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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閻王 鹿棲歸 4247 字 6個月前

他的神色,隻能聽見他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我求你、求你彆死……”

自然無人會回應一個字。前世的她早已身隕,而如今的她在夢中亦不能開口說一個字,隻能靜靜看著他的眼淚混合著她的鮮血,自鬢角滑落,重歸塵土。

塵歸塵,土歸土,她死後定當魂歸幽冥界,如此算不算圓滿?江槿月微微歎了口氣,隻能無聲地對著他的背影說:“真笨,她明明都讓你彆難過了。”

數不清的光華破空而來,合力破開重重血色,毫不猶豫地湧入那具幾乎支離破碎的身軀,似有人還要做最後的掙紮。

血色幻夢被照得五光十色,可那個姑娘始終未曾醒來,連蜷縮著的指尖都不曾動彈分毫。

世間再強的療愈法術也無法修補徹底崩碎的靈魂,一切大抵都是徒勞。

最終,他隻能看著,她瘦削的身影如破碎殘蝶般隨風而逝,化作漫天華光如雨,隻在他身旁停留了一瞬,便穿透層層血霧,朝著四麵八方散去。

與此同時,江槿月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疼痛灼燒著她的五臟六腑,極致的痛處順著血液流向手腳,想要將她整個人撕成碎片。

這段星盤帶給她的詭異記憶,似乎想讓她如前世一般化作握不住的塵埃,想讓她徹底消散於塵世間。

江槿月險些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耳畔是嘈雜的轟鳴聲,大腦早已一片空白。她總算明白,痛到極致的體驗,最終竟是麻木到再察覺不到半分痛覺,仿佛自己隻是一具屍體。

正當她即將被抽空最後一絲意誌時,仿佛被死死攥住的心口忽地一鬆,眼中浮現出一絲清明。

“你找死,那我就親自送你一程。”他的語氣中帶上了陰冷透骨的殺意,前所未有、毫不掩飾的戾氣。

恍惚間,江槿月幾乎要合攏眼眸,卻遠遠望見沈長明手持血光凝成的利刃,直直劈下,乾脆利落地斬斷了丞相握著星盤的臟手。

血液四濺時,星盤自丞相手中飛出,華光終是滅了。讓她無力反抗的威壓終於退去,她抬手捂著心口跪坐在地,經不住急促地呼吸著。冷汗浸濕脊背,全身血肉生疼,這般境地,宛如死了一次。

良久,江槿月強忍著久久不消的痛楚,硬是抬起眼眸,望著徑直滾到她麵前的小巧星盤,又看向了更遠處,那人高挑的身影。

沈長明收斂了掌心紅光,耀眼的血光散儘,他的麵孔隱沒於黑暗。他劍指丞相咽喉,語氣森冷:“說,是誰派你來的?”

失去了一隻手的丞相跪在地上,偏偏將脊梁挺得筆直,更為癲狂地大笑:“誰能派我來?我是一人之下的丞相!手握大權!誰見了我都得退避三舍!”

“我可去你的吧!瘋子!”縛夢第一個聽不下去了,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小小的毛筆卻有凜冽殺意。

它雖是脾氣差了點,還從未動過這樣大的怒。想來是方才看著她身陷囹圄、痛不欲生,它卻半點幫不上忙,心中自然又氣又急。

望著星盤上熟悉的字跡,江槿月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如今無人驅使,藍光散儘後,這就似乎隻是塊普通的星盤。

若非切身經曆了方才的痛苦折磨,她都不敢相信,這麼一樣不起眼的東西,能將她逼到這個境地。她沉%e5%90%9f片刻,便衝著星盤伸出了手。

“你!把它給我!!”丞相一聲暴嗬,滿臉驚怒,顯然不願讓她觸碰到自己的寶物。

她本就渾身乏力,更是滿心都還係在方才的回憶裡,被丞相這聲吼硬是驚出一身冷汗,不由眉心微蹙,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見丞相還想開口,沈長明當即將長劍橫在他的脖頸上,衝他冷冷一笑,眼中威脅之意清晰可見。

