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頁(1 / 1)

地府在逃閻王 鹿棲歸 4258 字 6個月前

其解。

坐在轎中,江槿月未嘗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確實不大想和江乘清演什麼父女情深,可這也不代表她想和判官演啊。

天知道她被丫鬟婆子簇擁著走到江乘清麵前時,她看到那雙閃爍著正直光芒的眼睛時,她有多哭笑不得。

就是要裝,您也裝得像一點,不行嗎?再看判官那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得誌樣,她還沒當場跟他翻臉,他竟又蹬鼻子上臉,陰陽怪氣地囑咐道:“望你能守規矩,莫把王府整得雞飛狗跳,那可不是你的後花園。”

聽聽,這哪裡像是江乘清這種人會說出來的話?地府這群人就沒一個會演的,半點沒有學到她演戲的本事。

不知迎親隊伍在城中轉悠了多久,直到停了轎,她被人攙扶著顫巍巍地走了兩步,隻覺得自己的頭有千斤重,這一身喜服更是重得她步履維艱,舉手投足都如同已至遲暮。

四下無風,大紅蓋頭穩如泰山地遮住了她大半視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裡,也不知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誰,隻能如同半個瞎子一般,任他朝自己走了兩步,毫無征兆地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的溫熱觸?感很是熟悉,她隻略微怔了怔,便徹底放下了心。身旁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這這這”了半天也沒個下文,半天才有人笑著勸道:“懷王殿下,您心急歸心急,可這不合規矩啊。”

她聽到那個人雲淡風輕地答道:“哦,那就改改規矩。”

這話毫不意外地引發了一陣無可奈何的笑聲,說到底,在座的誰也不敢和他講規矩。

規矩該是什麼樣的,她全然不知,隻知道自己默不作聲地任他拉著,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才到喜堂。

她明明已經累到了極點,隻想早些回去歇息。偏偏除了她,仿佛每個人都高興得很,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就連他們鄭重其事地三拜時,身旁都是笑聲不絕的。

是以,當這些繁文縟節終了,她跟著他步入新房時,心裡竟生出了些許劫後餘生的感慨來——這多年來,她從來不守規矩,這大抵還是第一次,她也希望是最後一次。

靜靜坐於床沿,江槿月費了好大的勁才支起腦袋,卻冷不防被什麼東西在頭上一敲,若非她實在無力抬手,險些就下意識掐指念訣了。

大紅方巾被輕輕挑落時,她微抬眸,正對上捧著喜秤、雙目含笑的沈長明。她還沒想好該說什麼,就見他朝身旁的老嬤嬤看了一眼,不緊不慢地憋著笑道:“可不是我打的你。”

不是,這是重點嗎?江槿月一時語塞,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唯餘一片空白,無意識地揪緊了自己的喜服,抿著唇直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他抬手在她眼前上下揮了揮,不無疑惑地挑眉問道:“怎麼,你這是高興傻了?”

“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撇了撇嘴,不情不願地說出了第一句話。

福壽雙全的老嬤嬤活了快九十歲,也被不少人家請去新房“請方巾”了。她見過喜極而泣的,見過嬌羞不語的,還從未見過哪家新娘子一見麵就數落起自家郎君來的,不免心生狐疑。

而後,老嬤嬤聽到那位玉樹臨風的郎君像是再忍不住了似的,不僅半分不惱,還哈哈大笑了起來。

直到他笑夠了,才隨手將喜秤一放,對江槿月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先出去一趟,叫幾個丫鬟進來替你把首飾都取了吧,我看你都快累暈了。”

要不是他今日一開口就嘲笑自己,她真的很想稱他為“救命恩人”。如今既還在佯裝慪氣,她索性隻微微點了點頭,便目送著他和老嬤嬤轉身離去、兩個小丫鬟快步入內。

良久,偌大的新房裡終究隻剩下她一個人,她倒也不嫌無趣,隻覺樂得自在。這一整天,她頭重腳輕地自日出忙到日落,實在是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眼下總算能躺下歇息了,她一直緊繃著的精神也鬆懈了些許,默然注視著一對紅燭不斷跳躍的微光,她很快便闔眼睡了過去。

這一回,她做了個很怪的夢。夢裡沒有什麼神神鬼鬼的,唯有初夏時節溫熱的風和一方小小庭院。醒來時,她也隻隱約記得自己還夢到了兩個樣貌可愛的孩子,最後仿佛還瞥見了他。

初醒時她有些迷茫,也不知眼下是什麼時辰。想想沈長明大概還在外頭和賓客們飲酒,她卻隻能在這裡乾坐著等他,她有些喪氣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噥了一句:“唉,有點餓了……”

話未說完,她便聽到了一聲輕笑,緊接著便是一句:“睡飽了就喊餓?不愧是你。”

哦,原來他已經回來了。江槿月坐起身來,見他獨坐於桌邊,正微微歪著頭笑望她,不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喜服,又抬起頭問道:“你老盯著我做什麼?我今天看起來很嚇人?”

“那倒沒有。隻是我滿心念著你還在等我,又想著你定要餓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話多的給打發走,結果一來就看到你睡得正香啊。”沈長明衝她溫柔地笑了笑,把桌上的食案一推,幽幽道,“看來是不餓?那就彆吃了。”

她眼巴巴地望著那幾碟精致的點心,悶悶不樂地起身歎了口氣:“早知道嫁進王府連飯都吃不飽,我就不嫁了。”

聽她這麼說,他不緊不慢地走到她麵前,略微向前傾身,十分不給麵子地笑了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悔婚?”

