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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欲的風 清悅天藍 4346 字 6個月前

? 第55章

被推出去的那一瞬間, 明清的眼前忽然就隻剩下了一片空白。

茫茫冰雪,全世界都是冰雪,有刀片劃過冰麵,擦出一片片光亮的碎冰晶。那是她從六歲那年開始, 就抱著睡覺起來就要撲上去的世界, 就連骨頭裡都已經長上了“冰”這個字, 全力以赴愛著的那個冰雪天下。

耳朵之外是一聲聲爆發式震驚——

“明清!!!”

“隊長——!!!”

“明隊!!!”

“……”

從聽得到的狂喊,焦急的呼喚, 隨著身子往外高速率甩出去, 忽然那些聲音就跟隨世界的褪色逐漸消失在空白寂靜中。

耳朵邊, 一道拉長了的耳鳴,

“吱——————————————”

白花花的世界, 有什麼東西走馬燈似地在腦海中過著:

六歲那年,跟著工作失意的父親去滑野冰,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冰、以及真正的冰刀。好大的一扇冰刀啊!粗糙刺啦,手指摸上去冰涼, 卻不割人。

“爸爸!爸爸!我也要試試!”

穿上冰刀的小明清, 什麼都不懂,連站都站不穩。野冰是湖麵結了冰後形成的,沒有任何室內人工冰場的扶欄。明宏要扶著女兒緩慢往前滑, 可頑皮的小明清哪肯讓父親幫忙呢?摔倒了又重新爬起來, 倔強地一步一步獨自向前學著滑著。

嚴寒的冬季, 點著煙的男人, 站在河邊的凍土外, 靜靜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那正是丁成棟。

彼時的丁教練, 還是省隊的香餑餑, 帶出了一個又一個奧運冠軍。這次來Z市, 也是為了隨便看看,希望能在這些野冰場和小學體育館裡能不能再挖掘出新的短道速滑好苗子。

隻可惜一連好些時日,來Z市的行程都快結束了,還是沒能找到一個滿意的。

有些氣餒的丁成棟,沮喪地沿著湖邊走。

野冰上,一抹圓滾滾小可愛的身影,就是那麼一摔,

忽然就摔在了他都心坎上。

打見到明清的第一眼起,丁成棟就感覺到——

這是一個絕對日後能成大業的短道速滑好苗子!

……

小時候在地方隊,冬天永遠那麼寒冷,體校的被窩後半夜永遠會一點一點變涼。小時候的明清,笑起來永遠會蕩漾著兩個圓圓的小酒窩,名副其實的人見人愛。小時候的明清,也會被師兄師姐霸淩欺負,其他低年級的小孩子都不敢反抗,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可明清不乾,有高年級的孩子欺負他們,她就首當其衝跑上前去,擼起袖子跟那些人打,打的鼻青臉腫也不肯認輸。最後還是丁成棟聞聲過來,動了怒嗬斥他們“胡鬨”,一個個讓罰站罰掃廁所罰跑圈。

後來,那些曾經跟明清對著乾的“壞人”,都在不打不相識以及明清大大咧咧不計較前仇的好性子中,成為了過命的朋友。

……

那年剛到省隊,明清意氣風發,世青賽三破國家隊記錄,500m成績更是直逼世界第一。初露鋒芒的明清又哪能控製的住自己的驕傲之氣呢?那個時候她才十三歲啊!金牌就開始一麻袋一麻袋往家裡背。她知道自己的天賦,毫不掩飾地張揚旗鼓,為了表彰自己的全勝,甚至還自掏腰包花費重金請省隊所有隊員們吃慶功宴。

結果這事兒傳到了教練組去,然後往上傳又吹到了省體育局的耳朵裡,最後就連國家隊那邊都聽說了。那些年已經開始提倡節儉,一個區區十三歲的孩子,慶功宴就舉辦的如此奢靡,大人的世界當然不允許!上麵施壓,丁成棟也知道了,丁教練震怒,連著明清的爸爸媽媽都罕見地對她大打出手。

被退回去了好幾個月,明清也沒好好反省,隻知道以後驕傲了千萬不能大張旗鼓,要低調低調,找個無人區飆車來慶祝就可以了。

也是那一次,國家體育局以及冰聯開始注意到了明清這顆短道速滑小小天才。

……

最後就是2010年奪得500m冠軍那一刻,鮮紅的五星國旗沿著金屬製旗杆緩緩上升,全場人都站立了起來,共同齊唱《義勇軍進行曲》。

多麼洪亮輝煌的聲音啊!多麼榮耀地時刻!奧委會主席親自為她頒發冠軍金牌之時,她看到主席的眼中露出著欣慰以及心上的目光,仿佛在說——“年輕人,這個世界終究是屬於你的,這個盛世將來一定會如你所願!”

她所願什麼?

所願——

中國短道速滑隊,能夠站在短道速滑這個項目的最頂端,

開創屬於中國鮮紅色的短道時代,並且永垂青史!

我是一名中國運動員,所以我一定要為國爭光!

鮮紅的五星紅旗,永遠綻放在奧林匹克的最頂尖!

……

後背被猛烈撞擊,防護頭盔起到了一定緩衝作用,然而仍舊是高速離心力的作用下,頭往旁邊甩。

一片片白雪皚皚“唰——”切換成了鮮紅色,她看到了防護墊上印著的光亮五星紅旗,一如甩出來那一瞬間,從白茫茫中映入眼簾的國旗杆上的鮮紅飄動。

哢擦——

有什麼東西忽然就從下半身傳來,似乎是堅硬之物的斷裂。右腿的膝蓋處一片麻木,隨著往外擴散的是逐漸加大力度的疼痛。

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右膝蓋卻像是失真了般,一閃一閃的麻木,上下腿開始疼,一浪接一浪的疼。在那一瞬間,明清的眼淚忽然就生理性迸發了出來,消失了的外界聲音如同壞掉了的收音機,瞬間全部湧入到了耳朵之中。

“明清——!!!”