江槿月輕輕將小小的星盤置於掌心,小心翼翼地拂淨了上頭的血汙,心中已是萬千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這或許曾是星君的法器?落在丞相手裡,可真是暴殄天物。

“真晦氣。他們是很喜歡收集我們的法器嗎?自己沒有?”江槿月抬手擦去額角冷汗,踉踉蹌蹌地起身朝著他們走去。

雖然一早知道丞相沒安好心,可眼睜睜看著自己化作齏粉,看著他痛徹心扉,瀕死的絕望與死彆的哀痛同時呈現,可謂世間最狠的折磨。

丞相到底跟她有多大仇,好端端的,為什麼非要讓她想起這種事來?或者說,他背後那個人究竟是誰,又安的什麼心?

“主上!您沒事吧!”縛夢心急火燎地衝著她大吼。見她眼神晦暗至極,它更是心急如焚。若非它要看著丞相這隻老狐狸,早就飛回她身邊了。

這麼一想,縛夢登時想再給丞相兩個大嘴巴子。

“槿月,你好些了嗎?不要勉強,我……”沈長明將劍往背後收了收,攙起她微微顫唞著的手。見她倔強地搖了搖頭,他隻得將後頭的話壓下,扶著她走到丞相麵前。

她居高臨下地盯著丞相,雖仍有幾分虛弱,已是目光幽冷,語氣堅決:“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你又知道些什麼?我勸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我耐性不好,一個問題不想問第二遍。”

丞相敗局已定,再無力東山再起,可他就是做鬼都要特意送來星盤,叫她無端想起這些往事,定不是臨時起意。

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或許便是這許多日子以來,他、戚正和那個幕後之人苦心籌謀的根源。

僅從丞相滿腦子幫她找回力量就知,丞相對他們前世的事所知不多,甚至可能比不上戚正,所以他一定不是主謀,肯定是有人在指使他。

聞言,丞相莫名滿眼狂喜,激動地昂首:“隻有我知道你的力量在哪!你如果殺了我,這輩子、下輩子,你永遠也彆想找到它!”

還真是三句話離不開“力量”二字,此等回答實屬避重就輕,他在刻意回避她的第一個問題,不願供出主謀的身份。

“也罷,我不擅長審人,那便讓判官大人好好審審吧。”江槿月向縛夢遞了個眼色,一咬嘴唇,就要強撐著送魂。

“哈哈哈哈!”丞相突然瞪圓眼睛哈哈怪笑,絲毫不懼他們眼中的嫌惡與鄙薄。

伴隨著他聲嘶力竭的大笑聲,無邊寂夜似被人撕開一條裂隙,一道巨大的人形陰影爬過粉白院牆,由外而內,悄然順著青石板路朝著他們的後背襲來。

幾乎與夜色相融的漆黑人影悄悄伸出兩隻布滿猙獰裂痕的手臂,直衝衝地對著她潔白的脖頸而來,似要將她活活掐死。

察覺到身後不同尋常的風聲,江槿月瞳孔微縮,下意識猛地朝旁退了一步,避開了人影的攻擊。

她堪堪穩住身形,抬眸時卻見怪異的人影一把拎起癱坐在地的丞相,饒有興致地對她比了個揮手的動作,拖著丞相朝著高高的院牆跑去。

“我就知道,我信奉的神一定會來救我的!”丞相欣喜若狂地嘶吼著,幾乎手舞足蹈。看來是病得更凶了,他竟管一團影子叫做神明。

那個人影知道這裡是他們的地盤,隻管拖著丞相急急地往府外跑去,這架勢顯然是要逃跑。

這鬼東西沒準就是幕後黑手,它來得正好,絕不能放虎歸山。江槿月掌心微揚,眼中血光流動:“想走?”

