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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抑鬱而終。

他竟不知,原來他這整日遊手好閒的皇弟,會有如此計謀。

可惜了,上輩子沒能得知他是從什麼時候起了反心的。

傅止淵回過神,看向麵前脊背挺直的虞楓。

“虞愛卿何出此言?汙蔑皇族,可是大罪。”

虞楓撩起官袍跪了下去,麵上的神色並不見絲毫驚慌,他的嗓音平淡沉靜:“寺中捕快抓獲的那個活口,經臣審訊,親口承認了背後主使是吳王。但此人身上什麼信物標記也無,僅憑口供,臣無法斷案。”

傅止淵放下了紙張,繞過桌案,伸手扶起了這位年輕的大理寺卿。

“既然如此,虞愛卿又為何來告訴朕呢?”

虞楓一板一眼答:“陛下命臣徹查,臣謹遵聖命。”頓了頓,又才接著道:“臣隨著秦念蘿尋到了她的祖母,證實了她所言不虛。臣料想花樓中的其他女子定然也有類似遭遇,便遣了寺中捕快前去查探,隻是現下消息還未傳回。”

“如今薛致的嫌疑已大致洗脫,臣鬥膽一問,陛下,是否將薛致釋放?”虞楓恭恭敬敬地垂手做了個揖,一絲不苟的禮節裡,守著為臣的本分和疏離。

話音落下,禦書房中便是一靜。

“陛下。”

太監李申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了進來,“皇後娘娘在門外求見。”

昭昭?

傅止淵眼眸微動,思索片刻,他對虞楓道:“既然虞愛卿已在追查花樓中其餘女子的供詞是否真實,不如等這結果出來再做判斷。隻秦氏一人之詞,終究難以服眾。”

虞楓垂了目,應了一聲“是”。

“臣告退。”年輕的大理寺卿出了禦書房。

-

禦書房廊下,太監李申弓著背快步走到了虞昭跟前,“娘娘,進去罷,咱家通報過了。”

虞昭麵色柔和地笑了笑,“多謝公公。”

她戴上兜帽,雲知跟在她身後,主仆倆邁步向禦書房門口走去。

堪堪接近,從裡走出了一個身影,與虞昭迎麵撞上。

虞昭一愣,而那人已嫻熟地行禮,“臣見過皇後娘娘。”

是她的嫡兄虞楓。

虞昭連忙免了他的禮。

虞楓打過招呼便要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卻忽然被虞昭出聲喚住了:“虞大人留步。”

虞昭猶豫了片刻,仍是走到了他麵前,“哥哥。”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喊他,在侯府時,她是卑微的庶女,與眾人的關係都不親近,更彆提用什麼親昵些的稱呼了。這位嫡兄素來麵色冷淡,對誰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往日裡兄妹見了麵,虞昭也隻敢恭敬地喚他一聲“兄長”。

也許是他也對虞昭這一聲稱呼感到驚奇,虞楓垂下了眼看她。

想到虞姝的事,虞昭低低開口:“你若是得了空回府,不妨去和……去和大姐姐聊聊。”她抬頭瞟了一眼嫡兄的臉色,“可以說些薛致的事。”

語罷,不待虞楓回應,虞昭率先抬步離開。

待到半隻腳都入了禦書房門檻後,虞昭才聽見從身後傳來一句縹緲的回應:“我知曉了。”

她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桃花眼微彎,帶著雲知徹底踏進了禦書房。

門內。

傅止淵立在桌案旁,神色柔和:“昭昭今日怎的有空來尋我?”

她今日來尋他,可不是為了些送湯送飯的小事。虞昭解下`身上大氅,拿出了定國公夫人遞給她的帖子,“傅小六,我不知如何定奪,思來想去還是交由你罷。終歸你是皇帝,這些事情本就不該由我插手。”

傅止淵接過那黑底燙金的帖子細細瞧了瞧。

他挑了挑眉,故意問道:“國公夫人不過是想送塊暖玉給皇後娘娘而已,皇後娘娘怎的就不知如何定奪了?”

虞昭嗔了他一眼,“你明知故問!”

傅止淵心情頗好地笑了幾聲。

自從和昭昭坦白了重生的事情後,他好像越來越放鬆了,在虞昭麵前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感情。傅止淵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很開心。

很開心,那便夠了。

他伸手捏了捏小皇後的臉頰,眸子裡蘊著笑意,“昭昭不需要顧慮什麼,定國公夫人你想見便見,暖玉收下也無妨,至於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虞昭抿了抿唇,“傅小六,我能問問薛致的案子現在怎麼樣了嗎?”

傅止淵一雙劍眉微微挑了挑,“你好像對這薛致十分感興趣?”

“當然不是。”聽見傅止淵的問話,虞昭下意識否認,她瞥了好幾眼傅止淵的臉色,一咬牙決定說了,“對那定國公世子感興趣的不是我,是我的嫡姐兒。”

既然已經開了口,虞昭便索性將懷玉傳回來的事情都告訴了傅止淵。傅止淵聽完,若有所思。

上一世薛致成了大晉的戰神將軍,他班師回朝後,因為此人一直未曾婚配,傅止淵還當眾問過他可有心儀的姑娘,需不需要他賜婚。彼時那將軍斂著眉眼,周身氣息已沉穩許多,聽了他的話,也隻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臣心無所屬,多謝陛下”。

現在想來,不知上一世的薛致年少時是否也與這虞家大姑娘有過一段姻緣?

