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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摸到了一手冰涼的水意。

她竟然哭了。

虞姝的目光順著窗子望出去。

她坐的這個地方,能望見侯府後院的那堵柸牆,那裡原本是未經修繕的矮牆,拿些石塊墊在一處就能探出牆外。可現在不行了,自從母親發現那登徒子總是每晚趴在那牆頭瞧她,她便生氣地叫人把牆給堆高了。

想起薛致某日仍想像往常一樣爬上牆頭,卻發現牆被堆高了,於是隻能站在牆下罵罵咧咧的場景,虞姝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素淨的月光落在那堵被修繕過的矮牆上,照得那醜醜的牆似乎也可愛了起來。沒人知道,在這堵矮牆之下,曾有一個端方守禮的閨秀偷偷羨慕著那牆頭上驕傲張揚的少年,她看他的眼神,透著欣喜,透著羞澀。

虞姝靜靜看著那堵矮牆。

她想,她的少年大概永遠回不來了。

也許日後她會成為一個溫柔敦厚的妻子,一個賢良淑德的主母,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人的一生,總是不圓滿的。

朦朧的月光中,她似乎又看見了那個囂張的小世子趴在牆頭挑眉看著她。

“虞大小姐、虞大仙女、虞姝!我喊你你怎麼不聽呢?”

“今天本世子去了一趟聚香齋,順便買了一份你最愛吃的糖炒栗子。咳咳,這樣,你叫我一聲夫君我就給你,誒誒誒,彆彆走啊,好好好,不叫夫君了,那喊我一聲薛小郎君成不成?誒不是,好好地你乾嘛又要哭不哭的啊,不是,我這真沒調?戲你啊,虞姝、阿姝、姝姝,你彆走啊,我錯了,本世子錯了還不成嗎?”

“虞姝,你好歹理理我啊……”

……

虞姝閉了閉眼,兩行清淚從腮邊緩緩滑落。

她連忙將它抹去,決定關窗不再去想了。

就在此時,一隻手卻倏地從底下伸了上來,將那扇壓下來的窗立時掀開了去,拖長的語調裡満是促狹:“虞~姝~”

“啊……”

虞姝嚇得一聲驚呼。

來人立刻直起身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虞姝的嘴巴,一個翻身跳進了姑娘的閨房,“啪嗒”一聲就將窗子關嚴了去。整套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一看便是乾慣了偷香竊玉的好手。

驚呼的動靜引來了外頭值夜的丫鬟,小丫鬟提著燈的腳步聲很快出現在了門外,“姑娘、姑娘你還好嗎?奴婢剛才聽到您屋子裡有動靜,您怎麼了?”

黑暗中薛致的聲音貼在她耳畔,呼出的熱氣潮濕又暖熱,“虞姝,我是薛致,你你你彆說出去啊,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就是來看看你……”

虞姝的麵頰上泛起了一團紅暈,她羞惱得連目光都帶上了水意,薛致的呼吸貼得太近了,將她的耳朵灼得滾燙,為了解救她的耳朵,虞姝忙不迭地點頭。

外邊的丫鬟許久未曾聽到虞姝的回應,已有了要開門的趨勢。

薛致一咬牙,隻得放手一搏,放開了捂著虞姝嘴巴的手掌。

一經解放,虞姝連忙退開了幾步,與薛致拉開距離。

“我沒事,不用進來了。”昏寐的夜光中,她盯著小世子灼灼發亮的眸子道。

-

“你這登徒子如何又來了?你如何來的?你不是尚在獄中嗎?”虞姝整理好鬢發,用清水略略洗了麵,這才一臉警惕地瞧著翻進她閨房的薛致。

薛致盤腿坐在距離虞姝半米遠的地方——沒辦法,虞大小姐不讓他靠近啊,一臉怨念地瞪著虞姝,“我的小娘子都要嫁與旁人了,我如何能不來?”

虞姝的麵頰紅了紅。

都什麼時候了,這人怎的還是這般油嘴滑舌?

她佯怒道:“你、你莫要岔開話題,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不然,便請薛世子離開罷,我這小地方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虞姝啊虞姝,你說你,為何對著旁人便是一副溫聲細語、溫柔貼心的模樣,對著我卻是非打即罵呢?”見虞姝又有發怒之勢,薛致趕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告訴你,我告訴你總成了罷。”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虞姝的眼睛:“小爺我偷偷從牢裡跑出來的。”

偷偷……跑出來的?

那豈不是越獄?

虞姝麵色發白,哪還管這廝麵上什麼表情,她迅速起了身,也不顧男女大妨了,將薛致扯了起來就推著他離開。

“你快回去!你快回去!你是傻子嗎?你竟然敢越獄……你知不知道這要是被大理寺卿發現了是要罪加一等的啊!薛致,你趕緊走……”

薛致任由她推著,腳卻未曾挪動一步。

他自小跟著定國公練武,閨閣女子的力氣怎麼能推得動他呢?

虞姝推他不動,聲音裡漸漸帶了哭腔:“你個混蛋、登徒子、臭流氓!你來我這裡作甚?你……”

“唉,”

薛小世子一把將他的姑娘攬入了懷中。

都這時候了,他還有心思調侃一二,“虞姝,我先前兒可想看你哭了,就覺得你這麼美一個人兒,哭起來也特彆好看,但是,剛剛看你哭了,我卻改變想法了。你還是彆哭了,多笑笑吧,你一哭,爺心裡難受。”

他用手撫了撫虞姝的頭發,“彆哭了好不好?”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虞姝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她道:“你知不知道越獄有多嚴重,你快些回去罷……你來做什麼?”

