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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閻王 鹿棲歸 4293 字 6個月前

已熟稔,甚至於見怪不怪,顯然是又要見鬼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些時日,不知又是哪來的鬼魂如此不長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來王府惹事。

“嘿嘿嘿……”有人在他們身後又哭又笑,口中含糊不清,似是含著鮮血。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起身,朝著背後望去。若非想看清對方是個什麼玩意,江槿月真想直接把九幽令扔出去,先砸它一頭包再說。

一個身著破爛官服、枯瘦如柴的惡鬼在半空中現身。他怨氣深重,周身是肉眼可見的凜冽煞氣,凍得花草枯萎,如同回到嚴冬。

最叫人不適的是,惡鬼的身軀上密密麻麻地爬著數不清的鬼怪。一個個都在不遺餘力地大口撕咬著他,直咬得他鮮血直流,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這架勢,是連鬼怪都巴不得飲儘他的血,吃儘他的肉?可見這些鬼魂對他早已恨入骨髓。

明明自己都慘得不成鬼樣了,惡鬼卻似是對此一無所知,亦絲毫察覺不到切膚之痛,隻陰沉沉地對他們兩個怪笑。

江槿月:“……”

不是,您是笑起來就不會痛了嗎?

“丞相大人,你終於來了。”明明這玩意早已沒了人形,沈長明卻一眼認出了他的身份,隻冷冷一笑,仿佛對此早有預料,一點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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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星河寥落

權傾天下的當朝丞相, 說倒台就倒台、說變鬼就變鬼。速度之快,實在叫人始料不及。

丞相淒慘至此,倒真像是受了反噬, 如今就隻剩魂了——還是殘破不堪的,不像是能興風作浪的樣子。

見此情形, 江槿月方鬆了口氣, 就見丞相恨恨地瞪著他們,笑容桀然:“沈長明, 你果然好得很啊!你逼人太甚了!”

說話間,丞相驟然暴起,拖著殘軀往前一撲。江槿月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輕輕抬手, 縛夢於她身前劃出一道如鉤血光。

無邊冷意與壓迫感瘋長, 驚得丞相身上的小鬼們齊齊停下動作,抬起泛著幽光的瞳孔, 發出刺耳悲鳴。

幾近瘋癲的丞相臉色一沉, 雖心有畏懼,可惜他衝得太快,一時來不及收手, 隻被紅光輕輕一碰, 身上瞬時綻開更多觸目驚心的傷痕。

看丞相一副怒目圓睜卻無可奈何的樣子,沈長明“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反問道:“當年,丞相大人難道就不是逼人太甚?時過境遷,如今也到了你還債的時候。”

聞言, 丞相怒極反笑,滿眼不加掩飾的惡意:“當年之事與鵬兒無關!你有什麼仇什麼恨, 大可以衝著我來!你卻連他的性命都不肯放過!”

什麼鵬兒鳥兒的,這又是哪位?江槿月聽得雲裡霧裡,忽地想起方才沈長明說過,陳家長子陳鵬參與謀反,大約便是所謂的“鵬兒”吧。

她提起縛夢筆,裝作不解其意:“啊?是王爺讓陳鵬謀反的嗎?丞相大人硬把錯處推到他人頭上,不太好吧。”

“你!”丞相猛然轉過臉死盯著她,眼底殺機畢露。

相較於他,沈長明隻微微笑了笑道:“世間最痛不過骨肉分離,未曾親曆總歸無法感同身受。本王隻是體恤丞相,希望你能在死前親自品嘗生離死彆的滋味罷了。”

一字一句毫無波瀾,不摻雜一絲恨意與戾氣。他用最平靜的語氣,痛擊對方的每一寸經絡。

“你終於不裝了?滿口仁義道德,說我心腸歹毒,可你與我又有什麼區彆?”丞相指著他的臉,笑容愈發扭曲,滿身血水散發著惡臭,“我問你!有什麼區彆?!”

