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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令人將他擒下之時便因為心中畏懼而嚇死了。”

李承乾愣住,如果這是一場陰謀,可下手之人都已經死了,豈非是死無對證。

這時帝王的聲音又響起——

“我兒莫怕,即使此番傷勢留有後遺症,令你無法像常人一般正常行走,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李承乾聞言,有些錯愕地看向父親。

李世民站在長孫皇後的身旁,帝王已經雙鬢斑白,周身都透著一國之君的威嚴和沉著,一言一行,似乎都格外令人安心。方才李承乾說出他從小到大,打馬球從未發生過意外之時,李世民心中便明白了他意有所指。一國太子若是成了瘸子,誰會從中獲利?

李世民眉頭微蹙了下,側頭與身邊的長孫皇後對視了一眼,隨即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轉而跟李承乾說道:“父親也會生病,也會年老。若是有朝一日,父親不小心摔斷了腿,難不成還有人要廢了我麼?”

聖人的話一出,一屋子的人嘩啦啦啦地都跪下了。

李世民讓眾人起來,叮囑李承乾安心養傷,他和皇後殿下明日再來東宮看望李承乾之後,就帶著長孫皇後離開了東宮。

李承乾看著父親和母親離去的背影,沉默了半晌,最後太子殿下讓屋子裡的人都下去,他要靜一靜。

可宮人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貿然離去。

李承乾見狀,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輕聲問道:“誰給你們的膽子目中無主?”

聲音雖輕,可透著冷意,令人膽戰心驚。

宮人們被嚇得跟鵪鶉似的,魚貫而出。

李承乾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身心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疼痛從右腿傳來,疼得他直冒冷汗,提醒著他這一切並不是夢,他是真的從馬背上摔下來。

一場本該是揮灑汗水、暢快淋漓的馬球比賽,變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噩夢。而諷刺的是,他竟然無法得知這到底隻是單純的意外,還是蓄意策劃的陰謀。

變故來得過於突然,他措手不及。

大概是藥效的作用,李承乾竟然在疼痛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他仿佛看到了蘇妧。

少女站在一棵白色的櫻花樹下,花瓣紛紛揚揚如同雪花一般從天而降。一襲淡櫻色長裙的蘇妧似乎察覺到他的到來,回眸一笑後,款款朝他走來。

李承乾看著眉目如畫的少女,終於沒忍住心中的渴望,將她抱在了懷裡。

“瑤奴,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太醫說,日後我的腿都不能好了。”

被他抱在話裡的少女溫順異常,她似乎能察覺到他內心的不安和彷徨,主動回報他的腰身。少女的手臂纖弱,卻緊緊地抱著他,像是想以此來給他力量一般。

少女仰頭,眉眼溫柔:“沒關係,一定會好的。”

他聽到少女的話,忍不住苦笑:“萬一好不了呢?”

少女聞言,笑著將一隻手抬了起來,手指刮了刮他的鼻梁,然後順著他的鼻梁而下,劃過他的唇,然後在他的下巴頓住,又十分不安分地撓著他的下巴。

少女的聲音悅耳好聽,說出來的話好似是世間最動聽的情話——

“好不了也沒關係,你還有我啊。”

“你若在深淵,那我便在深淵中陪你。”

第27章 .027章

你若在深淵, 那我便在深淵中陪你。

那天少女在夢中的一席話, 令李承乾難以忘懷。而瞬間,眼前的蘇妧與夢中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令李承乾有些恍惚。

“太子殿下。”

嬌柔清脆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令李承乾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

幾個月不見,少女出落得越發迷人, 青年太子看著眼前一聲粉藍色高腰襦裙的蘇妧,忍不住彎了雙眸。此時正值初秋,他正在驪山的彆宮之中,而蘇妧,則是與萬泉縣主楊宜歆一樣, 被長樂公主邀請到驪山彆宮來的。

李承乾目光落在蘇妧身上, 笑著說道:“瑤奴與萬泉從長安城中趕來,一路奔波,先去安頓吧。”

說著,便招來了李震,“景陽,你帶萬泉縣主到長樂公主那兒。”

楊宜歆聞言, 眨巴著眼睛, “啊?我去見長樂阿姐, 那蘇妧呢?蘇妧怎麼辦?”

然而李震已經到了室內,朝楊宜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萬泉縣主。”

楊宜歆看向蘇妧,蘇妧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我等會兒去找你。”

楊宜歆見狀,看看蘇妧,又看看太子表兄,想了想,就跟著李震出去了。

安靜的室內,隻餘蘇妧和李承乾兩人。這對年輕的少男少女,距離當初因為京師地動而舉辦的天祭時的見麵,已經將近半年了。這半年來,柴令武被貶至並州,潁川縣主子執意要出家禮佛,李承乾馬球比賽時落馬腿傷……發生了許多的事情,蘇妧不在宮中,時常因為李承乾腿傷的事情而忐忑不安。

如今見到李承乾,他坐在輪椅之上,一身素雅的常服,依然俊逸無雙,唯一不同的,是他如今不再像從前那樣身姿挺拔地站在她的麵前。

坐在輪椅上的李承乾望著蘇妧,神情十分淡定自若,半晌之後,他才輕咳了一聲,“怎麼樣?看習慣了嗎?”