薛致無奈極了。

虞姝的眼淚落在他的衣服上,冰涼的潮意透過衣料直直傳到他心裡。天不怕地不怕的薛小世子想,他的姑娘還是要笑好,這樣哭,哭得他又心疼又難受。

他鬆開了抱著她的雙手,將虞姝從他懷裡拔了出來。

薛致扶著她的肩,與虞姝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對視,“虞姝,你問我,我來做什麼?那我現在便告訴你,是,我是從大牢裡越獄出來了,你彆怕,我既然做了就從不後悔。”

薛致難得有些慌亂地撓了撓頭,“嘶,這些話真是有些肉麻,本來小爺是打死都不會說的,要不是看你……要不是看你……好吧,我承認了,就是小爺自己想說!”

他憋了一口氣,聲音略略提高了些:“虞姝,我喜歡你,我想娶你做我的小娘子!”

第39章 請君入甕,以彼之道,還……

月色輕靈如夢, 細碎的雪花隨著夜風打著旋兒緩緩地往下飄,忽地一道黑影閃過,掠過一陣勁風, 留下了一道逶迤的雪白殘影。

“呼——!”

薛致爽的忍不住在黑夜裡吹了聲口哨。

他眸子灼灼發亮,身法如流雲, 輾轉騰挪間極儘花樣,若不是還顧及自己這是越獄出來的, 這廝怕是要衝進雪地裡將平生所學通通耍一遍,然後仰天大笑:“虞姝答應嫁給我了!小爺追到小娘子了!”

可惜這時機限製了薛小世子的發揮,於是他隻好大半夜的在人家屋頂上亂竄, 動不動就露出傻笑, 然後再一次陷入胡亂蹦躂的死循環。

他想起那姑娘聽見了自己那一番直白又熱烈的示愛後, 整張臉騰地一下紅了的場景。

那姑娘連先前兒的啜泣都忘了, 隻一雙眸子呆呆地望著他。

說實話, 他那時候好想親她呀!

可惜他的小娘子警惕性太強了,眼瞅著就要一親芳澤了,那姑娘卻驟然反應了過來, 一把將他推開了去。這還不算, 她還轉過身去,在那說什麼我已同嘉寧伯府的長公子定了親,世子爺日後切莫再說這種話雲雲。

什麼話?什麼叫這種話?!真是氣死他, 他先來的好不好,那什麼勞什子伯府一邊去。他不信虞姝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氣得一把將人拉回了懷裡,逼著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她,你是當真喜歡那伯府長公子, 還是隻是因為這是你父母給你定的婚事?

那雙眼睛裡含著盈盈淚光,聽他說起那伯府長公子時,眼裡閃爍的分明不是少女懷春的神色。

這個小騙子!

薛致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有出息過。

那姑娘還要開口,他卻不聽她說了,直接扣緊她的後腦勺親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

虞姝的嘴巴好軟呀,香香甜甜的,他的姑娘身上也好香!

怎麼會有這麼天仙似的一個人啊!他家小娘子就是天上下來的仙女吧,他第一次看她就覺得這姑娘美得不得了,跟仙女下凡似的。

他不僅親了,還一直逮著她親,還要一邊親一邊逼她認清自己的內心。$$思$$兔$$網$$

虞姝,你分明是喜歡我的吧?

虞姝,你怎麼老是口是心非?

虞姝,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不信你能說得出來你不喜歡我這句話。

虞姝、阿姝、姝姝,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

……

在他逼著問了第三遍之後,他的姑娘終於哭了,抖著嗓音告訴他,喜歡。

他開心瘋了!

明明他又把他的姑娘弄哭了,可是他的內心卻像是炸起了一朵朵的小煙花,進入了完全亢奮的狀態。

虞姝說喜歡他。

虞姝說喜歡他!

喜歡!

他竟然真的聽到了虞姝的親口承認!

他可太有出息了!

薛致笑得見牙不見眼,驟然忘了自己還運著輕功在人家屋頂上飄呢,腳下一個踩空,出息的世子爺很沒出息地掉進了雪地裡。

他兀自咧著嘴無聲地笑了半晌,片刻竟是以手掩麵,在偌大的雪地裡滾了好幾圈。

終於卸掉了一身力氣,薛致呈大字型的模樣攤在雪地上,他望著頭頂浩瀚深邃的夜空。夜空是很漂亮的墨藍色,上麵點綴著微微發亮的繁星。

他的心情忽然變得滿足而愉悅,就像是心中的某塊角落被填滿了,那裡沒有東西時他不覺得難受,可如今卻覺得溫馨又幸福。有細碎的落雪緩緩飄到他的麵頰上,他靜靜地躺著,腦海裡不時閃過和虞姝的婚後生活……

驀地,他的耳朵動了動,臉色忽地沉了下來。

薛小世子一個鷂子翻身,從雪地裡彈了起來,“誰!”

沉沉的黑暗中走出幾個身影,為首的亮出了一塊銀色的腰牌。

飛龍在天,長嘯九州。

是上京暗衛司——獨獨聽命於陛下的皇家暗衛。

薛致抬眸看向那帶著獠牙麵具的男人。

“陛下要見你,薛世子,請。”

薛致的嘴角抿成了平直的弧度。

-

過道裡隻點了幾盞微弱的燭火,薛致跟在暗衛司身後,一言不發。

前麵的黑衣男人在一扇門前停了腳步,他側開半邊,侍立在一旁不動了。薛致這便明白,地方到了,陛下就在這扇門後。

薛致吸了口氣,推了門大踏步走進去,待眼下出現一片墨黑袍角時,他一鼓作氣便跪了下去:“罪臣薛致,見過陛下。”

“起來罷。”

桌案上,一雙骨節修長的手正有條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