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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見我如是 漁燃 4614 字 6個月前

一天晚上,越棠單獨去見這少年。

“你對這世道可有怨?”

少年搖頭,“並無。”

他目光炯炯,“如今天下一統,百廢待興,欣欣向榮,就算有積弊……兩位陛下已經足夠賢良,這不是個人能在短時間裡改變的,但日後總能有改善。”

越棠微微笑了一下,“改善?”

製度確實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撼動的。

少年沉默了片刻,“我會參加科考。至少能夠……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沉默了片刻,室內安靜極了。

想到沈覓在外麵等久了,越棠站起身,朝著少年輕笑著問,“我有讓你更好實現抱負的路。辛苦了些,你走不走?”

少年目光警惕起來。

越棠道:“我是越長雍。”

五個字,少年整個人怔愣住。

傳聞雍帝和清晏君主都是極好的相貌,可是這些日子裡,好心救下他的兩位皆是普通相貌。

……誰敢冒充雍帝?

這少年也是聰明人。

當今兩位君主膝下無子,雍帝對他說的這條路,極有可能,便是一步登天的路。

少年回過神,立刻拜倒在地。

“我……草民不敢!”

越棠淡淡道:“你想做的,在上麵這個位置,才好實現些。否則,即便你能一路考至狀元,你想做的,也得看帝王的想法。”

這是天大的誘惑和餡餅。

對於這少年來說,這比夢幻還要夢幻。

少年跪在地上許久,從臉色漲紅,到微微動容,到最後冷靜下來,隱隱有推辭之意。

越棠看著他的神色,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我不是看中了你,而是看中了你想要大晏的百姓更好的心思。”

“我可以讓你至少省下來三十年,去做你想做的。”

少年怔愣著,許久。

等到越棠離開時,沈覓在旁邊房中等得茶都喝完了一盞。

越棠回來,笑著對她道:“從此,他名沈堯年。”

-

晏朝十八年,二位君主微服私訪期間,找回了昔年流落在外的子嗣,名為堯年。

晏朝二十二年,封沈堯年為太子。

晏朝二十六年。

已經八年過去,二十一歲的沈堯年,已經開始逐步接手沈覓和越棠兩人手中的政權,幾年前就開始上手國事。

當初果真沒有看錯人。

這些年,由越棠悉心教導他,沈堯年本就聰明,如今有越棠毫無保留地教導,加上沈覓時不時的提點,學識、手段、心性都進步極為迅猛。

日後的事也都有了著落。

沈堯年一大早拜見完梧桐殿中的母親後,便請父親出麵去東宮為他解惑。

問完問題,借著越棠敲打完下麵的老臣,沈堯年絲毫沒有客套地表示,已經沒有事了,父親即刻便可回梧桐殿。

這些年他也算看出來了,雍帝最為看重的,其實是清晏君主。

越棠行事從無差錯,卻也同樣讓人察覺不出他的興致,甚至連野心都沒有,明明手握至高權柄,卻彷佛看淡一切。

清晏君主和他不同。

可是,她看重的,他便跟著會去重視,會去做。

天下間,沈堯年或許不是最聰明的,可是,他那時天真幼稚的理念卻是最讓沈覓喜歡的、最合適的。

這大概才是越棠當初直接選中他的原因。

今日實在需要越棠或者沈覓二人中的一人出麵,沈堯年才鬥膽去請安,請完安自然不敢當著越棠的麵去請沈覓,便隻好冒著冷汗請來越棠。

事情結束,沈堯年立刻就表示越棠隨時可以離開。

雖然直白了些,可大概這才是符合越棠心意的。

果不其然,越棠絲毫沒有介意,隨即便起身,往梧桐殿的方向走。

沈堯年跟在後麵守著禮節送了一路,臨分開時,越棠問了一句,“如今是幾年了?”

沈堯年立刻回答:“二十六年。”

越棠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便轉身推開了梧桐殿的大門。

沈覓已經和他在一起二十一年了。

第一世,他和她相識七年,第二世,在她回來之前,是十四年,一共二十一年。

這些年,他也猜到了沈覓說的,一輩子的任務是什麼。

讓他成為一代明君。

那麼,這次的任務,在他退位放權後,便應該是結束。

梧桐殿中,滿是煙火與溫馨。

沈覓批完今日的折子,倦懶地在小廚房嘗著今日新研製出的糕點。

她依舊美貌動人,鬢角卻有一根銀色。

見到越棠回來,沈覓回眸對他粲然而笑。

越棠看著她鬢角的那一根霜白,慢慢對她彎起眉眼。

他想著,兩世加起來,他和沈覓疏離著相識了二十一年,如今廝守了二十一年,他今年四十六歲。

晏朝一片繁榮向好,他和她沒有後嗣,沈堯年也是由他教導,沈覓在這個世界上的留戀便是他了。

他和沈覓之間……就不要再經曆衰老和生死了。

太過深刻,這都將會是沈覓要一個人麵對的。

他哪裡舍得。

第82章 現代篇

大晏二十六年。

越棠開始將他手中握著的權柄慢慢交到沈堯年手中。

他如今四十六歲,長發依舊色黑而光澤,幾乎看不到銀絲,教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

在沈覓意識到他開始放權後,她心底隱有察覺。

那一刻,沈覓說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麼感受。

任務者必須恪守的原則,是不能告訴任務目標自己的任務內容,可是這些年來,越棠怎麼也能猜得到。

他放權,是想要結束了嗎?

是越棠不喜歡她了嗎?

