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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長安,李承乾正在捉緊時間和原匪等人見麵商量事情。百裡夷的醫學堂不是一朝一夕能開得起來的,蘇妧身為百裡夷的半個弟子,對醫學堂自然也是要親自過問一下,於是,在臨行前,蘇妧帶著李蘊和原匪百裡夷等人私下也就開設醫學堂之事會麵。

官商合辦醫學堂這種事情,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有許多事情需要打算,蘇妧有從後世而來的眼界和見識,但那終究不過是皮毛而已,醫學堂日後到底要怎麼運行,規矩如何,學徒又該怎麼分配等諸如此類的事情,都需要想明白,而前去醫學堂教學的大夫,到底算是為藥商辦事還是為官府做事?日後醫學堂若是有盈利,該要如何分成?

百裡夷本就不是商人,而李蘊雖然不能說是尋常後宅姑娘,可一說到醫學堂的這些事情,她除了想日後孩子們的去處如何?課程如何安排之外,也想不到太多。

因此,當李蘊和百裡夷看到眼前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頁的紙時,不免瞠目結舌,因為他們都沒想到開個醫學堂,即便是有官府出麵撐腰,居然還要有這麼多的事情要考慮。

第77章 077 章

李蘊和百裡夷兩人麵麵相覷,看著被原匪攤在桌麵上的東西。

原匪看著那一老一少的神情, 心裡不由得有些好笑, 但是說實話, 他也沒想到自己和蘇妧一交談,會想出這麼多問題來。

今天的蘇妧蛾眉輕掃, 身上穿著的是一身水綠色的常服。她似乎是什麼顏色都能駕馭,大紅大紫的穿在她身上不會顯得庸俗,一身素色也不會令人覺得寡淡。

濃妝淡抹總相宜。

蘇妧迎著百裡夷和李蘊的神情, 微笑著說道:“這些都是我和太子殿下以及原匪一起討論過的, 畢竟如今醫學堂八字還沒有一撇, 但是該要考慮的事情還是要先考慮,暫時就這些, 有的事情可能還是得等學堂開起來之後, 一邊運行一邊改。後麵百裡伯伯和蘊娘要是有什麼想法, 隻管和原匪說就可以。”

百裡夷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摸著胡須汗顏說道:“我一個年過半百的人了,這輩子隻會學醫治病, 這種辦學堂的事情我是一竅不通。”

李蘊默默無語, 她從長安而來, 曾經以為天就是那麼高,地就是那麼大,她為了自己那點芝麻蒜皮的小事兒心中鬱結, 遠離長安,遠離親人。如今看到蘇妧和原匪, 忽然發現了自己的狹隘。

原來世上又許多事情,自己從不知情。

她咬了咬唇,抬眼。卻恰好看到站在她對麵去原匪手持毛筆,小心翼翼地在方才他攤開的那張紙上做了個標記。

男子並不如太子殿下那般俊逸風流,也並不像她的兄長那般偉岸挺拔,可卻有種奇異的魅力。

這一刻,他看著認真而嚴謹。

李蘊眨了眨眼,飛快地收回了視線,又瞄了一眼身旁的蘇妧。

幸好,蘇妧正在跟百裡夷說話,並未注意到她方才的異常。

原匪將那幅畫掛在牆上,他笑著回頭,那含笑的目光掃過李蘊,徐聲說道:“太子妃與我說,你收留了許多孤苦無依的孩子,想讓他們到醫學堂來。”

李蘊:“他們都是好孩子,到醫學堂來不會搗亂的。”

原匪笑道:“有教無類,沒有不搗亂的孩子。無規矩不成方圓,小娘子可得有心裡準備,若是他們搗亂,學堂可不會看在小娘子的麵子對他們網開一麵。”

李蘊聽了原匪的話,心裡有些不高興,她眉頭微蹙,跟原匪說道:“我說了,他們不會搗亂。”

原匪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便不再與她爭辯。

李蘊回去的時候,忍不住跟蘇妧說道:“我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原匪,是這樣的人。”

蘇妧聽了,笑著問道:“這樣的人?那是什麼樣的人?”

李蘊側著頭,思量了一下,說道:“不太像長安城中的那些人,跟太子殿下和我的阿兄都不像,我說什麼,他好像總是並不信任我的話似的。我跟他說了,那些孩子都是好孩子,不會搗亂的!可他還要說沒有不搗亂的孩子,真是。”

蘇妧:“你是因為他沒有順著你的意思,所以覺得對他感覺不好?”

李蘊一愣,“沒、沒有啊。可那些孩子真的很聽話,太子妃,你見過那些孩子的,就連子庚,都是很聽話的。”

她隻是覺得自己關心的孩子們好像被人誣陷了似的,心中有些不痛快。明明,那些孩子就是很乖。小子庚從她收留的那天起,就很乖很聽話,雖然他什麼話都不說,可是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搗亂,真的很乖。

蘇妧聽著李蘊的話,聽出了幾分意思。而且平時李蘊都是一副很文靜的模樣,好像有什麼情緒她都會放在心裡自己默默消化,不會直接這麼說出來的。

如今直接這麼說出來,怕且是原匪的話真的令她心裡十分不舒服的,又或者說,她對原匪的觀點也挺在意的。

說起子庚,蘇妧倒是想起了自己本來想跟李蘊說的話。

“蘊娘,你覺得子庚那樣,是真的聽話嗎?”