她本想喊縛夢或九幽令前往攔截,可不知為何,今日她的手比思緒更快。

在她自己都尚未反應過來時,她已然抬起指尖,蘸著微涼夜風,似是隨意地臨空畫出個陣法來。

最後一筆落下,一重泛著猩紅光芒的巨大陣法籠罩於庭院上空,將人影與丞相網縛於內,隔絕了離他們僅剩一步的院牆。

一張羅網漸漸收緊,不留分毫空隙,鬼物根本無路可逃,隻能步步往陣法中心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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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思①兔①網①

第69章 神魂皆滅

血光如塵霧般彌漫於陣法之中, 陣陣衝刷拍打著退無可退的人影與丞相。

人影顯然遭到了重創,變得更為虛幻,幾乎要被血霧吞噬, 就此煙消雲散。

丞相頹然地被他拖動著,露出一條猙獰血痕。他身上的鬼怪早已瞠目結舌, 漆黑無神的眼珠子被光芒吸引, 視線死死地定在頭頂。

半空中一輪朱紅圓月巋然不動,似乎是陣眼所在, 正不斷釋放出無可比擬的強悍威壓,如能回山倒海。

順著鬼魂滿懷畏忌的目光,江槿月抬眸注視著熟悉的晦暗月色,啟唇喃喃:“那輪月亮, 好像幽冥界的血月啊。”

無數血字於陣法周邊環繞, 隻是遠遠瞧上一眼,都讓群鬼驚懼戰栗。不容挑釁的無形壓力鑽入它們貧瘠的大腦, 叫它們不敢再有二心, 唯有俯首稱臣。

一時間,鬼怪們放棄抵抗,就連方才還在揮手挑釁他們的人影都不敢抬頭, 隻能在陣法中坐以待斃。

萬籟俱寂間, 過了半晌,沈長明微微側過臉問她:“槿月,你方才想起了什麼?可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垂眸凝望著跳躍於指尖的紅光,江槿月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什麼要緊事。你放心,我沒關係的。”

能不提還是彆提了, 說這些也是徒增煩惱。她本想佯裝雲淡風輕地對他笑笑,方張了張口, 咽喉就驀然翻湧起血腥味,粘稠的血液順著嘴角滑落。

洶湧來襲的暈眩感讓她幾乎失去意識時,有人把她攬在懷裡,替她拭去唇角的鮮血。

眼前一片模糊,她沒看清他眼底的心疼,隻聽得他無可奈何地歎道:“你不能再動用術法了,算我求你,你到底能不能聽話?”

他從來處變不驚的溫潤語調中染上複雜情緒,那是惶然無措的、近乎哀求的意味:“我求你了,彆離開我。”

這句話,與方才驚鴻一瞥的幻夢何其相似。江槿月儘力穩住心神,待視線漸漸恢複清明,佯裝無所謂地對他一笑:“你知道的,我從來體弱嘛。隻是暈眩,彆擔心。”

搭在她右肩上的五指不經意間加重了力度,他半晌不曾作答。她到底知道自己理虧,乖乖低下了頭,斂息屏氣。

明知她在避重就輕,沈長明終是拗不過她,隻得壓下怒意,輕歎了句“下不為例”,便強行將視線移向眼前的法陣。

兩個人還沒說上幾句話,消停不到片刻的人影便再坐不住了。它開始瘋狂地朝著法陣撞去,沉悶的“咚咚”聲不斷回蕩。它似在探尋陣法最薄弱的地方,意圖攜眾鬼逃出生天。

人影徒勞的動作對陣法毫無作用,它自己反倒被鋒銳血光割得傷痕累累。

見狀,它不甘心地尖嘯著,愈發猛烈地衝著法陣撞去,臭氣熏天的黑血濺了丞相滿身,把他徹底淋成了個血人。

望著看似牢不可破的血色法陣,江槿月亦是滿心猶疑。她從未學過奇門異術,從前要送魂,還得借助縛夢。

今日,她為何能空手畫出這樣一個陌生的法陣來?她想不明白個中緣由,隻能以“因禍得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