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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閻王 鹿棲歸 4258 字 6個月前

時分還有冤魂邪祟前來王府鬨事。

來一個算一個, 來兩個逮一雙, 江槿月也不挑,索性將它們儘數送往地府。

還不到三日, 丞相那邊就再無動靜了,仿佛徹底陷入沉寂,故而她連過了好幾天太平日子。

不知丞相大人是知難而退了,還是另有打算。左右鬼魂無法威脅到她, 派死士來王府行刺更是自尋死路。思索再三, 江槿月認定,丞相多半要被活活氣死。

相較於“安分守己”的丞相, 沈長明就顯得尤為忙碌。常常一大清早就不見其人, 直到黃昏時分才歸來,偶爾還會夤夜外出,也不知要去何處。

對他這副來去匆匆的模樣, 王府上下似是習以為常。見她多有擔憂, 眾人極為殷勤地陪她說話解悶,再三寬解說“王爺從前就是這樣,幾日不見人也是常事”。

這個當口,沈長明能忙些什麼?他即便不說,她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事關重大, 她自知幫不上忙,不該跟去添亂, 索性整日悶在書房裡批案卷。

一旦有事可乾,時辰會過得快些,日子也顯得不那麼無趣了。據黑白無常說,判官大人對此相當欣慰,大手一揮就給她送來了更多案卷。

江槿月:“……?”

她很快悟了:活是永遠乾不完的,有空操心勞碌,不如出去散散心。

為了不多生事端,她特意換了身低調輕便的衣裳,又戴上幕籬,這才心滿意足地帶著兩個小丫鬟上街去了。

雖說沈長明對如今朝中局勢諱莫如深,但隻消去城西最熱鬨的茶肆坐坐,不出一個時辰,就能摸清城中的風吹草動。

一路上,江槿月見到了不少官兵,一個個不苟言笑地穿行於大街小巷。遇上他們,百姓們隻敢斂容屏氣,主動垂首避讓。

瞧這架勢,近來王城中戒嚴?得出了這一結論,江槿月愁得緊皺著眉頭,歎了一聲:“許久未曾見過這樣大的陣仗了,還真是要變天了。”

眼見著官兵們目標明確地湧入一家酒樓,小丫鬟隻笑道:“江小姐彆擔心,外頭再怎麼亂,咱們王府也不會有事的。”

倒是看得開。被她臉上的笑容所感染,江槿月回以一笑,邊走邊輕聲道:“走吧,咱們今日去湊湊熱鬨。”

已過正午,茶肆大堂裡聚著不少閒來無事的布衣百姓。以往百姓們總愛大聲攀談,今日卻仿佛生怕隔牆有耳、禍從口出,一個個隻敢小聲地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誰不知道丞相大權在握?還有誰敢管他們丞相府的事兒?”

“嘖,兄弟你這是幾年沒出門了?相府都要倒灶了,你還當他是從前的相府?”

“哼,這上頭的旨意,咱們小老百姓就彆過問了。不管怎麼說,這對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兒不是?在座的哪個不曉得那陳公子是個什麼貨色?”

他們口中的陳公子大抵是丞相的嫡長子,據說此人囂張跋扈,自稱是“皇親國戚”,連在王城中都絲毫不加收斂,惹得百姓怨聲載道。

“什麼?丞相府就要倒灶了?”江槿月疑惑地歪著頭,心道這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丞相最多一時失勢,應該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她一時參不透這話是真是假,這些人說話的聲音又壓得極低,她隻得豎起耳朵聽著,生怕漏了一個字。

隻可惜,她坐在角落裡聽了許久,隻得出了個“朝中動蕩不安,可能要變天了”的結論。

至於具體怎麼個變天法,誰也說不明白。最終他們無話可聊,乾脆聊回了鬼神之說,又互相推薦起了符咒經文來。

“不是,他們這說了和沒說有何區彆?”江槿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隻看如今城中人人自危的樣子,便知山雨欲來。

丞相的心思何等狡詐?當然不會束手就擒,將來定有一場惡戰要打。她小口抿著溫熱的茶水,再不發一言。

兩個丫鬟猜不透她的心思,對視一眼後才試探著接話:“江小姐是擔心王爺?您彆擔心,王爺一向穩重,肯定不會有事的。”

另一個也隨即勸她:“您要是放心不下,不如親自問問他?”

並非是她不想問,可即便她問了,他也不願細說,隻說他一切都好,讓她千萬顧好自己。

看著倒是勝券在握、意氣風發的樣子,實在不知他的底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明明他的對手是個老奸巨猾的,朝中也少不了有丞相的黨羽為虎作倀。

三人坐在茶肆中聽了半晌廢話,江槿月深感今日出門可謂一無所獲,正要起身離去,卻瞧見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腳踏入茶肆正門。

此人穿了身淡粉色長紗裙,穿得惹人注目不說,偏偏一進門就做賊心虛似的低著頭,還抬手半遮著麵孔,簡直是在掩耳盜鈴。

多虧茶肆小二是個有眼力見的,很快迎了上去,兩個人小聲交談了片刻後,他們便一前一後地往二樓雅閣去了。

這姑娘不自在地東張西望著,亦不敢與他人對視,就差沒把“心虛”這兩個字貼在腦門上了。

“江宛芸?她這是在乾什麼?”目睹了全程的江槿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江家二小姐素來自詡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從前更是沒少譏諷她離經叛道,成日想著往外跑。

今日江宛芸是轉了性了?以她難伺候的性子,出門一趟至少也該帶個丫鬟。

想起上回去江府驅邪時,江宛芸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約這些日子過得也不太舒心,或許遇上了什麼難題吧。

微微晃動著杯中的茶水,江槿月歎了口氣,她對江宛芸的隱秘實在沒什麼興趣,她沒必要也沒立場去管人家的事,還是由她去吧。

大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又有一人步入茶肆大門。年輕男子身著縫衣淺帶,氣質儒雅,一來便主動找上店小二,壓低聲音問起了話來。

眼見著店小二笑眯眯地給他指了指最右側的雅閣,這男人對小二點點頭,很快便大步朝著樓上去了。

見她動作微微凝滯,小丫鬟小聲問道:“江小姐,您認識他們嗎?”

