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說完她握著盲杖準備下樓,剛走幾步,背後傳來大姐的聲音:“姑娘,你要有新鄰居了。”
“新鄰居?”
許今今腳步一頓停下來。
她之前聽樓下的住戶說,她這樓層因為比較簡陋,已經空置有兩年了。
想到自己剛來那幾天的情景,她表情一頓,又一個倒黴蛋要租這鬼地方。
“是啊,人就站在你麵前呢,你們趕緊打個招呼啊。”
站在她麵前?許今今愣了一下臉微微仰起。
“你好。”
她隨意打了個招呼,就想著離開。
但還未等她邁步,就聽到幾聲腳步聲。
樓道裡,隻有一盞老式燈泡掛在房頂,光線昏黃,隻能勉強照亮樓道。
一個男人站在許今今麵前,他穿著最普通白襯衣,深色長褲,挺直的鼻梁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昏黃的光線在那副黑框眼鏡上折出一道暖光,讓他本來有些鋒利立體的輪廓柔和下來。
他微抬下巴,鏡片下的眼眸輕輕湧動著,注視著許今今的臉龐。
“你好。”
一道男聲從許今今頭頂落下來。
這聲音像開了重低音似的在許今今的耳道裡輕輕震著,最後形成一股酥|麻感。
這是她聽過最好聽的男聲,最難得的是,這聲音還很溫和。
她將臉抬起,朝向聲音的方向,這聲音的主人應該是個很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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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先再見。”
許今今朝新鄰居點點頭,想著早點趕著去麵試通過近兩個月的時間,她對這裡的樓梯已經熟悉多了。
她先用手扶住扶手,再把盲杖伸在台階上才邁步下去。
樓梯有些陡她走的很慢,好在她住在二樓,隻下一層就可以,她在心裡默默數著台階的數量,當數到5時,手機震動聲突兀地響起。
然後不斷的響起語音“高中應聘”兩個字。
許今今聽到慌忙鬆開扶將手機從包裡拿出來,她翻了幾下沒找到手機,語音還在不停的提示著,她握著盲杖想將包往另一側挪一下,動作有些急,盲杖從手中脫落。
她想抓住盲杖,一個沒站穩想用手抓住扶手,可更糟的是她手落空了,重心不穩身體就要往樓梯下倒。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拉住,隔著襯衣,手臂上感受到溫熱的掌心。
她又聞到一股淡淡的鬆香味。
“這個拿好。”
溫和低沉的嗓音又在許今今耳道輕震著,許今今臉朝向聲音的方向,很快她的手腕被人托起,感覺到手腕上的皮膚上被溫熱的指腹擦過,還來不及反應,盲杖就被送入她手中,而腕上的手很快離開。
她握住盲杖後,另一隻手扶上了扶手,站穩後她臉朝向旁邊的方向說:“謝謝了。”
“彆客氣。”
許今今對這道溫和的聲音十分有好感,她唇角彎了彎,“那我先走了。”
一直到樓下站穩,她才將手機拿出來回撥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接通,陌生的男聲從聽筒傳過來,“許女士嗎,應聘時間提前到九點半,我再和您說說一下應聘地址。”
許今今馬上應道:“好的,您說。”
“柏林路21號,玉城私立中學辦公樓203室找劉老師。”
掛斷手機,她對著手機重複念了一遍存在手機裡,才握起盲杖離開。
樓道的台階上,有道頎長的身影還站在原地注視著樓道出口處。
二樓的中介大姐已經將門打開,她對著樓下喊了一聲:“小夥子,快上樓啊,看看你的新家,滿意不,滿意咱就定下來。”
陸晏轉身,抬眼看過去。
正要再對這房子吹幾句的大姐感受到一道疏離冷漠的視線,她愣了下到口的話慢慢咽回去。
剛剛眼神還挺溫和的,她怎麼會有種變了一個人的感覺呢?
陸晏不緊不慢地走到樓上站,在房門前,朝裡麵瞥了一眼。
室內的牆皮已經開始脫落,泛著黑黃色,光線很暗隻能看到正前方的一組櫃子,款式至少要往前推10年,櫃子上的漆已經掉成了“豹紋”狀。
“這房,多少錢?”
明明音調依舊是溫和的,可中介大姐卻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本想多加300塊錢的,她決定就加250算了。
她笑嗬嗬說:“裡麵什麼家具都有,還帶熱水器洗衣機呢,我是看你長的斯文又麵善,給房東壓了價,隻收你1000。”
陸晏抬了抬眉稍,鳳眼揚起,重複著剛剛的數字:“1000?”
“就這地段多便宜啊,好幾個人找我想定這房子呢,你不定下來,過這村就沒……”
陸晏食指微曲推了下鼻梁上的鏡架,打斷她:“這位置我打聽過,這房子頂多700。”
大姐一驚,這一下就說中原本的價格,她剛剛在路上明明聽這小夥子說是剛到本地。
他們這邊租房主要到實體店裡,網上也查不準,他怎麼知道的?
大姐不甘心想再掙紮一下,“你打聽的不準……”
陸晏掀了掀眼皮,說:“你旁邊的那家中介說700,交三個月馬上簽合同。”
說完,他就作勢要拿手機。
大姐一看,馬上就不掙紮了,當即拍板:“700就700,我帶著合同呢,現在就能簽。”
陸晏抬眼看了眼對麵的房門,下巴抬了抬隨口道:“她租的多少錢?”