沈覓知道,不是的。

他還是和過往一樣,甚至比過去更喜歡%e5%90%bb她抱她,黏她越發地緊。

他總是看她,眼底映著她的麵容,好像怎麼也看不夠。

這一年,仿佛比最初在一起時還要讓人臉紅心跳。

在喜歡上越棠之前,沈覓哪裡會想到,她還真能一如既往地喜歡一個人喜歡幾十年。幾十年間,這喜歡有增無減。

他笑、他垂眸、他擰眉、他委屈、他流淚……

每一回,都能讓她多喜歡他一分。

這世上怎會有越棠這樣的人。

其實,在決定回來的那一日,她就該有心理準備的。

她和越棠在一起,就如同溺在夢中貪歡。

沈覓就算甘願沉淪,也早晚會有醒過來的那一天。

她當初不想因為優柔寡斷讓自己後悔,多少人在教導要及時行樂,沈覓便如此做了。

她放肆地去愛他。

就算知道自己終有一日要獨自醒來,她也想多放縱些,能有一日是一日。

一日、一個時辰、一分、一秒,都是好的。

他等了她兩世啊,怎麼如今就輕易地、他先表露出結束呢?

沈覓其實隱隱約約也能知道他的想法。

越棠愛她,他也想讓她想著他、念著他、心裡隻有他。

可是她畢竟是沈覓,不是他這個世界的人。

他想讓她愛他。

可他又怕她對他喜歡地太深。

她終歸要自己一個人回去的。

這一年,沈覓極為默契地,也開始將手中權柄交給沈堯年。

沈堯年這些年一直跟著越棠。他學得很好,交到他手中的,他很快就能梳理地井井有條,他也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君主。

越棠越發黏她,沈覓也幾乎不想和他分離一分一秒,越到歲末,便越是難舍難分。

那麼多年,從現代到任務世界這些年,她幾乎從沒哭過,隻有在床榻上,在越棠懷中時,生理性的眼淚才止也止不住。每回最激烈時,她會緊緊抱著他,她分不清是極致的歡愉催出來的眼淚,還是心底巨大的空洞讓她難以自抑,便在此時借著都發泄出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越棠便撫著她的脊背,輕緩下來,溫柔地在她耳邊念她的名字,一聲聲,共她沉淪。

這日,聞致遠帶著製造署的幾個年輕人來見他。

聞致遠如今已經白發蒼蒼,原本筆直高大的身形變得佝僂著。

過去冷厲的神色在年邁之後,也變得慈眉善目起來。

他指著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不要怕,你們都是極好的孩子。你們遇到困惑的、不解的,若能見著我,便儘管來問我。若見不到我,或者我也沒法解答的,便來問……”

看著越棠,聞致遠滿是溝壑的臉頰慢慢笑開。

活潑些的一個青年人悄悄抬眼看了看越棠,小聲道,“陛下。”

聞致遠眼瞳已經泛黃而渾濁,可依舊明亮。

越棠輕聲道:“長雍。”

聞致遠笑彎了眼睛,他想要向幾十年前一樣,抬手拍一拍他這半個學生的肩膀,可他早就夠不到他的肩了。

越棠微微矮身。

聞致遠眉眼溫和地手搭在他肩上,“你們日後,都可以來問長雍,不要怕他。”

“長雍啊……你們多和他見一見便知,他其實很好,性格好,也最是好說話不過了……”

越棠隻笑了笑。

那幾位年輕人看著越棠,緊張地手足無措。

由越棠大致問過這幾人姓名,聞致遠便讓這幾個年輕學生退下,拉著越棠,絮絮叨叨地回憶起往事。

沈覓在梧桐殿中,沈堯年來找她請安。

青年人仿佛冉冉升起的朝陽,風華正茂,躊躇滿誌,請安的聲音都顯得鏗鏘有力。

“母親。”

越棠為他起的名,隨的卻是她的姓。

這些年來,沈堯年和她算不得親厚,平日極為恭敬有加。

沈覓由沈堯年陪著,在宮中四處走了走。

沈堯年試著去和她聊一些朝中的趣事,走過摘星台時,沈堯年瞧著摘星台,腳步頓了頓,目光掩著溫柔。

沈覓笑著看他,目光溫和,什麼也沒有問。

沈堯年在她的目光中,卻漸漸紅了臉頰。

“母親,我知道我要做什麼,從沒有落下過政事的。”

他忍不住小聲多說了幾句,“她很好,她雖然在欽天監裡總被人說呆子,可我知道,她很聰明的,隻是醉心於她的鑽研,我們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沈覓溫聲道:“堯年,我和你父親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她停下,又笑了笑。

這樣稱呼自己和越棠,沈覓心中總會又些難言的軟。

她繼續將話說完:“你的路,你和她的路,將來都要你們自己走。”

沈堯年眼眸明亮,他忍不住笑出來。

沈覓抬頭去看麵前的摘星台。

時間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她和越棠的摘星台,如今也開始見證小輩的情愛,她和越棠,原來都已經成了上一輩的過去。

摘星台曆經多年風雨,屹立如初。

沈堯年順著她的目光也去看了看摘星台,又轉眸看了看沈覓。

他知道,這是父親為母親所築起的高台。

“父親……是堯年一生都難以企及、想要作為標榜的。”

不管是越棠的能力、見識、眼界、思想,還是……感情。

在沈堯年眼中,人生若有圓滿,那必定是他的父親和母親。

都是晏朝的帝王,共同坐擁無邊江山,享天下景仰,身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