他們兩個可謂有著雲泥之彆。江槿月隻覺得他可笑,搖頭感歎:“旁人多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大人當真與眾不同,人都死了,還在這裡汙蔑他。”

她自以為是在好好同他說明道理,誰知,此話隻換來丞相惱羞成怒地咒罵他們,久久不停。

被他吵得不想搭話的江槿月:“……”

她本想著,丞相既敢旁若無人地來王府,定是留了後手,否則豈非羊入虎口?可她萬萬沒想到,丞相隻跟他們爭辯無意義的廢話,半天也不乾正事。

她曾在話本上看過,有人死到臨頭,悲壯地拋下一句“我做鬼都不放過你”。在丞相這裡,此話大約要改作“我化成厲鬼都要吵死你們”。

見丞相始終滿口臟話,再無權臣風采,江槿月不屑地聳聳肩,忍不住打斷道:“說夠了沒?說夠了就早些上路吧。”

九幽令與縛夢從不離身,她根本不怕與之一戰。丞相十惡不赦,若他執意找死,她正好把他打得神魂俱滅,也不必勞煩判官審問了。

“江家姑娘,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丞相轉過臉來,似乎終是想起了來此一遭的緣由。

他一說話,滿身的鬼物都停下咀嚼的動作,齊齊地怪笑著看她,豎起耳朵靜等她的回應。

又是交易,哪怕她再三拒絕,他仍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江槿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懶得回話。

不消她多說,沈長明已替她斷然拒絕:“少廢話,她不會和亂臣賊子合作,你最好彆打她的主意。”

“你著急了?原來咱們的懷王殿下也並非冷血無情啊。可你,憑什麼替她做決定?”丞相冷嗤一聲,看向她時,眼珠子骨碌碌轉得飛快,“我……”

“你是聽不見嗎?他讓你少廢話。”江槿月忍無可忍地揚起手腕,掌心的九幽令湧出陣陣血霧,如浪潮般洶湧地環繞在她身旁。

一時群鬼寂然,不受控製地被她手中散發著耀眼血光的令牌所吸引,訥訥地伸長脖頸,張大了嘴巴,任由血液自嘴角滑落,露出尖銳的獠牙和齒間肉沫。

“你果然不簡單。可惜了,我早有準備。”丞相眯起暗淡無光的雙眼,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伸出尖銳的指甲,毫不猶豫地往下一劃。

“噗——”

丞相那件不成樣子的紅色官服又添新傷,他滿臉坦然地劃破%e8%83%b8膛,就像再體會不到疼痛似的,將整隻手探入心口不斷摸索著,口中笑聲刺耳:“哈哈哈哈!”

生前死後,此人都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江槿月忍不住皺緊眉頭,她隻看著都嫌疼,不知他是怎麼笑得出來的。

很快,丞相便取出了樣血肉模糊的、泛著微弱光芒的東西。他近乎虔誠地將它托在掌心,鬼怪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眼中泛著嗜血凶光,瘋了似的朝他%e8%83%b8`前的窟窿湧去。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丞相明顯對它極為看重,或許這就是他從不示人的底牌。

那麼,搶來亦或毀去便是。江槿月神色一凜,抬手輕喚:“縛夢。”

同樣看得極為不適的縛夢當即淩空而起,筆鋒遊走間,肆意揮灑漫天血雨,將清冷月光染得一片鮮紅。血光如鋪天蓋地的箭雨,很快在丞相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血光分明凶狠暴戾,卻仿佛有所顧忌,並沒有對他下死手的意思。

滿身透著不祥氣息的猙獰傷痕,丞相卻笑得愈發從容,滿眼狂熱地盯著手中物什,哆嗦著替它抹去血漬,漸漸露出它本來的模樣。

他將那東西隨手舉起,目光幽暗:“江小姐,你不想知道這是什麼嗎?”

