子仔細蓋好,又低著頭瞧了瞧那窩在他懷裡的小臉,眉眼情不自禁地柔和了下來。小皇後似有所覺,在他懷裡拱了拱,像是用鼻子感知同類的小動物,細弱的呢喃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傅小六……你……眯一小會兒……整夜不睡、很累。”

睡夢中的虞昭似乎聽見了一聲寵溺的輕笑,可等她再次醒來,卻是躺在昭元殿的大床上。今日是大年初一。

“陛下呢?”虞昭問旁邊的宮娥。

宮娥恭敬道:“回娘娘,今日是大年初一,陛下正在乾陽殿舉行大朝會。”頓了頓,她才又接著道:“陛下說,今日不必等他,娘娘顧好自己便可。”

大朝會。

是了,虞昭想起年節大晉皇帝要做的事。

每到這一天,皇帝就要召見文武百官互道賀詞,以慶賀新年的到來;緊接著便是召見各地而來“朝集使”,聽他們彙報過去一年以來大晉各個地方的政務情況,末了,還要接見來國使臣,接受使臣上貢之餘與其友好交流,增進邦國之間的交往。

昨夜傅止淵一夜未睡,今日又要舉行如此隆重的活動。

虞昭不免有些心疼他的身體。

可擔心歸擔心,她卻幫不上什麼忙,唯有讓宮人傳話,叮囑他莫要忘了用膳。

整整一日過去,傅止淵都不曾露麵。

虞昭在昭元殿中與幾個丫鬟一起,度過了大年初一。││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初二,她念著傅止淵前兩日的勞累,便不曾派人去打擾,她以為他此時是在乾陽殿中歇著,等他醒來自會遣人通知她。然而待到晚間時分,虞昭都沒能等來傅止淵的消息。

她隻好遣了人去問李申,得到的回複卻是:

“陛下今夜便不回昭元殿了,娘娘無需擔憂,好生歇息罷。”

不來……昭元殿了嗎?

虞昭有些怔愣,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若是不來昭元殿,傅止淵要去哪裡歇息。後來才想起來,沒了昭元殿,還有乾陽殿,再不濟,還有那後宮中許許多多的宮殿呢。

她真是……笨死了。

這一夜,她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恍惚間似乎感覺到有人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麵頰,可一睜眼,眼前分明隻有黑暗中殿內陳設模糊的輪廓。

她又睡了回去。

天光大亮,大年初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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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宮中都有宴請後妃的習慣,可傅止淵隻有虞昭一個皇後,即便是宴請,也不過是兩人的家宴罷了。更何況,這兩日傅止淵不知為何在躲著她,莫說是家宴了,她連他一麵都未曾見上。

虞昭心不在焉地修剪著花瓶中的臘梅。

為何不見她……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麼?

雲知剛剛剪好了窗花,挑了簾子進來,準備問虞昭樣式,可一抬頭,那株被剪得沒剩幾根枝椏的臘梅赫然映入眼簾。

那剪子就要剪到皇後自己的手了!

“娘娘,小心!”雲知匆匆過去奪了剪子,“您可彆再往下剪了,傷了手可如何是好?!”

虞昭回神,低頭瞧見花瓶中幾近半禿的臘梅,張大了嘴,“這臘梅……怎的被剪成這樣了?是哪個小丫鬟剪的?”

話音剛落,就見雲知哭笑不得的目光傳來。

“……”

虞昭這才想起來,這好像,就是她剪的……

“娘娘,是不是昨夜沒睡好?奴婢瞧您今兒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是怎麼了?”雲知放下剪子,麵帶關切地問道。

虞昭擺了擺手,示意沒事。

“我就是一時走神了。”

見虞昭不肯多言,雲知也就知趣兒地沒再往下問了。

其實小丫鬟多多少少也看出來幾分,大過年的,陛下卻連麵都未露,怎能叫皇後娘娘不心寒?

殿中過了大半日,時間不知不覺爬到了傍晚。

傅止淵還不曾遣人聯係她,虞昭的情緒從一開始的失落到現在反倒帶了幾分憤怒,她暗暗地想,你不來尋我,我偏去尋你,看你能拿我怎麼樣!於是便索性一賭氣帶著侍女就要往乾陽殿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