說話間,他已然順勢將她攬在了懷裡,輕撫著她烏黑柔順的及腰長發,笑眯眯地問道:“他們都說你我是佳偶天成,說你才貌雙全。我倒有個問題想考考你,既已拜過堂,眼下你該叫我什麼?”

江槿月默然片刻,低垂著眼眸隨口作答:“王爺莫要忘了,禮不可廢啊。”

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故作嚴肅地沉聲道:“你再不好好答,我可就讓人把點心撤了。”

想不到今時今日,他竟會拿點心來威脅自己。江槿月無奈地抬眸看他:“夫君,你還是三歲小孩嗎?”

回答她的唯有一串笑聲,直到被她白了一眼,沈長明才頗為殷勤地牽著她走到桌邊,靜靜地坐在一旁,側身看她斯斯文文地吃著點心。

她那一頭失了束縛的長發,如今隻安安靜靜地垂落脊背之上,如漆黑筆墨,又如這漸漸深沉的夜幕。

他沉默著凝望她良久,他突然抬手輕輕地分出了她的一股發絲,將自己的一縷發與之纏繞,打了個鬆鬆垮垮的結,衝不明就裡的她一笑,低聲道:“結發為夫妻。今生今世,你是跑不掉了。”

是啊,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這一生好像還挺漫長。江槿月隨手遞給他一塊點心,微微偏回頭去,慢條斯理地繼續吃著自己手裡的那塊。

大約是這屋內陳設皆是喜慶的大紅,在燭火微光下,連她的側臉都染上了些許紅暈,宛如酒後微醺。

這時候是不是該說些什麼,才能讓氣氛不那麼尷尬?她邊這麼想著,邊盯著桌上紅燭看了半晌,終是忐忑不安地開了口:“王爺,我覺得……”

“現在不餓了吧?”他甚至沒等她說完,就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本來也算不上多餓,畢竟她從前身子骨弱,向來就吃得不多。江槿月下意識地緩緩點了點頭,正準備把沒說完的話補全,卻被對方一把打橫抱了起來。

雙腳離地讓她一時間沒了安全感,想說的話也就此忘了個乾淨,隻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那張居高臨下的臉,心莫名其妙跳得飛快。

他將她輕輕地放在榻上,眼神意味不明。江槿月背靠繡著一雙鴛鴦的被褥,一時不知所措,遲疑著道:“王爺?那個,其實我是想說……”

沈長明微微俯下`身子,將指尖輕輕地按在她的唇上,又笑著打斷道:“叫夫君。”

“哦,夫君。”她沒想到他會執著於糾正一個稱呼,紅著臉小聲道,“可以先讓我起來嗎?這樣我們說話是不是不太方便?”

沈長明挑了挑眉,側身坐在床沿上,低頭望著她的眼眸,反問道:“有什麼不方便的?”

江槿月一時語塞,沉默著看了他半晌,愣是沒想出這個問題該怎麼答,畢竟她本來就是隨口說的。

“就是……”她猶豫再三,索性故技重施,破罐子破摔,“我突然覺得,其實我還沒吃飽。”◆思◆兔◆在◆線◆閱◆讀◆

“是嗎?可在我看來,現在也該做點正事了。”他意有所指地答道,很果斷地伸手按住了掙紮著要起身的人,微微眯起眼眸,俯身在紅唇上落下一%e5%90%bb。

溫酒的氣息順著唇齒鑽入口中,她不禁呼吸微凝,臉瞬間漲得通紅,卻硬生生按在榻上動彈不得,過了半晌才找到間隙,飛快地央求道:“可我是真的沒吃飽啊,而且、而且吧……”

看著一貫牙尖嘴利的她變得愈發語無倫次,雙頰微紅,一雙星眸中隱約聚著層如煙的水霧。同樣是著一襲紅衣,今日的她,相較於以往,莫名多了幾分明%e5%aa%9a妖冶的氣息。

見她半天也沒說出下文來,存了幾分要逗逗她的心思,沈長明隻用指尖輕刮著她的眉心,俯身在她耳畔低聲喃喃:“你說啊,而且什麼?”

“呃……”這個問題問得不錯,連她本人都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她隻想找個借口開溜。

支支吾吾半晌,江槿月終於梳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而且合巹酒還沒喝呢,這可不合規矩。”

乍聽到她看似認真地和自己談起了“規矩”,沈長明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故作沉思地盯著她看了許久,他才笑道:“你又不會喝酒,這酒不喝也罷。”

“我怎麼就……”她反駁的話都沒說到一半,就見他湊近了些許,再度加深了方才那個%e5%90%bb,亦是將她未及出口的話語連同紊亂的氣息,儘數堵在了口中。

情到深處,本就難以自持。

床幔層層落下,十指相扣時,呼吸相融間,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世上萬事萬物都不及眼前一息光景。

屋內紅燭搖曳,窗外微風漸起,直至更漏儘、天將明。

半夢半醒間,恍惚有人輕擁著她的脊背,耳畔傳來的氣息灼熱到滾燙。他仿佛是在呢喃著她的名字,又仿佛是在給她念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

猶記得,千年間地府從未有過哪怕一縷星光,可她的全部悲喜與愛恨,都牽掛在這漫天星辰之上。

是啊,他本就是這天上星,而她願做一輪月,就此相守相伴、永不離棄。

【正文完】

--------------------

第81章 番外一·前世篇

地府城門外, 白衣青年靜默不語地凝望著空中晦暗的血月,通體純白的狻猊乖乖地趴在他身側,機敏地豎起一對耳朵, 傾聽著獵獵風聲。

今日前往地府輪回轉世的命魂不少,牛頭馬麵帶著鬼差們忙前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