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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是進不了封家的,所以還得把牛車上的人在門口就安排好。

楚純柔不敢動陳釀,怕他的傷不好挪動,封似月卻混不在意,直接讓壽伯差人來抱他,楚純柔嚇得臉色發白,卻發現陳釀碎裂開的肩胛居然也已經長好了。

現在的陳釀,隻是失血過多罷了,甚至臉上的腫脹都基本消退掉了。楚純柔想問,又不敢開口,隻得看著封似月差人將陳釀帶進封府,安頓在外院的柴房中。

封似月道:“彆人照顧他,你也不會放心,以後你就跟著其他侍女住在這個院子,這個柴房日後就歸他了,直到你掙得封府的體麵,到時候願意給他換住處便換。”

他頓了頓,又以眼神支開了身後的管家,等身旁無人,才低聲對楚純柔道:“我在封家不過是個旁係的子弟,沒什麼實權,但總歸是主子。你以後就跟著我,隻要你不犯下滔天大禍,沒人能趕你走。”

楚純柔擦乾眼淚道了謝,封似月又蹲下來幫陳釀整理了一下衣領,就走了。

壽伯是封似月父母在西院的總管家,若不是今天封大公子非要帶這些小輩出門,封似月是沒資格讓壽伯伺候的。眼下封似月的父親封六郎正在西院的正廳焦急地等著他們回來,壽伯進了門先朝他問了安,然後遞上玉盒。

“好!好!”封六郎笑得眼睛都不見了,“有了這仙草入藥,夫人的秀發便可更蓬鬆些,她對鏡梳妝的時候便不會歎氣了,甚好!”

封似月對於父親的妻奴行為見怪不怪,請了安就回自己臥房中去了,他身邊的大丫鬟領命去安頓楚純柔,身邊一時沒了人。

封似月呷了口茶,喚係統道:“播放陳釀畫麵。”

眼前瞬間出現其他人看不見的光屏,封似月稍稍調整了一下距離,看到大丫鬟差人挪了一隻舊的竹榻進柴房,安置上封家下人統配的被褥,將陳釀放上去,然後交代了楚純柔很多注意事項——

“六爺院子裡,公子的侍女最少,平時我們當值四日,換休三日,除去在公子身邊,你都可以回來照看陳釀。缺醫少藥可以跟壽伯說,找不到他就來西側院的正廳,他會在那裡。”

楚純柔一一應了,

送走了大丫鬟,楚純柔就端了盆水來,給陳釀擦乾淨身上的血汙,她似乎完全沒有什麼男女大防的意識,不過陳釀此時也才十歲,擱在現代的正常家庭裡,還是姐姐能給洗澡的程度,封似月也不太在意,就沒有屏蔽。

又看了會兒,見陳釀呼吸均勻,睡得不錯,封似月就關掉了光屏。

楚純柔就這樣在封家做起了侍婢。

她平日就跟著封似月,端茶遞水,倒也不勞累。封似月是成年人的靈魂,多數事情都自己辦了,更何況楚純柔是男主的妹子,他也不好苛待她。

作為曾經在馭靈宗生活過的旁係子女,楚純柔對於世家規矩也懂得一些,所以樣樣都學得很快,大丫鬟玉衡便也待她和顏悅色了很多,在輪休日還陪她一同去探望陳釀。

陳釀尚未醒來,玉衡蹲在昏迷的小男孩床邊細細打量片刻,問楚純柔道:“你弟弟怎麼長得和你一點都不像?”

