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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閻王 鹿棲歸 4262 字 6個月前

尊主不必擔心。”

相邢神君隔三差五在人間走動,又一貫會哄騙人,一定很清楚要如何與凡人打交道,讓他去辦真是再好不過。江槿月瞥了一眼佯裝正經的相邢神君,如是想到。

“如此自然最好。”紅衣姑娘大約是想不到彆的事了,最終隻溫聲溫氣道,“有需要我幽冥界相助的地方,帝君儘管開口就好,我自當全力以赴。”

她這句話無異於給眾神吃了一顆定心丸,僅憑天界與魔族抗衡,到底是勝算未知。畢竟魔族曾與天界交手,對他們的實力亦有所了解。

而她不同,作為近年來剛剛出世的神明,又一貫神秘,極少在旁人麵前展露實力,就連天界都摸不清她的來曆底細,與世隔絕的魔族對她更是一無所知。

如此,倘若這一戰已是避無可避,她或許就是最大的變數,也是最強的後盾。

眾神君頓時覺得現在的她格外順眼,雖說她平日裡性子乖戾囂張,又從不把他們這群老前輩放在眼裡,好歹在大是大非上還是拎得清的。

故而,諸神君對她又是誇讚又是尬笑,隻盼著她七日後莫要食言而肥,自顧自地拋下他們不管。

雖說眼下異變叢生,情況不容樂觀,不過所有人都是鬥誌滿滿。有帝君和她坐鎮,他們絲毫不畏懼所謂的魔族。

江槿月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個紅衣小姑娘身上。自說完那幾句話後,她便恢複了默然垂首的樣子,極為安靜地站在人群中央,一身如鮮血般耀眼的衣袍隨風飄蕩。

旁人自然看不透她的心思,可作為她本人,江槿月很是確信,她一定是有心事。

世上能讓她皺眉的事情都少之又少,此事能叫她如此魂不守舍,一定十分嚴重。自她與星君在閻羅殿內接到消息時,她便是這般心事重重的樣子。

另一個意識到這一點的人,是時不時悄悄看她一眼的星君。礙於人多,他隻好壓低聲音問道:“是那扇門有什麼不妥嗎?你今日好像不大高興。”

聞言,她將落在門扉上的晦暗目光收回,對他溫柔地展露出一個笑顏,搖搖頭道:“沒有呀,莫多想。星君大人,你很喜歡人間吧。”

她的語氣中並無半分戾氣,拋卻與生俱來的強勁法力與至高無上的地位,至少此刻,在他麵前,她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嗯,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他啞然失笑,雖前路未知,這一瞬他卻莫名被她的笑意感染,而不慎忽略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憂愁。

兩相對視間,她的語氣認真,甚至有幾分倨傲地答道:“那我一定替你守住它。”

過後,眾神又互相商討了些許事宜、分配著接下來的任務,說著說著,一個個都擺出了視死如歸的樣子來。

與她和星君點頭致意後,帝君正要帶領眾仙君回歸天界,眾神卻驚覺天空中的陰雲如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狂風吹破揉碎,露出些許溫暖的天光來。

“天晴了?”

這無疑是好兆頭,誰會喜歡陰沉沉的、看著就叫人心情煩悶的天?

沐浴在溫暖的日光下,眾神君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他們的笑容就定死在了臉上。

金烏如烈焰般高懸中天,驅散了無儘陰霾與溼潤水汽,正是雨後天晴的景象。可怪異的是,在蒼穹儘頭,另有一輪明月悄然升起,月光皎潔如山上白雪,在其周邊亦有無數黯淡群星環繞。

日月同時淩空,月亮還隱隱有朝著太陽不斷靠近的趨勢。誰也不知一旦日月相遇,會否造成更可怖的災劫,隻看著這一幕萬分離奇的場景,都叫仙神心緒複雜。

隨著異象突生,平靜已久的東海上,風浪再度肆虐。巨大的水柱自深海而起,直衝雲霄。鋪天蓋地的巨浪源源不斷地朝著海岸湧去,其聲勢浩大,比起方才有過之而不及。

真正足以毀天滅地、睥睨眾生的風浪,在雨過天晴時終於露出爪牙。

神君們均是神色一凜,相邢神君二話不說便乘著祥雲趕赴人間,他深知再拖不得了,必須趕在風浪席卷城鎮前讓百姓們離去。

其餘神明的身影消散於虛空後,陣法中隻剩下他們兩個靜默不語地俯首沉思,望著天上地下愈發難以揣測、無法阻止的異象,各懷心事。

“星君大人。”小姑娘倏忽出聲喚他,待他回眸時,隻輕笑一聲,“看來是不能去東嶽山了。”

這一句話聽著分外輕鬆,她笑起來又一貫俏皮可愛,眼中若有流光如絮,如三月春風般化解了他心中的焦慮。

他不自覺地笑了:“待到風波皆定,我們再一起去,好嗎?”

她低頭沉%e5%90%9f良久,終是柔聲應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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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欲話因緣(五)

此後一連數日, 所有人都在為那一觸即發的大戰做準備,二人更是連案卷也不批了,每日都往東海跑, 與眾神君溝通近況。

腳踏祥雲、手持法寶的神將神君來了一波又一波,有的試圖壓製風浪, 有的負責感知魔氣。

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死死盯著這扇大門, 生怕一不留神放跑了魔族,再攪和得蒼生雞犬不寧。

左右也幫不上忙, 又是越看越心急,江槿月乾脆不去看他們,背過身去暗暗思索:“城隍說過,日月淩空之景持續了整整七日。這麼看來, 魔域之門最終還是開了。”

她與帝君合力, 竟都無法再度封印此門?可見魔族實力莫測,或許遠甚於當年大戰之時。

夢中那隻怪物是何等暴戾凶狠, 其餘魔族多半也好不到哪裡去, 有機會染指三界,它們又怎會甘願龜縮於小小魔域?