從前的時候,都是要蘇妧仰著頭看他,如今角色對換。蘇妧垂下雙眼,笑了笑,然後在李承乾的輪椅前蹲下,雙目與他平視著。

蘇妧:“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習慣。”

李承乾:“……”

自從李承乾的腿傷了之後,蘇妧一直想見他。一直在夢中見麵不是辦法,因為夢中的李承乾總是比較跳脫。而且人隻要入睡,都會做夢,人的一生做夢無數,能記住的寥寥無幾,蘇妧在夢中見過李承乾很多回,但是毫不清楚李承乾記住的到底是哪些夢。

而且,在夢中,她並不能弄清楚李承乾的腿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半年多來,蘇妧的侍女月見忍冬頻繁跟長樂公主府的牡丹走動,而萬泉縣主楊宜歆到蘇府的次數也增加了不少。原因無他,月見和忍冬跟長樂公主的侍女牡丹走動,是為了給蘇妧傳信,了解李承乾的近況。而楊宜歆到蘇府,原因也不過是隻有一個,她要幫李承乾和蘇妧兩人傳遞信物。

李承乾自從腿傷了之後,已經很少會見東宮的屬臣。因為李世民心疼太子有傷在身,所以特地叮囑他不必太忙於學習與聽政,隻要安心調養身體即可。李承乾麵對自己身體上的轉變,表麵上雖然十分鎮定自若,但內心深處難免有幾分自暴自棄,父親那麼說,他樂得不見人。

於是,宅在東宮不見人的太子殿下百無聊賴,更加熱衷於給蘇妧畫丹青。

短短半年,東宮之中蘇妧的畫像,由一開始的一抽屜,變成了如今的十抽屜。而貌似走火入魔的太子殿下依然沒有要回歸正途的打算,樂此不彼地畫著蘇妧的畫像。或怒或喜,或動或靜,站著的坐著著……神態各異,可每一幅都堪稱可以比擬名家之作。

太子殿下可是師承本朝最著名畫家閻立本,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太子殿下的畫作說可與名家比擬那是從來都沒人反駁的,因為他的老師就是本朝最大的名家。

太子殿下看到入宮來陪幾位公主玩的楊宜歆,隔三差五給她一副丹青讓她帶去給蘇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蘇妧一開始的時候有些驚訝,後來就習以為常了。難得這時候以為自己腿瘸的太子殿下還有閒情逸致要來給她送丹青,可見心理承受能力還是可以的。

於是,原本還一直緊繃著神經的蘇妧,在看李承乾的畫作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暫時放下心來,不必擔心李承乾會因為這個挫折而長歪。

禮尚往來,她親自為太子殿下調了一副安神散,定時讓楊宜歆拿進宮去給他,有時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也會將畫麵畫下來,送給李承乾。

其實如今想起來,蘇妧覺得隻要長孫皇後還在世,她就不必多慮。因為在她的記憶當中,李承乾是在長孫皇後去世後,才開始崩壞的。

放下心來的蘇妧,終於可以有個冷靜的腦子去考慮未來的事情。她先是百裡夷留下的醫書分門彆類地整理好,半年期間,將於腿疾有關的醫書和病症都翻了個遍,然後在好不容易收到百裡夷的來信時,火速地趕往陳王府,要李誘派人去留意百裡夷的行蹤。

當時李誘還奇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說百裡大夫要雲遊四海,你覺得老人家這些年在長安也待得有些憋屈,就隨他去當閒雲野鶴好了,怎麼無端端如今又要我派人去留意他的行蹤。”

蘇妧:“讓你派人留意就派人去留意啊,哪來那麼多廢話?”

李誘卻十分任性:“不告訴我原因,我就不幫你。”|

蘇妧隻得將原因告訴李誘,“太子殿下的腿傷雖然好了,可卻患上了足疾,行動不便。百裡夷是民間聖手,醫術很了不起的,我的阿娘當初腿疼之疾多年不好,也是百裡夷治好的。”

李誘聽到蘇妧的話,當場就噴了,“妧娘,你要弄明白,你讓百裡夷治的是當今聖人的嫡長子,你可彆忘了百裡夷的父親當年就是喪命在聖人的軍隊之下,他將聖人視為殺父仇人,怎麼會願意替太子堂兄治病?”

換了他是百裡夷,不趁機將殺父仇人之子一刀了結都算是十分給麵子的。

蘇妧卻覺得李誘純粹是杞人憂天,按照蘇妧對百裡夷的了解,百裡夷絕對是不願意直接替李承乾治病的,但隻要她去問,百裡夷一定會願意告訴她方法。隻是功夫到不到家,能不能真的將李承乾的足疾治好,主要還是看她。

於是,蘇妧杏眼一瞪,凶巴巴地看著李誘,“那你到底願不願意派人去看看?”

被蘇妧從小凶到大的李誘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我能說不願意嗎?”

蘇妧:“不能,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去找王妃姨母,告訴她你欺負我。”

李誘:“……”

明明是蘇妧有求於他,怎麼就老是動不動就威脅他呢?難道他長了一張很好欺負的臉?

但如今宮裡宮外,都為了太子殿下的足疾發愁,李誘死馬當活馬醫,至少百裡夷在民間名望很高,不管他願不願意治,知道人在什麼地方,總比什麼都不知道要好。萬一百裡夷忽然想開,願意給皇室效力了呢?

於是,李誘十分認命的派人去留意百裡夷的行蹤,百裡夷這隻閒雲野鶴,如今正在洛陽郊外的一個小草屋裡當他的世外高人呢。

蘇妧想起這半年來的心情,又看著眼前的青年太子,感覺一直不著地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少女抬眼,望著太子殿下抿著唇笑,眉眼彎彎,透著無限的歡喜。

李承乾被少女的笑容感染,心中僅剩的幾分忐忑與不安,終於一掃而空。

青年太子縱然練得一身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本領,可終究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