楚純柔訕訕道:“我們不是親姐弟,隻是……相依為命。”

“若不是親姐弟,”玉衡打量了一下已經頗具少女身形的楚純柔,認真道,“男女七歲不同席,你該注意些男女大防,免得被人說閒話。”

楚純柔怔住:“我……我忘了這些。”

玉衡道:“無妨,他如今大病未愈,還是需要照顧的時間,你隻要平時注意些,彆在他這裡過夜即可。”

說著,玉衡就打發外頭的小廝,去叫郎中再來一趟。

他們剛到封府時,封似月給陳釀找過封家下人用熟的郎中,郎中說被挖斷的筋骨,恐怕是不能恢複的,但他的傷已經痊愈得差不多,理當醒來。然而三天過去,陳釀還是沒醒。

玉衡看出楚純柔焦急,便打發小廝去帶郎中來。

郎中摸著陳釀細瘦的手腕,半晌咦了一聲:“這小子未醒來,怎麼骨頭上還多了幾兩肉?”

楚純柔瞪大眼睛,果然發現陳釀的臉圓潤了些,不似剛從鬥獸場拉回來時那樣臉頰都瘦得凹進去。

郎中與楚純柔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誰都沒說話。

郎中走之前,說:“這孩子是吃了什麼厲害的補藥吧,現在顯然還未消化完,等消化得差不多了,他自然就醒了,不必擔心。”

楚純柔哪知道陳釀吃過什麼,在鬥獸場陳釀明明都快斷氣了,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就恢複成了這樣?難道是小公子給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好在玉衡不是個多話的人,聽郎中這樣講,也沒問她什麼,否則她還真答不上來。

又過了一天,陳釀終於醒了。

他的身體終於完全消化了那一盞濃縮的靈液,不光身上多長了好幾兩肉,連皮膚都白皙細膩了些,也終於有了點十歲男童的稚氣,不再像個發育不良麵黃肌瘦的小叫花。

他雙眼尚且無神,仿佛上一秒還停留在最後那場鬥獸中。

他明明記得,自己成功握著鐵管殺了那隻妖獸,但睜開眼,卻看到黑漆漆的房梁。

楚純柔此時正當值,柴房裡沒有彆人。陳釀對著房梁發了好大一會兒呆,突然彈起來,從床上爬到地上,雙手撐著身子往前挪——他仍是個癱子,但雙臂雙手意外地能用了,手指也很靈活。

柴房外是一群換班的灑掃小廝,驀地看到一個人匍匐著爬出來,他們嚇了一跳,“哎呀”“哎唷”亂叫起來。

恰好一名叫天權的小廝路過,一眼就看出那是柴房裡昏迷了好些天的小孩,他馬上高呼一聲:“哎!他醒了,快快快,誰等會去主院?告訴阿楚,她弟弟醒了!”

楚純柔正在伺候封似月的筆墨,外頭小廝突然敲門,她開了門,就見小廝匆匆朝公子行了禮,然後急切地對她說:“阿楚,你弟弟醒了!”

封似月馬上朝楚純柔揮手,讓她趕快去。

楚純柔連墨汁沾在手上都來不及擦了,狂奔出去。封似月擱了筆,慢悠悠打開光屏,開始觀看。

陳釀已經被幾個小廝抬回了柴房,他們七嘴八舌安慰著男孩:“彆怕彆怕,這裡是封府,已經去找你姐姐了,她馬上就來!”

楚純柔一手的墨汁跑進外院,奔進柴房時口中還喊著:“阿酒!阿酒你醒了?”

阿酒是陳釀的小名。

陳釀聞聲,抬著手臂使勁兒往楚純柔的方向伸手:“純柔姐!”

楚純柔撲上來,握住他的手,眼淚已經撲簌簌落了下來,她將瘦弱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邊哭邊說:“你可算醒了,你不知道姐姐有多擔心……”

陳釀卻驚慌地左右打量著楚純柔,生怕在她身上看到一點傷痕。

楚純柔遂將鬥獸場那日以及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都與陳釀說了一遍。

陳釀也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有了力氣,胳膊最高能抬到肩膀上了,手指也很靈活,上肢幾乎可以算是恢複了大半。