“當然是1000……”
大姐脫口後馬上反應過來,打著馬虎眼,“你彆管彆人,快簽吧,我還有事呢。”
陸晏扯了下唇角,語氣涼颼颼的,“把錢退給她。”
大姐一聽,退錢等於割她肉,她剛要開啟大嗓門,就聽到剛剛還很溫和的聲音突地一沉,“背著房東弄陰陽合同,不如,我找你老板談談這事?”
中介大姐聞言如遭雷擊,當場僵在原地。
陸晏看著她,鏡片下的鳳眼眯了眯,“先退她錢,我們簽合同。”
……
許今今那邊為了準時到達應聘的高中,她忍著肉痛打了輛車,這邊打車不打表,要提前和司機談好價錢,明明不過幾公裡的路程,硬是要了30塊。
父母去世前,她覺的錢隻是個數字而已,但是現在,30塊就是她快兩天的飯錢。
將錢給了司機後,她握著盲杖歎了聲氣,要早點找到工作才行。
如果她眼睛沒瞎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教人跳芭蕾舞,可以做很多事,她手指拂上眼睛又歎了聲氣。
眼睛好不好她現在不敢奢望,如果房租能便宜點就好了。
正想著手機突然開始振動,當聽語音提示,中介大姐後,她表情一頓手指點了下屏幕將手機放在耳邊。
“小姑娘,和你說個事,房東聽說你眼睛不好給你降房租了,一個月700,我把押一付三一共1200退給你,我沒你微信,明早給你送過去。”
許今今聽著聽筒裡的聲音,歪了下頭,她這算心想事成嗎?還能退租。
真是中國好房東。
她臉朝向正前方。
陽光落在一排燙金的大字上在上麵折射出耀眼的閃光。
那些大字寫的是:玉城私立高中。
她彎唇露出淺淺梨渦,“保佑我能在這裡找到工作,希望這次也能心想事成。”
許今今為自己的迷信行為失笑,握著盲杖朝正前方走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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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一中辦公樓二樓辦公室內,負責行政的劉老師將手中保溫杯擰上蓋子放到辦公桌上,然後抬眼打量著眼前的姑娘。
看起來挺漂亮也挺文靜,學曆專業也完全合適,如果不是……他目光落在那雙失焦的眼睛上。
如果不是盲人就好了,隻怪他當時看應聘信息的時候太粗心才鬨了這個烏龍。
他想了下說:“姑娘,不好意思,怪我看簡曆的時候疏忽,我們要的代課音樂老師,不能……”
他頓了下斟酌道:“不能是身體不太好的人。”
這話裡的意思許今今怎麼可能不明白,但她現在太需要一份工作了,和閨蜜江幺幺借的錢總會用完,她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儘快把錢還上。
許今今眼睛朝向聲音的方向,想再爭取一下,“劉老師,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我鋼琴九級,手風琴還有長笛都會,我從小學芭蕾……”
“不好意思,這些都沒用,你眼睛看不見不好教學生。”
劉老師老斷她,他低頭看了看手表直接道:“我還要忙,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再見。”
聞言,許今今垂下眼睫,手指緊盲杖,纖細的骨結漸漸泛白,幾秒鐘後她淡聲回道:“明白了,再見。”
盲杖的聲音落在瓷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許今今此刻的心情。
來之前她準備了很久的自我介紹,可笑的是這些根本沒有機會用上,希望有多大,現在的失望就成倍的翻。
一直走到校園裡,許今今擰著眉心抬起頭,陽光落在她臉上,她閉上眼睛。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就好了,她的父母不會死,她的眼睛也不會瞎,她也不會莫名其妙背上所謂的債務。
這兩個月,她去找過那個財務經理的孩子,可是她找到住址的時候發現那房子已經換租戶了,她隻打聽到那孩子應該還在本地上高中,彆的消息一點沒有。
她要去哪裡去找那孩子呢?
“臭小子,你媽跟人跑了,你爸貪人家錢,你又偷錢,真是一家子臟貨,快把錢交出來,要不然我和我兄弟揍死你。”
“是啊,快把錢給揚哥交出來。”
流裡流氣的聲音落進許今今耳中,她臉朝向聲音的方向,聽到有著變聲期男孩特有粗啞聲,“我沒拿他錢。”
男孩聲音帶著一絲顫意,似乎在壓著怒氣。
“你爸就是個貪汙犯,你這個小偷,兄弟們,給我揍他……”
許今今聽到表情變了變,靈機一動,臉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沉著嗓音,“你們哪個班的?在乾什麼校長馬上要來,都站著彆動。”
“揚哥快跑,被校長抓住我們就芭比Q了!”
“今天就饒了你這臭小子!”
慌亂的腳步聲之後,許今今朝著剛剛聲音方向走過去。
紀淮擦了下唇角的血跡抬眼,當他目光落在許今今手中的盲杖時,目光上移對上她失焦的雙眼。
“你沒事嗎?要不要我幫你叫老師?”
紀淮將身上的T恤拽了下,扯了下唇角,冷著臉回:“不用。”
“有沒有……”
“受傷”兩字還沒說出口,許今今臉上就感覺到一陣風,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許今今朝著腳步聲的方向撇了下嘴小聲嘀咕:“現在小孩可真是……”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握著盲杖緩步離開。
紀淮看著遠去的纖秀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