李蘊有些不解地看向蘇妧。

蘇妧:“你有沒有想過子庚為何會不願意說話?我看他十分愛笑,是個性格十分活潑的小娃娃。可是他很乖很聽話,從來不會淘氣,對一個孩子來說,不淘氣是很難做到的。”

蘇妧說的話,超出了李蘊的認知範圍,她有些怔愣。

蘇妧慢慢地跟她說道:“你收留的那些孩子,無父無母,他們都經過了一些苦日子。後來你將他們收留了,他們有瓦遮頭,十分懂事,你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這其實並不是因為他們聽話,而是因為他們害怕。”

李蘊:“什、什麼?”

蘇妧笑著跟她解釋:“這些孩子,因為受過的苦比較多,所以他們很懂事。有時候,他們乖巧聽話,或許並不是出於他們的本性,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不是那樣做,或許就不會被留下。”

每個人心中都有恐懼,小孩心中也有。

人人都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但並不是的。

求生是每個人的本能。

蘇妧覺得李蘊收留的那些小孩,並沒什麼不好,而且對本來孤苦無依的他們老說,能有飯吃有床睡,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李蘊心底善良,照顧孩子的不過是她的仆人,仆人對孩子們到底有沒有耐性,會不會嚇唬他們說不聽話就要被趕走,誰知道呢?

但蘇妧覺得原匪的話說得有道理,沒有不會搗亂的孩子。

如果真有,那大概個性已經被扭曲了。

李蘊聽著蘇妧的話,瞪大了眼睛,反駁說道:“可我不會那樣做。”

蘇妧笑著安撫她,“我知道你不會,可是那些孩子們,心裡會不會不安。子庚為什麼一直不願意說話,你知道嗎?”

李蘊搖頭,“我不知道,太子妃知道?”

蘇妧:“我當然也不知道。”

李蘊:“……”

蘇妧看著李蘊一臉無語的模樣,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我雖然不知道,但可以與你猜一猜的。”

李蘊:“……怎麼猜?”

蘇妧:“你與我說說,你是怎麼收留子庚的?”

“我遇到子庚的時候,其實是在洛陽的市集上。那天市集上很熱鬨,我帶了帷帽與隨從去洛陽的書齋買點筆墨,出來的時候,便看到子庚站在門口看著我。他那時候其實並不像現在這樣粉嫩能圓嘟嘟的,我遇見子庚的時候,他很瘦,走路搖搖晃晃的。因為很瘦,所以顯得他那雙大眼睛特彆漂亮又無辜,他就那樣扶著門口看著我。可我帶著帷帽,其實他並不能看見我的目光,但很奇怪,他一直跟著我。不遠不近,一直跟在我後麵。摔倒了,也不哭,爬起來繼續跟著。”

蘇妧聽著李蘊的話,忽然問:“你記得那天你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李蘊不知道自己那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跟子庚跟著她有什麼關係,但她還是回答,“淡櫻色的廣袖常服。”

蘇妧想起那天小子庚一直跟在她後麵,還朝她笑得燦爛的那天,她也是穿了淡櫻色的常服。而她進入子庚的夢境之時,子庚的夢中出現的,也是一個看不清楚麵容,但卻穿著淡櫻色衣裙的女子。

蘇妧:“可巧了,那天我去找你的時候,穿的也是淡櫻色的常服。那天,子庚就一直跟在我身後轉悠。可是,我再一次去找你的時候,他就不理我了。”

李蘊有些錯愕,“為、為什麼?”

蘇妧抿著嘴笑,“大概,是因為我沒有穿淡櫻色的衣服吧。”

李蘊:“……”

蘇妧說,她覺得小子庚應該是被他的親娘拋棄的,他被遺棄的那天,他的娘親應該就是穿著淡櫻色的衣服。稚兒過於年幼,尚且不知何為怨恨,他隻是盲目地在人群中尋找母親的蹤跡,一天兩天過去,他等不到母親也找不到母親,或許在稚兒的記憶中,母親的麵容已經漸漸模糊,可那抹淡櫻色卻一直留在他的眼中。

馬車是先送蘇妧回下榻的地方再送李蘊回去,李蘊臨走前,蘇妧還笑著跟她說:“你若不信我的話,可以回去試試看。原匪的話並非毫無道理,你可以留心觀察你收留的孩子,看他們與你相處時,是否小心翼翼。而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們是否真的被善待。”

李蘊覺得頃刻的時間,自己的世界好像又被蘇妧顛覆了。

可她心裡提不起半點精神,眼前一襲水綠長裙的蘇妧,清雅高貴,看得出來是個被人捧在手心上寵著的女子。可反觀自己呢?

從蘇妧出現的那天開始,就打破了她的美夢。

她苦戀的少年愛上了蘇妧,後來她的庶妹與未婚夫有了私情要加害於她,如今她遠走洛陽,蘇妧依然還在影響著她。

李蘊並不是在怨恨些什麼,她隻是心中不受控製地湧起了一股莫名的不甘,為何蘇妧的出現,總是要打破她的生活?

在長安是如此,在洛陽,也是如此。

第78章 078 章

蘇妧跟李蘊說的那些話,並無惡意。

她隻是希望李蘊不要輕易對原匪產生不好的感覺, 畢竟, 她的太子殿下還指望這兩人能成好事的。

可當蘇妧對上李蘊那神色複雜的眼神時, 就有些拿不準了。

畢竟,她很有自知之明, 李蘊過去對李承乾再怎麼一廂情願,蘇妧對李蘊而言,大概都不能算是一個美好的存在。

大概蘇妧從來都不是聖人, 也從沒有打算往聖人的方向靠攏。她想象了一下, 她如今這樣喜歡李承乾, 要是有朝一日李承乾不喜歡她轉而喜歡上彆的女人,她覺得自己做不到對李承乾毫無怨恨, 也做不到祝福自己曾經喜歡的人和新歡在一起幸福美滿。

蘇妧覺得, 再怎麼著, 也得李承乾過得慘兮兮的, 他的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