它們既然敢來,定是做了萬全準備, 無怪乎此戰過後, 三界會死傷慘重,眾神更是再無心思踏足人界,想來定是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

怪就怪在,千百年後,人間並無魔物作亂, 可見這一戰的結果應當是三界取勝、魔族戰敗才對。

那麼,為何後來的她仍會被那隻魔物纏上?它是漏網之魚?還是說……

“難道當年他們並未徹底消滅魔族, 甚至都沒有毀去這扇門?”江槿月心思沉重地抿著唇,忍不住長歎道,“以前沒法消滅它,現在的我就能行嗎?”

魔族就好像打不死還越挫越勇的蒼蠅,每隔幾千年就來鬨騰一次,在耳邊嗡嗡嗡的,換誰受得了?

也不知,她一個凡人,就算能僥幸取回全部的法力,對上那隻醜八怪又能有多少勝算。

風浪儘散,眼前畫麵輪轉,轉瞬又至閻羅大殿。從前的她獨自立於青銅寶鏡前,與寶鏡另一頭的帝君沉聲交談。

這一場災厄實在磋磨人,帝君雖周身淩厲威風不減,亦是滿臉疲憊,按著眉心詢問:“你懷疑殺他的妖獸是魔族,意在搶奪星盤?”

他們談論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是。我雖未曾見過魔族,可那妖獸身上的氣息與門內散逸的魔氣很是相似。”她頓了頓,攤手問道,“帝君不覺得奇怪嗎?倘若早在數年前,魔族就能偷偷逃出魔域,緣何隱忍至今?就連凡間兵法上都說,唯有攻其不備,方可一擊製敵。”

“嗯,如果早有魔族混跡於三界,一旦交戰,我們未免腹背受敵。此事,我會再派得力的神君去查。”帝君頷首,語氣嚴肅。

倒也沒有旁的法子可選,她垂下視線,轉而蹙眉問道:“帝君,這一戰當真無法避免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見帝君滿目悲憫地搖頭微歎,她大抵也覺得這問題天真到有些可笑,自嘲般地“撲哧”一聲:“那麼,海邊的百姓們可離去了嗎?”

“唉,他們看著海上風浪頻起,不願離去的仍占了半數之多。相邢神君儘力了,可凡人大多不信神明,托夢也好,說書也罷,都是收效甚微的。”帝君亦拿他們沒轍,總不好打斷了他們的腿,硬是把人抬走吧。

不信奉神明倒是小事,可他們竟能對這日月淩空之怪象視若無睹,還真是心大得很。江槿月和小姑娘同時撇了撇嘴,都是一臉無奈。

“凡人若要背井離鄉,又無一技之長,要何以為生?即便能勉強混個溫飽,又哪有在家中過得自在?”帝君看問題極其透徹,那雙眼睛似能洞悉世事。

小姑娘點點頭,莞爾笑道:“也罷,這幾日我會派鬼差去凡間嚇唬人,再順勢放出鬨鬼的傳言,說得誇張些就是了。屆時,但凡惜命點的,他們也該走了。”

誰能想到這種時候她竟會滿腦子裝神弄鬼,實在劍走偏鋒。帝君忍俊不禁,頷首答道:“那就有勞了,能多救一人性命已是功德無量,萬事不必強求。”

她想也沒想便“嗯”了一聲,又笑眯眯地歪了歪頭:“我曾在書上讀到過一句話,‘在其位謀其政’。凡人信不信神都不重要,我們總得儘力庇護他們啊。您說對嗎?”

少女嗓音清甜,語氣溫柔,卻說得擲地有聲。江槿月不自覺地皺眉沉思,靜靜看著眼前畫麵須臾間輪轉千百回。

籠罩於門扉之上的陣法光芒愈來愈黯淡,金龍業已傷痕累累、奄奄一息,見此情形,天界眾神愁得長籲短歎。

天空中始終日月高懸,再無晝夜交替,海邊風浪肆虐不止,想來凡間亦是無人得以安眠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一時間,民間的巫師道士抓準機會重出江湖,於街頭巷尾大肆宣揚神鬼之說。

他們兩眼冒光,都道皆因世人不再供奉神明,這才引得天神降罪人間,要他們凡人拿命去抵,為自己的愚昧無知付出代價。

“代價?”江槿月跟在眉頭緊鎖的小姑娘身畔,心裡隻覺得好笑。若隻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攪和得大家都不得安生,那哪裡還是什麼神?

根深蒂固的思想極難轉變,起先還是不信的人占了大多數。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天上地下的怪象卻絲毫沒有終結的跡象,凡人們到底是急了。

道士紛紛開壇做法,宛如故弄玄虛;帝王下旨大肆修建道觀寺廟,用以供奉神明,更是圜丘祀天、方丘祭地……

凡人們看似又如多年前那般信奉神明了,他們目光虔誠、雙手合十地跪於蒲團之上,他們結結巴巴地念著不甚熟悉的經文與咒法,祈求上蒼垂憐。

這場麵莫名叫江槿月打了個寒噤,忍不住嘀咕:“明明是在拜神,我怎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仿佛是快要溺死於湍急水流中的人,將死未死之際僥幸抓住了一塊浮木,便隻得將一切希望都寄托於此。

這是一種病態而癲狂的信仰。

想到這裡,她的身子又止不住顫了顫,良久方聽到自己身畔的姑娘極儘嘲諷地嗤笑道:“嗬,有趣啊。”

她不知這一句“有趣”是指的誰,隻知回憶中的時光匆匆而過,轉瞬便至第七日清晨。

判官與星君擦身而過,負手踏入閻羅殿時,小姑娘正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