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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在逃閻王 鹿棲歸 4233 字 6個月前

魄,她又想起方才夢中的怪物,略微走了走神,很快又凝神靜氣,認真地聽了下去。

城隍爺麵色陰沉,說得極其緩慢:“幽冥界有一傳言,可謂人儘皆知。千年前,曾有一人與幽冥血月做了交易。那人自願以命魂為契,暫借血月的神力。”

“幽冥血月?您說的是地府的月亮?”江槿月聞言心下一動,想起夢中那輪晦暗的血色圓月。原來血月是有神智的,甚至還能與人做交易?

地府的東西果然都不同尋常,竟連月亮都能成精。可所謂的“以命魂為契”,聽著總歸不像什麼好事。

“嗯。聽說那人獨自強闖天牢,為求逆轉生死,如此逆天而行,必遭天道懲罰。他後又不顧勸阻非要入無間地獄,因此受儘修羅惡鬼的重重詛咒。”城隍抬起細長的眼睛看著她,幽幽地問道,“在您看來,這個人做錯了嗎?”

“……無間地獄?”江槿月微微蹙眉。她雖是聽得一知半解,但城隍的描述中,提到“詛咒”二字,倒叫她想起曾在幻境中所見的景象,判官說星君哪裡都敢闖,難道他指的就是無間地獄?

她還記得黑無常曾說過,被打入無間地獄者自當永世不得超生,想來那裡麵關著的一定都是窮凶極惡的厲鬼。明明星君看起來性子溫和沉靜,怎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來?

挑戰天道、強闖地獄,哪怕他是神明,這也太荒謬了。上窮碧落下黃泉,這樣真的值得嗎?

想到夢中那些厲鬼口中令人不寒而栗的詛咒,江槿月雙手微微顫唞了起來,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問道:“他是為了我嗎?可這不對吧,我怎麼可能會被打入無間地獄?”

即便她真的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他也不該闖天牢下地獄吧?更何況,那個笑起來眼中似有光芒的紅衣姑娘,實在也不像作惡多端之人。

城隍爺連忙擺擺手,聳聳鼻子無奈道:“您說笑了,誰能把您打入地獄啊?這正是老朽想不明白的,可判官不願多言。老朽隻知,今日的局麵,全因你們執意逆天而為,這是你們要付出的代價。”

又是代價。無數人對她說過這個詞,她真的快要聽得厭煩了。

想重回陽間,她需要付出代價。她必須看著沈長明死去,這也是她要付出的代價。看似公平得很,所以他們個個說得冠冕堂皇。

那他們究竟要為逆天行事,付出什麼代價?墮入凡塵,生生世世相見不識,曆儘生老病死、陰陽兩隔之苦,還不夠嗎?

“代價?”江槿月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抿著唇嗤笑道,“前世的他,很喜歡人間,絕不可能害人。若真有災厄,他定不會坐視不理。難道救人於水火,也算逆天行事嗎?”

幻境中,星君曾說過,人間是個有趣的地方。雖不過隻言片語,亦能看出其並非窮凶極惡之人,這樣的人卻被逼到逆天而行嗎?

“當年我們不過數麵之緣,可我知道你們都是良善之人。您當時出世不久,性子天真,與凡人說話也是沒架子的。他與某些目中無人的神祇相比,也是極平易近人的了。”城隍爺咂咂舌,眼神中有些惋惜。

城隍也不懂為何偏偏他們兩個要遭受這樣的劫難,願意行走於人世間,懲惡揚善、幫扶弱小的神明,難道真會犯下罪孽嗎?

“既如此,若天道要罰他,那錯的就是天,不是他。”江槿月把手一攤,沉%e5%90%9f片刻又堅決地補充道,“或許怪物說得對,天道本就不該存在。”

“這話可不能瞎說!天道高於三界眾生,維持萬物運轉,是很公平的。若天道亡了,不就失了秩序?一念成神、一念墮魔,您萬萬不能有這種心思啊!”城隍爺臉色煞白,被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地抬頭,仿佛要透過城隍殿看向天穹。

公平?世間從未有過真正的公平,人間如此,想來所謂天道亦如此。江槿月微微一笑,打趣道:“您緊張什麼?我現在不過是凡人,哪裡能威脅天道運轉?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說到也是。罷了罷了,我隻盼著你們過得好,我還等著上王府吃酒呢!”城隍笑容款款地看著她,擠眉弄眼地試探道,“您願意回來,可是想通了?老朽鬥膽問問,您如今怎麼看他?”

不知為何,城隍仿佛對他們之間的事格外上心,當初就是他非要帶沈長明去看什麼三生石,簡直莫名其妙、多生是非。

江槿月故作深沉地低頭長歎,許久才給出回答:“就那樣,湊合過吧。”

城隍被她這話一噎,良久才試探著追問:“星君大人這一世確實脾氣古怪,但老朽覺得,他還是有些優點的。”

“您想什麼呢?”江槿月將九幽令收好,提著縛夢轉身離去,邊走邊輕聲笑道,“我可是要永遠陪在他身邊的。如果這算逆天而行,那我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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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順我者生

一來二去的, 江槿月回到王府時,已至日暮時分。兩個侍衛聽到徑直向他們走來的腳步聲,早已將目光投向她, 快步上前笑逐顏開道:“江小姐可回來了!”

想起出門前曾和他約好要“早去早回”,江槿月瞟了一眼天邊晚霞, 頓時有些苦惱:“王爺回來了嗎?”