當然,這用科學肯定是解釋不來——光屏另一邊的封似月飲了口茶,隨手放大了畫麵,去看陳釀的手腕。

那手腕沒有什麼異常。

封似月私下裡也針對這位大男主做過一定深度的調研,陳釀被賣到黑市之後,那些倒賣販子挖走的,是位於陳釀丹田的靈根,和他手腳的仙骨,但仙骨並非骨骼,而是存在於四肢的筋與骨之間的一種“靈蘊”,是一種玄妙的存在。用現代醫學來解釋,即存在於肌腱之中的某種物質。

所以,黑市那些人是生生從他身上切走了含有仙骨的那部分肌腱,等同於挑斷了他的手腳筋。封似月渡給他的靈氣可以修複他的外傷,卻不能續上缺失的肌腱,而陳釀自己靠意誌力修複的肌腱中,則失去了“仙骨”那部分靈蘊,所以,他的上肢隻是能動,卻再沒有了曾經的好資質。

至少在封似月看來,想要陳釀恢複成能夠堪當“點家大男主”的模樣,至少需要找到給他重塑肉身級彆的仙藥。

封似月當然沒有。

甚至,在已有的大綱裡,陳釀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中憑借意誌力苦苦支撐,最後開發出潛力,才能在仙門大選的那年重新站起來,他的根骨也並沒能被修複,所謂的靈根仙骨,都是切切實實離他而去了。

一切機緣,都在他未來的冒險中——隻存在於被原作者刪掉的大綱裡。

想到這,封似月歎了口氣,稚氣的麵容上顯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愁緒。

光屏裡,楚純柔大致講了他們這段時間的經曆,並著重描述了公子的善良與義氣,一連用了六七個成語,至少三種修辭手法,大肆渲染公子的完美。?思?兔?網?

聽得封似月都要臉紅。

最後,他扶額關掉了屏幕。

決定親自去一趟。

【作者有話說】

麵露呆滯,修改到昏厥

4 拯救小可憐(4)

◎陳釀曾在午後的暖陽中直視過封似月的臉,那小公子不諳愁苦的麵容上,是◎

外院的小廝都扒在柴房窗戶上偷看姐弟二人陳情,見封似月來了,忙不迭叫了聲公子然後跑掉。柴房裡的人聽見外頭的聲音,便中止聊天,一同朝門口看過來。

封似月剛一進門,楚純柔眼前一亮,就拉著陳釀一起跪了下來。

“可彆。”封似月馬上過去將人扶起來,道,“封家沒有動輒下跪的規矩,阿楚,你要教她,男兒膝下有黃金,隻可跪天地君親師。”

楚純柔扶著腿腳不便的弟弟,道:“可我弟弟也該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封似月道:“那都無妨。說來,你弟弟他今年多大?”

楚純柔道:“回稟公子,他今年十歲了。”

封似月便摸了摸陳釀的頭,道:“與本公子同歲,卻這般矮。”

陳釀比他足足矮了一個頭,這是典型的營養不良的體現。

陳釀全程低著頭不敢看封似月,在聽見他對自己說話後卻豎起了小小的耳朵。他從未聽過同齡人用這樣平和的聲音同他講話,而且公子的聲音十分好聽,吐字也清晰,帶著大家公子才有的那種文氣。

“陳釀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他軟軟地開口。

封似月揉著陳釀的頭,溫和道:“你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陳釀低著頭道:“陳述的陳,釀酒的釀。”

“名字不錯。”封似月隨口誇了句,將手收回來,道,“令姐如今在封家做侍女,你可安心住在外院,缺什麼都可以對她說。你們且在這裡好好住下,不必擔心其他。阿楚——”

他看向楚純柔,道:“今天給你半日假,好好陪陪你弟弟。本公子先回房了。”

說罷,封似月轉身離去。他若在這裡,這姐弟倆肯定渾身不自在,他還不如在光屏裡看。

目送金尊玉貴的小公子離開柴房,陳釀輕輕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