“昭昭是想幫他們麼?”傅止淵道。

虞昭搖了搖頭,“說不上幫與不幫,隻是我那位嫡姐兒鮮少有這般出格的舉動,我有些詫異罷了。若是薛致無罪,那不用我說什麼,他自然會被放出來;若是他當真殺了人,便應當按律處置,我亦無話可說。”

“如今問一問,隻是想讓我那嫡姐兒安心,好叫她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個什麼品行。”

傅止淵彎了彎眉眼,“那你大可讓你那嫡姐兒放心罷,方才你的兄長便是來彙報此案進度的,已經查到了新的證據,不出半月,薛致應當便會被放出來了。”

虞昭聞言心中驚喜,當下便露出了一抹笑意。傅止淵拿著那帖子晃了晃,示意虞昭,見虞昭仍是懵懵懂懂,忍不住提醒她道:“昭昭,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

虞昭順著傅止淵的話細細想了想,難道薛致一案還有什麼是自己遺漏的了嗎?可想了半晌,虞昭都沒能想起來,於是她隻好搖了搖頭。

傅止淵牽著她的手來到桌案前,方才練筆的昭字已被他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九九消寒圖”。傅止淵拿毛筆在圖上的格子裡輕輕畫了朵梅花,回頭輕聲道:“昭昭,冬至快來了呀。”

虞昭怔住。

是了,她怎忘了,冬至快來了啊。

這個念頭漫上來,令虞昭心頭生出一股恍然之感——冬至到了,除夕還會遠嗎?

她竟然,馬上就要和傅止淵過第一個春節了。

-

虞楓回了大理寺。

剛一踏進衙門,劉義就皺著眉頭上前稟告:“大人,那位秦姑娘她,她不願回自己家。”

虞楓拂去肩上的落雪,平靜道:“為何?”

“那秦姑娘說,她來大理寺說出了真相,前腳剛出衙門後腳就遭遇了刺殺,這一次沒能成功,他們肯定還會派人來殺她的。她賴在衙門不肯走,還……連帶著她年邁的祖母也拖來了,我們不知如何處置。”

劉義低下了頭,不敢去瞧這位大理寺卿的臉色。私心裡,他覺得這秦姑娘說的是對的,隻是大理寺向來隻收押犯人,哪有收留老弱婦孺的道理?

虞楓理好了官袍,聽了劉義的話,神色並無起伏,“帶我去看看罷。”

“是。”

秦念蘿扶著祖母,在堂中惴惴不安地等著那位大理寺卿的到來。⊕思⊕兔⊕在⊕線⊕閱⊕讀⊕

祖母像是感知到了她的不安,伸出手握了握自家孫女的手,“念蘿,不如你讓我這老婆子回家去罷,我這麼大歲數了,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了。那些人要來殺我,我也沒什麼好怕的。祖母還存了些銀錢,這一陣子你就在外麵找個屋子避上一避,等風波過了,再來尋祖母。”

秦念蘿反握住她的手,焦急道:“祖母說的這是什麼話,念蘿是不會走的,無論如何都要跟祖母待在一塊。”

她抿了抿唇,旋即低聲道:“若是那大理寺卿不願收留我們,念蘿便跟祖母一同回家去,死了還能在黃泉路上和祖母一同做個伴呢。”

話音剛落,祖母麵色沉了下來,用力地拍了下她的手,“年紀輕輕地,小丫頭說什麼死不死的呢?!”

秦念蘿抿了抿唇,不出聲了。心裡卻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祖母一個人去麵對的。

她是個孤兒,是祖母撿了她一勺湯一勺飯地將她喂大。後來祖母病重,她去做了那樣的事,祖母知道後,也隻是抱著她痛哭流涕,怪自己一把老骨頭了拖累了她。幾番勸說之下,祖母才跨過了這個坎,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愛她護她的人,便是她的祖母。

反正她已不打算嫁人,等賺夠了錢讓祖母安享晚年後,她也差不多可以解脫了。

怕年邁的祖母站久了受不住,秦念蘿默默地又將祖母的腰扶穩了些。

不多時,一個身穿天青色官袍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秦念蘿將身子站直了些。

“民女見過大人。”

虞楓擺擺手,免了秦念蘿祖孫倆的禮,吩咐她們落座。

剛一坐下,虞楓便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說秦姑娘想要住在大理寺?”

秦念蘿被問得一愣,她沒想到這位大理寺卿會這麼直截了當,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虞楓乾脆利落道:“不允。”

秦念蘿有些心慌,但仍強逼著自己鎮定了下來,“大人,若是我與祖母回家去住,先前刺殺我的人勢必會……”

“秦姑娘不必解釋。”

虞楓的指尖搭在暖熱的杯壁上,“姑娘的難處,劉捕快已事先同我說了,若是姑娘擔心自己與祖母的安全,大理寺可以派人去姑娘家守著。姑娘意下如何?”

秦念蘿沒吭聲。

祖母見了這僵持的局麵,出聲道:“念蘿,大人說的辦法也未必……”

“祖母,”秦念蘿抬頭對老婦輕柔地笑了笑,“您可以先去後堂歇歇嗎?孫女有些案子上的事想跟虞大人談一談。”

祖母一愣。

秦念蘿又轉頭問虞楓,“大人,可否先帶我祖母下去歇息?若是可以,還請大人給些包子薄粥,祖母今早為了陪我來這大理寺,還未進食。”

虞楓應允。

很快,劉義便上來請那老婦人。

秦念蘿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祖母跟著劉義下去,堂中隻剩下了秦念蘿與虞楓兩人。

“秦姑娘有什麼話要說?”

虞楓看著麵前這個女子,卻不想秦念蘿卻猛地跪了下來,以頭抵地,“請大人準許小女與祖母住在大理寺。”

虞楓握著茶杯的手用了些力,“姑娘快起來罷,跪著亦是無用,本朝例律,大理寺向來隻收押犯人,斷沒有……”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