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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分彆那刻,彭敬業拎著軍用包和車票證明緩緩走進驗票口,進去前轉身朝江秋月看過來,江秋月立馬飛跑向他,一頭撞進他的懷抱裡,雙眼早已通紅。

“再見,彭敬業,彆忘了給我寫信。”江秋月哽咽著告彆。

“嗯,我在京都等你,等你來的那天,我去接你。”彭敬業眼眸中泛出點點溫情和不舍,揉著懷中人的頭發,像是許下了他們的承諾。

最後,江秋月跟著他混進月台,看他登上了東去的列車。

在火車開動的那一刻,她揮著手向車窗裡的人告彆,跟著火車跑了好遠,直到被工作人員提示不能多做停留,方才抹了抹眼淚出去了。

老營長的司機將她送回了養殖處,臨走前交給她一個軍用包,說是大家夥湊齊送給嫂子的東西。

江秋月愣愣地接過來,包袱沉沉的很重,裡麵裝的是些糧票油票副食券以及很多補身子的山珍山貨。

那群可愛的人啊,認為他們連長回去了就沒人給他們大嫂打獵送津貼了,所以提前搜羅了一包送來給她做補。

劉愛英聽到動靜打開門看到是她,不由問道,“江同誌,你回來了,彭戰士走了嗎?”見人眼睛紅紅的,彭戰士八成是已經上了回京都的火車了吧。

江秋月點點頭,朝劉愛英勉強笑了笑,剛跟男朋友分離,她心情有點喪。

“唉,彆傻站著了,快點進來吧,外麵怪冷的。”劉愛英把人扯回院裡,關緊了大門。

眼看還有半個月就要高考,初冬的天氣越來越冷,千萬不能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生病了。

聽劉愛英一說,江秋月緩過神,渾身立馬打了哆嗦,感覺到確實挺冷的,趕緊打開了小磚房的門,把炕燒上,屋子裡不一會兒就暖和起來。

“大家怎麼沒在?”江秋月弄好了熱炕頭,轉頭發現平時學習的人不在,奇怪地向劉愛英問道。

擱在之前那些天來,學習小組一般都在養殖處的小院裡圍著石桌學習討論,今天倒是隻有劉愛英在這裡喂豬打掃,其他人一個都沒有。

“唉,彆說了,還不是那些破事兒鬨的。”劉愛英歎氣地搖搖頭,一副不想提及的樣子。

江秋月沒往下接話頭,知道她待會兒忍不住就會八卦出來,於是端出兩盤子花生瓜子,往外間的小桌子上一放,靜等下文。

這兩天江秋月光顧著跟彭敬業難分難舍了,都沒察覺村裡或者知青們又發生了什麼事。

劉愛英長籲短歎了幾下,過了片刻,果然忍不住吃著花生吐槽起來。

“隔壁長河大隊上發生了一件搶親的混賬事,把火燒到了王曉紅同誌身上,林文清同誌帶著男知青和村裡幾十號青壯年朋友去幫忙了……”

隔壁村裡有人家看國家政策放開,恢複了高考,知青們馬上就能考上大學回城了,就想著先定個有本事的未來大學生做金龜婿,到時自家女兒跟著去城裡吃商品糧,很是劃算。

這就發生了搶親事件,女方家裡把男知青搶過去,壓著頭硬要人家娶他們家閨女,不然不給開高考證明,不讓他過政審那一關。

但是男方不同意啊,本來他艱難求存,眼看都快堅持到希望來臨的時刻了,哪會願意在鄉下娶妻被捆綁住,等考回了城想找什麼樣的找不到。

然而女方家裡橫啊,不管人願不願意,糾結著親戚一窩哄地把人搶過去就要拜堂成親,先成了事實婚姻再說,人家橫著不要臉麵也要把人綁住,不怕完事後男知青不認賬。

那男知青能自己一個人堅持到現在,而不像他們村裡其他男知青那樣,找個農村姑娘結婚混日子,自身也不是省油的燈。

眼看他自己個兒抗不過去了,不知道最後怎麼掰扯的,把王曉紅也攪合了進去,結果惹怒了林文清,當即叫上一群人去隔壁村子給他對象壓陣助威。

江秋月:“……”這都是什麼事啊!

“馬上都要高考了,他們竟然還有閒工夫去搞事兒?!”江秋月黑著線無語道。

這都神馬時候了,不趕緊把初高中的課本再翻上一遍,到時一分的差距可能就是兩種命運的天差地彆。

“唉,這也是沒辦法,王同誌算是倒黴,被人牽扯進搶親的事情裡頭,林同誌要是不幫她料理清楚了,高考前的政審環節估計她都過不了。”劉愛英點出關鍵的一點。

江秋月恍然,確實,第一批參加高考的人核查的很嚴,如果知青在鄉下名聲壞了,還想參加高考回城?沒門!連窗戶都給你關上。

但是,王曉紅也不是沒靠山的人呐,能任憑彆人攀扯?她那個老獸醫師傅……

劉愛英像是看出了江秋月的疑惑,撇嘴說老獸醫被彆的縣請去給養殖場做科學防疫去了,這不剛走幾天,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就被人欺負到了頭上。