江槿月微微眯著雙眼,饒是她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麼,也察覺到了它的不同尋常。

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東西,竟能讓縛夢繪出的血光主動避讓,似是不願與之相爭。

那東西小巧玲瓏,遠看像是青銅質地,其上似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字,每個字都散發著微弱的光華。

幽幽藍光,盈盈如星辰。仿佛是沉寂多年,終得重見天日般,它迎著漫漫血光,現出皎皎星河。

江槿月莫名覺得,這東西她一定曾在哪裡見過,就像一位很熟悉的老友。*思*兔*在*線*閱*讀*

星河緩緩流轉,那些小字慢慢清晰了起來,字跡繁複瑰麗,子醜寅卯、乾坤屯蒙,與眼前鮮血淋漓的場麵格格不入。

她幾乎都要嗅到一股蒼涼的、仿佛亙古不變的氣息,腦海中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驚懼的意味,連她自己也不知究竟在懼怕何物。

“這是……星盤?”她近乎無聲地喃喃低語。

這兩個字似被人施加了邪術,她不過是輕聲念了一遍,便很筷感覺到身上傳來鑽心劇痛。

死死凝望著熟悉的星盤,她立在原處,一動也未動,劇痛讓她冷汗直流,隻得咬緊牙關硬扛。

仿佛被利刃貫穿%e8%83%b8膛,又似是整顆心被人驟然捏碎,劇烈的疼痛讓她避無可避,幾乎痛不欲生,隻覺得每一寸血肉都在呼喊著同一個名字。

“星君大人,對不起。”耳畔傳來一聲苦澀而虛弱的歎息,與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眼前場景霎時變換,天地間唯有兩道身影,仍如記憶中那般一紅一白,一個正急速下墜,一個在拚命奔跑。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笑容明%e5%aa%9a,仿佛永遠不知愁滋味的紅衣小姑娘墜落塵泥,驚起一片塵埃。原本就蒼白的麵龐早無半點血色,渙散的目光中倒映著一個雪白不染塵的修長身影。

森然死意將她視線所到之處染成一片血紅,鮮血猙獰地攀上那身玉白色長袍,向他的心口處蔓延。

江槿月眼眶酸澀,她才發覺,那身紅衣早已被鮮血浸透,所以才顯得格外鮮紅。

一個人原來能流那麼多血嗎?原來在生死麵前,神明與凡人是一樣的。她很清楚,這個人要死了,無力回天。

“……”沈長明不發一言,執劍一躍而起,銀白劍鋒上隱有瑩瑩藍光閃爍。

丞相不緊不慢,手持星盤迎戰。兩道極為相似的藍色光華相互碰撞,最終各歸平靜,不留半分痕跡。

它們本為一體,自不會相殺。沈長明冷冷看著丞相,背過手去暗暗念訣。

“懷王殿下,你是想毀了星盤嗎?可唯有它能幫她取回力量啊。”丞相幸災樂禍,對著臉色煞白的江槿月大呼小叫,“江小姐還不明白嗎?你睜大眼睛看看啊!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一串聲嘶力竭的怒吼將她的思緒自不真切的場景中拽回,溫熱汗水劃入眼眶,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江槿月忍著錐心之痛,用最後的力氣握緊九幽令,咬著牙呼喚道:“縛夢!”

取回力量?一看到這星盤,她就痛成這副樣子,這力量誰愛要誰拿去吧。

指尖近乎嵌入肉,她隻能咬緊嘴唇,強撐精神。即便如此,仍是不由自主地墜入那片鮮血淋漓的幻夢中。

“彆難過啊,星君大人。”

這一句話似乎用儘了她所有的力氣,倒在血泊中的姑娘終是闔上雙眼,麵色平靜安詳,嘴角甚至含著笑意。她好像真的隻是困倦了,想歇上一歇罷了,很快就會醒來。

淚水輕輕滴落在她的額頭,一滴又一滴,似乎再也止不住。滿身血淚的他始終低垂著頭,江槿月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