“快快快!叫救護!叫救護!!!”

“明隊摔倒了!是不是摔到膝蓋了!快叫救護啊!快去啊!!!”

“……”

是誰……摔倒了?

明清迷茫地用手撐著冰麵,戴著手套,可寒意卻不住地往身體裡滲透。

耳朵又是一陣刺痛,好不容易聽到了教練席上的人說話的字音,一下子又開始逐漸消失。她低了低頭,視線恢複了那麼一點點,模糊的輪廓,皎潔的冰麵,突如其來“啪嗒”一下,一顆殷紅色的珠子掉落了下來。

砸在那冰麵,砸在暈染開來的世界。

一滴、兩滴、三滴。

明清抬了抬頭,模糊的光影裡,她看到那競爭對手已經越滑越遠,她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她在這裡是做什麼?她為什麼要坐在這裡?耳朵好像流血了,為什麼她的耳朵會流血……

為什麼……

SQ的鼓號聲,綻放了的奧運會旗,鮮紅的五星國旗在冰麵上飛馳,縱然一放,全世界都是被環繞了的鮮花喝彩。

那醒目的【拚搏SQ】四個大字,那麼耀眼地恍在她全部的眼界!

!!!

為什麼,會在這裡……

在比賽!

是的沒錯!她在比賽!她要去SQ!她在爭取再一次踏上冬奧會領獎台的資格!她拚搏了那麼久,從低穀裡往上那麼努力地爬,就是為了能夠再一次站在奧運會的賽場上,去為國家拚搏,去給世界帶來中國隊證明,開創處於中國短道速滑隊的輝煌——

明清忽然從防護台底的冰麵上,站了起來。

塑身防切割服能夠清晰看到她被撞了的右腿膝蓋已經迅速腫起了很大一個包,磕傷的嚴重程度不用多說!醫療隊已經來了,都即將要跑入冰場去將摔到了的明清抬上擔架,徐音教練手撐在防護墊上,和雲蘇一起,就差跳進冰場內部,極力去攙扶明清。

下一刻,她們卻看到——

那抹穿著國家速滑隊鮮紅色隊服的身影,那個屬於國家短道速滑隊精神支柱的明隊明隊長,

忽然輪開雙臂,像是完全沒有受傷似的,

再一次,拚儘全力,

衝向賽道!

“明清——!!!”

“回來回來!不要滑了!不要再滑了!!!”

“隊長,你受傷了!你不要命了!彆滑了!彆滑了啊!!!”

“……”

彆滑了……麼。

誰受傷了?

受傷。

膝蓋幾乎是被挖去一塊的疼痛。?思?兔?在?線?閱?讀?

耳朵,

好像也撞到了哪裡,

然後,

在滴答滴答,流血。

鮮紅色的液體,流淌了滿地,滿冰麵,沿著冰麵細微的縫隙,不斷往邊上四周擴散。

濺落在火紅的中國隊隊服上。

那裡,印著五星國旗。

受傷……

是她,受傷了。

可,受傷,又是什麼?

旁邊好像都是在讓她停下來、讓明清停下來,停下來吧,不要再滑了!你受傷了!你傷的很嚴重!不要再逞強了!!!

那一刻,明清所能看到的,卻隻有【拚搏SQ】四個大字,

以及那飄升的鮮豔五星紅旗。

是要在奧運賽場上,冉冉上升的旗幟!

……

……

……

過去明清的九圈追逐賽總是能一次又一次刷新人們對速度認知,在追逐賽中間就能將前麵的選手追趕上。

高敏已經滑出去了大半圈的距離,明清受了傷,力量受限,是絕對再無獲勝的可能。

然而她卻從來沒想過要輸給任何人這個念頭,她明清的字典裡就沒有“認輸”這兩個字!隻要她站在了冰場上,隻要冰刀踏上冰麵,隻要她還能動……

她就要往前衝!

滑完每一場屬於她的比賽!

教練席上一團亂,就連裁判長都吹哨要求停止比賽!被摔出去摔到了膝蓋明顯有組織挫傷的狀況下,還沒人能忍受這非人的疼痛將比賽繼續滑跑完!那簡直就是瘋狂!這麼做下去就算她能滑完最後三圈,膝蓋也基本報廢!

“明清你不要命了——”

徐音直接翻了個身從防護墊上跳了進去,沒穿冰鞋,腳底都在打滑。裁判長甚至丟了哨子,揮動著警示紅旗讓明清停下來!停下來!

“隊長!彆滑了!”

“彆滑了!”

國家短道速滑隊的成員們,都在焦急大喊。雲蘇熊林林幾個更是已經急瘋了,她們想要直接衝進去卻被人拉著,隻能趴在防護墊台麵,近乎要把上半身給豎了進去。

然而卻沒有任何作用,外界的一切阻攔聲似乎都已經侵入不了明清的體內。她就像是喪失了一切意識與神經感知,隻剩下了往前滑、拚命往前滑這一個指令。

速度逐漸反人類反醫學地開始往上增加。

還剩下一圈半,高敏以為自己已經遙遙領先,雖然她也用餘光瞟到了明清居然不要命地爬了起來,在受到那麼嚴重的傷的情況下還要堅持滑,但現在距離也已經拉開,明清的能力再怎麼超常、在摔了的狀態下也絕對不可能再次超越她。所以她後麵即便沒有降速也滑的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明清一摔,這個冬奧會名額她勢在必得!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