“回江小姐的話, 還沒有。”德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隻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頭。

“哦, 那就好那就好。”江槿月長出了一口氣,一抹笑意浮上眼角。她在城隍廟耽擱了這許久,沈長明竟還未回來,如此便算不得她失約了。

府上花草長勢正好, 一走入前院, 她便被牆角的鳶尾花吸引住了視線,正要上前細細觀賞一番, 便聽到了兩聲刻意的咳嗽聲。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 她的心猛然一沉,腳下步子一亂,險些跌個趔趄。

不是說他還沒回來嗎?那這又是誰?

見她神色慌亂, 聲音的主人忍不住揶揄道:“江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壯著膽子轉過頭一看, 沈長明正在六角亭內閒坐,肩上甚至還有幾片落葉,看起來他已在此坐了許久了。

真奇怪,德元竟連有誰回來過都不知道?即便是在打瞌睡,這也太荒唐了。

沈長明就好像能聽到她在想什麼似的, 冷笑一聲,悠悠道:“彆瞎琢磨了, 是我讓德元騙你的。”

真是有夠無聊的,他這幾日愈發孩子氣了。江槿月暗暗腹誹了一句,不情不願地走到他麵前坐下,見他一手執黑棋,一手執白棋,仿佛是在自相對弈。

“讓我來猜猜,這個時辰才回來,你是去找城隍了?”沈長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看她滿臉不自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了,我又不與你置氣。這麼緊張做什麼?”

低垂著眼眸定定地看了棋盤許久後,江槿月裝作無意地問道:“你與幽冥血月做了交易後,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不知不覺間,“代價”這個詞早已如影隨形,仿佛是他們終生無法擺脫的夢魘。

聽她這麼問,沈長明的手頓了頓,不屑地嘖了一聲:“看來城隍死不悔改,仍不知什麼話不該說。其實也沒什麼,無非是命魂歸屬幽冥界,再無成仙神、入天界的機會罷了。”

聞言,江槿月沉默良久,不知該說些什麼。凡人總想修仙成神,以獲取更長久的壽數、令人望塵莫及的法力。更有甚者,願以家人的性命相換,甚至於自己的魂魄。◆思◆兔◆在◆線◆閱◆讀◆

可沈長明說這話時,眼中卻沒有半分壓抑與不甘,仿佛他並未將此放在心上。

許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煩悶與苦惱,沈長明放下黑白棋,握著她的手,微微傾身道:“在你看來,當神仙真的快活嗎?於我而言,數百年間,最肆意難忘的日子是在人間;唯一動心過、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又來自幽冥界。或許天界於我,本就是多餘的。”

“你這話,若是被那些神仙聽見了,定要說你砸人場子。不對,你都闖天牢了,比砸場子還嚴重得多。”江槿月悶悶不樂地低垂著頭,輕歎一聲,仿佛在自言自語,“這值得嗎?”

是恩情也好,動心也罷,世上真會有人願為他人做到這個地步,而全然不計回報嗎?

過去的二十年間,她隻看到旁人是如何斤斤計較,為一己之私大動乾戈,世人總想著如何更進一步,他卻與這些人截然相反。

“有什麼不值得的?我一生無愧於天地,從前也算敬小慎微,難得糊塗一次,倒也無妨。”沈長明說得雲淡風輕,見她欲言又止,便起身湊到她耳畔呢喃道,“江小姐若心疼我,就好好留在我身邊吧。”

聽完這句話,江槿月沉思片刻,瞥了他一眼,不自覺地撇撇嘴道:“我隻怪我沒有早些回頭,害你這些年總是孤身一人。”

此話一出,兩個人同時愣了愣。她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一時理不清思緒,隻想把自己的嘴巴縫上。沈長明猶豫片刻,輕笑一聲詢問道:“你方才說……”

“我什麼也沒說。對了,今日皇上怎麼說?”江槿月很快岔開話題,問起了謝大人的事。雖然在她看來,謝家的事多半是要石沉大海了,否則他今日定不能這麼早歸來。

明明他都沒說是哪句話,她就急著否認,沈長明不由啼笑皆非,故作驚訝地反問:“父皇他還能說什麼?如今這個節骨眼上,他哪有心思管這些?隻會說由我高興,隻要我想清楚了就好。”

四下一片寂靜,過了半晌,江槿月才終於回過神來,一臉驚恐地問道:“什麼叫由你高興?皇上的意思,是他打算隔岸觀火,反倒要你去衝鋒陷陣嗎?豈有此理,他可是帝王!”

堂堂九五之尊,竟要自己的兒子去和老奸巨猾的佞臣鬥個你死我活?簡直莫名其妙,也算是把權力製衡做到極致了。

“什麼隔岸觀火?你我的婚事,當然隻能我親自上陣,還有誰能代勞?”沈長明無奈地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略加思索後笑%e5%90%9f%e5%90%9f地補充了一句,“明日一早,賜婚的聖旨就會送去江府。屆時我們順勢去一趟,也算合情合理。”

江槿月半晌沒應答,隻在心裡歎了一聲,心道如今丞相在旁虎視眈眈,朝中宛如一灘渾水,他竟還有心思為了這種事入宮?

大敵當前竟仍滿心兒女情長,簡直主次不分。

猶疑片刻,她又覺不對,抬頭皺著眉頭疑惑道:“回江府?不對,我一點都不想從江府出嫁。到時候還得跪江乘清,他晦氣,我也晦氣,何必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打算,自然不會讓你受委屈。隻是江大人如今病入膏肓,這病症似與鬼魂脫不了乾係。於情於理,我們都得去江家走一趟。”沈長明起身走到她麵前,微微一笑,“他若死了,你得為他守孝三年,未免夜長夢多。”

原是如此,聽著倒是更晦氣了。江槿月想了想,隻好搖搖頭將九幽令置於石桌上,搖搖頭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