“豈止是認識,看來今日不宜出門。”江槿月收回視線,雖不願多管閒事,心中仍覺得他們兩個莫名其妙。

夭壽了,難得出門一趟,能同時遇到方恒景和江宛芸。很顯然,他們兩個定是有約。

可他們若有事要談,何不大大方方地在江家談?再者說,茶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他們卻非做出這副賊頭賊腦的樣子來。

“罷了,咱們早些回去吧。”說著,江槿月起身就要走,忽而聽得二樓傳來一聲巨響,似是有人“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伴隨著一陣“咚咚”的沉悶腳步聲,麵色不虞的方恒景大步離去,頭也懶得回一下。

這才剛來就走了?這兩個人在這裡演什麼戲碼?江槿月在心裡暗道了句“莫名其妙”,正要往茶肆外走,眼角餘光便瞧見江宛芸正失魂落魄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透過白紗幕籬,江槿月發覺對方的視線一轉,兩隻眼睛死死地盯在她身上,很快便一聲不吭地朝著她走了過來。

不是吧,她這都能認得出來?江槿月隻好佯裝沒看見她,心裡暗暗泛起了嘀咕。

早知他們兩個聊不到一刻就要走,她一定先走為上,絕不多停留。

現在想走是肯定來不及了,江宛芸已然徑直走到了她麵前,神色無比複雜。她一時看不透對方眼中的情緒,隻覺得其眼眶泛紅,大約是剛大哭過一場。

而且還哭得挺慘的。江槿月更是拿不準主意,方恒景這廝好歹出身於書香門第,不至於做出什麼僭越的事,他們這到底是怎麼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姐姐,我能和你聊聊嗎?不耽誤你太久。”猶豫良久,江宛芸率先開了口。

聽起來有幾分征詢的意味,甚至於哀求。一段日子未見,她好像愈發憔悴了,眼窩深陷、臉色泛青的模樣和判官大人有一拚。

聊聊罷了,倒也無不可。江槿月想也沒想便點頭答應,轉身對兩個丫鬟說:“你們在這裡歇一歇,我儘快。”

一對“貌離神更離”的姐妹步入雅閣,入座後,江槿月下意識地低頭一看。桌上的兩杯茶是剛沏的,還冒著熱氣,茶香甚濃。

顯然,他們是剛坐下,還沒說上兩句話就不歡而散了。從前的方恒景仗著年長,為著巴結江乘清,總說自己把她們兩個當親妹妹看待。

這才沒過幾年,他就原形畢露了,真是和一手提拔他的江乘清不分伯仲。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還有事呢。”江槿月語氣平淡,也沒有要斟茶的意思。

她也並未撒謊,確實還有不少案卷要看。如今有工夫出來一趟實屬不易,倘若江宛芸要跟她講什麼愛恨情仇,她是真的聽不進去的。

“聽說姐姐要成婚了,恭喜你啊。懷王殿下前陣子送來的聘禮很豐厚,你們大婚時一定風光。”江宛芸語氣聽著比她更平靜,如一潭死水,不摻雜半點情緒。

江槿月突然覺得她變得很陌生,這一聲“姐姐”,不如年幼時喚得那般熱情真心,亦不如前陣子那般虛偽做作。

仿佛這兩個字裡,就包含了數不清的情緒與感慨。算來,她們真是有許久不曾這樣麵對麵坐著說上一會兒話了,可是又怪得了誰呢?

見對方不吭聲了,眼神也顯得黯淡無光,江槿月撇了撇嘴,隨口問:“你就想和我說這個?那就,多謝你了?”

“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可真好啊,到底是嫡出的女兒。妾室生的孩子,無論再怎麼受寵,還是配不上這樣好的待遇。”

開始了開始了,江槿月本以為她改過自新了,沒想到還是熟悉的味道。雖然江宛芸看著是喪失了攻擊性,可這陰陽怪氣的樣子,真是一如既往。

這或許已經成了她的習慣,這輩子是很難改掉了。江槿月向後靠了靠,懶懶地問:“江家可不重視嫡庶。從小到大,你哪裡過得不稱心了?倒也不必說這種話。”

王芷蘭在家裡耀武揚威的德行,和尋常人家的妾室可不一樣。這麼多年了,江乘清雖脾氣不好,也沒見他苛待過江宛芸。

再說了,這麼多年來,受罰挨罵最多的明明是她。真想不到,江宛芸竟會羨慕她這個嫡女。

羨慕什麼?羨慕她被罰跪祠堂,被罰抄家規,被罰餓肚子?簡直好像有點毛病。

“不一樣的,姐姐。”江宛芸苦澀地長歎一聲,眼神幽暗,“我母親落了個什麼下場?我都不能去看看她。父親說了,我們得和她劃清界限。妾就是可以隨意舍棄的,庶女也一樣。”

“……不看也罷,不過是徒增傷感。”江槿月實在沒法把王芷蘭的死告訴她,否則就她這精神狀態,難保不會做出衝動的事來。

江宛芸悶悶地灌了口茶:“算了,還不都是她活該?我真沒想過,她還真敢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