江秋月聽她這麼一說,有點擔心自個兒了,畢竟彭敬業一走,她相當於少了一座大靠山。

不過,好在她還跟大隊長家交好,隻要她不犯上人家的利益,村民們看在大隊長的麵子上,不會多跟她計較。

同村的知青也都沒什麼衝突或者交惡的,有陳中華鎮著,大家都不鬨騰,一起努力學習向上,不跟隔壁村的知青似的,忒能造事了。

江秋月和劉愛英慶幸了一番,開始拿出一套練習題邊做邊討論解題步驟,至於外麵的紛紛擾擾,在學習麵前,早被她們拋到了腦後。

等到了晚上,林文清他們才回來,據說差點跟搶親的人家起衝突,把那個倒黴的男知青弄了出來,但是之後他們把他胖揍了一頓,作為妄圖把王曉紅牽扯進去脫身的代價。

那個男知青挨打時倒沒什麼反抗,畢竟他確實如願擺脫了搶親的那家人,雖然用的手段不地道。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抗不過本地人,又不想妥協娶個農家女,就把有人幫襯的王曉紅拖下水了。

與擺脫麻煩相比,挨一頓打算什麼。

“媽的,敢算計林哥的對象,打他一頓算輕的!”方衛東氣衝衝地回來後灌了一肚子水,好似打的猶不過癮,憤憤不平道。

“算了,他是沒辦法了。隻是禍水東引這招太缺德,等著吧,政審那一關,那一家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唉……”陳中華沉重地歎口氣。

為那個堅持到現在的男知青不值,同時也為他想拉無辜的人當墊背的行為感到可恥,有些失望。

在這之後,不說村裡人組成的學習小組,知青這邊,陳中華管嚴了許多。

他不想臨到考試了再出什麼意外狀況,他想把每一個人都安生地送上考場,希望這些年他護著的幾個兄弟姐妹都有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稍後知青們和村裡想考大學的人一同報了名,柳建國忙前忙後給他們跑通了政審環節,沒有因為身份問題被刷下去的,大家感激不已。

小半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在滴水成冰的寒冷冬天裡,他們揣著改變明天的希望,內心火熱地走向了冰冷的考場。

第128章 128

一九七七年的十二月二十三日, 知青們懷揣著恢複高考後實現理想的願望,在寒冷的冬日裡走進了考場,心中猶如燒著一把火, 熱血沸騰。

江秋月一大早起來穿好保暖的冬衣,和臨河村所有的考生一起, 被柳建國親自駕著驢車送去縣裡。

他們的考場是在縣裡的一所小學,以往斑駁老舊的牆壁如今重新粉刷了白灰,麵貌煥然一新。

平日裡鮮有問津令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如今聚集了一大票人,熱鬨非凡。

在距離小學大門幾百米外,還有公安民警拉上了警戒線,除了考生,其餘閒雜人等均不讓入內。▂思▂兔▂網▂

對於十年浩劫之後的第一次高考,上頭為了選拔人才, 對這次很是重視, 要求嚴格, 不容許出現差錯。

當冬日裡清晨的日頭升起, 暖和微冷的陽光剛好能照進教室的時候,江秋月與劉愛英幾人分散開, 隨著一群考生擠進了考場。

首先遇到的是兩位監考老師, 他們守在考場門口檢驗準考證。

這張證明來之不易, 報名參加考試的人需要經過幾重審核,家庭成分沒問題,身份沒問題, 思想品德沒問題等等,才能最終拿到手上。

所以,雖然隻是一張紙,沒有後世的照片和防偽等確認身份,但是卻基本沒有人敢冒名頂替考試的。

一方麵是前期核查的嚴格,幾乎不可能頂替人考試,另一方麵是能考的都去考了,誰願意替考給彆人做嫁衣。

或許私下裡有這種事吧,但總沒有後世那麼猖狂,而且這時候一旦事發被舉報或者當場被逮到了,那處分可不是後世那麼輕飄飄,擱現在相當於毀了後半輩子。

江秋月一邊感慨一邊把準考證交給監考老師查驗,順利進入考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坐下後,她快速掃視了一圈,發現周圍進來考試的人,年齡層段跨越性很大,有很小的小少年小姑娘,也有三四十歲的大哥大姐。

單單一個考場的考生就分成這麼多形形色色的人,可想而知蘭縣甚至全國的考生中,除了適齡階段的青壯年外,老老少少等或來下場試試手或不甘心想改變命運的人也不少。

看到那麼多年齡偏大像是老師身份的人,江秋月心裡不由有點緊張起來,那些人一看就是有真材實料的。

據後世的資料上所說,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次考試錄取率不高,幾百萬考生才錄取了幾十萬,幾十個人裡麵可能就隻有一個人能拿到錄取通知書。

要從這些人裡麵殺出一條血路,江秋月即使早有準備,此時到了事頭上也難免心中忐忑,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坐在那裡一會兒,江秋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給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設,等心情平緩了,方才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考試用品。

英雄牌鋼筆和墨水瓶,是彭敬業回到京都後立馬給她寄來的,其他就不用什麼了。

第一場考試語文,不用像後世高考那樣,拉拉雜雜地需要帶那麼多東西。

準備好後,江秋月捂著手、縮著脖子觀察著門口,分在這個考場的考生還在陸陸續續的進來。

今天太冷了,呼出一口氣都帶著白霧,早上起來壓水井裡的水都凍住了,還好她昨晚在灶頭溫的有熱水,不然光是給壓水井解凍都要好一會兒。

江秋月特意選了保暖的打底和淺灰色羽絨服,頭上戴著針織帽子和狐狸圍脖,來的路上坐在驢車上沒吹到風。

剛才在考場外等待的時候,她看見好多人都被早晨的寒風吹得臉上起了高原紅,冷哈哈地凍的鼻涕眼淚一把。

就剛才進場的幾個,還有人一坐下就趕緊擤鼻涕的,顯然凍的不輕,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考試。

不到一會兒,坐在江秋月前麵的人到了,是個穿著單薄的青年,剛坐到位置上就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