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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告訴你的……蘇鉞回來了,蘇鉞找到了太多太多對付我們的辦法,我們本意隻是想調查她回來的目的,結果反中了她的圈套……”

“楚朝歌呢?”

“別急,你們別急……蘇鉞還殺不死我們,也殺不死你。楚朝歌在鬼屋,躺在她心愛的石板床裡,蓋子一蓋,休息一年半載,出來還是一個好僵屍。我也沒什麼大礙,躺兩天就沒事了。倒是你,我是來看住你的……不許去找蘇鉞。隻要我在這裡,也不會讓蘇鉞進來。你聽到了嗎?葉谿,把臥室門鎖上,今天我倆就盯著她……”

“盯著我?盯多久?葉谿需要睡覺,你現在的狀態也不一定能堅持到明天早上。”穆知白走到桌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我給逐折發個消息,請她來一趟河清巷。不出意外,她明天應該能到,我們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好啊!好!我喜歡這個詞。”阿四趴在床上,“你發誓,逐折不回來,你就不輕舉妄動。”

“我發誓。”穆知白說著,看向葉谿,把她帶到門外,輕聲說,“中午不用管我和阿四了,你自己隨便吃點什麼。”

“我……”葉谿話到嘴邊,眼前一黑,昏倒在穆知白肩頭。

穆知白踉蹌了一步才抱住她,把她帶回次臥。她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幾乎和昏迷的葉谿一起栽倒在床上,緩了許久,總算從葉谿身上爬起來,接著又走回自己的房間,看了眼和葉谿一樣陷入昏迷的阿四。

她顫唞著手,拿出那張合同,連著在手腕上劃了五刀。

眼前越來越黑,是天黑了嗎?

天黑了也好。

天黑了,說明快要天亮了。

*****

葉谿在河清巷和其他鬼打了一架,輸了,跌跌撞撞地跑回當鋪。她隻是一隻寓居在河清巷當鋪的孤魂野鬼罷了,當鋪老闆並不是她的老闆,她也沒有老闆那麼厲害。但是打架打輸了,沒搶到吃的,想起自己還有個地方可以回去,心裡依然十分開心。儘管當鋪從來不負責她的夥食,她還是比其他的孤魂野鬼多了個家。

然而,這一次,她看著大門上貼的符咒,伸出手碰了碰,被燒得焦黑剝脫的傷口似乎往更深層傳達了疼痛的訊號。她把手縮回來,怔怔地站在原地,繞著當鋪轉了好幾圈,始終沒找到入口。

她急得眼眶都紅了一圈,眼睛又看不清東西,直到天都黑了,才發現三樓老闆臥室的窗戶沒有那麼多限製。

她當即就要翻進去。

“她隨時可能回來……”是老闆的聲音,好像在談論自己。

葉谿動作稍緩。

“我到處都貼了符咒,她進不來。流浪狗罷了,她重要還是我重要?”術士說。

葉谿義憤填膺,她在當鋪裡總共就占著那麼一點點地方,一點兒都不礙事,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你到處都貼了什麼?你想害死她嗎?”老闆猛地一驚,與此同時,葉谿也翻進了當鋪,看著眼前被推倒在地的術士,歪了歪腦袋。看來不需要她找術士報仇了,老闆已經幫她把術士收拾了一頓。她沖術士齜了齜牙,倒希望自己真的是隻流浪狗,好歹能搖搖尾巴,但是她現在連感謝的表情都做不出,喉嚨也是壞的,沒辦法說話。

儘管如此,老闆看她的眼神還是冷冷的,不和她說話,隻和術士說話:“你到底想幹什麼?”

術士揉著脖子站起來:“你知道我想幹什麼。啊……算了,煩人的傢夥回來了,看樣子,我在你家隻能和你聊聊正事,別的什麼都不能做。那就繼續聊正事吧。上次我給你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這樣難道不好嗎?”

葉谿躲在老闆身後。她害怕這個術士,每次和術士靠得近了,身上都會感到灼痛。

“不是不好……蘇鉞,你知道……”

“可是能者多勞!……我沒有強迫你去做好事的意思,但是說不定幫別人分憂解難,才是你獲得這個能力以後最該做的事情呢?說不定……說不定你遲遲沒有往生,就是因為一直在從別人那裡奪走最珍貴的記憶呢?而且……而且萬一成功了,我也可以和你一樣逗留世間,可以一直、一直陪著你!”

葉谿忽然感到著急,她伸手攥住老闆的袖子,老闆回頭看著她,目光更冷了。這是老闆第一次和她說話,雖然說得不長,還把葉谿紮得渾身難受:“鬆開。你身上髒。”

葉谿把她的袖子一甩,她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去管老闆要不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她都快被氣死了。

術士倒是步步緊逼地追問著:“姐姐……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

老闆點了點頭。

“太好了!姐姐!我就知道你會答應!”

術士撲上來,抱住老闆,像是在撒嬌,葉谿看著,卻更像是在挑釁。

可是挑釁又能怎麼辦呢?

她連老闆的袖口都不能碰一下,因為她身上不乾淨。

鏡子找不出葉谿的模樣,流水也照不出,她低下頭,即使眼睛再如何不好也可以知道,燒傷的痕跡從未有一天自身上消退。她還剛打過架,滾得渾身都是泥土,結果什麼也沒有搶到。那隻大鬼真厲害,她從來沒打得過他。

術士怎麼不去收服那隻大鬼呢?怎麼天天盯著自己這種小角色呢?

葉谿開始躲著老闆走,像以前一樣。

她也沒有想過,會見到強大成這樣的老闆,也會在某一天跌跌撞撞地越過她藏身的地方,跑向當鋪的地下室。地下室黑咕隆咚的,至今還有一股燒焦的味道。葉谿怕火,從來不敢進去。術士在這方麵膽子很大,她打著手電筒追進去,借著現代科技的燈光,葉谿和術士同樣震驚錯愕地看見了躺在地下室角落裡的老闆。

老闆遍體鱗傷,模樣和葉谿一樣狼狽不堪。

“滾!”

葉谿第一次聽見老闆罵人。

術士帶著手電筒,默默地離開了,跑得很快。

葉谿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她在門口轉了三圈,剛想走進去,就被老闆喝住:“我讓你不要進來!你聽不見嗎!”

——你管我?

葉谿發不出聲音,但是她可以在心裡叛逆。

她不僅要走進去,還要把老闆帶出來。

“你別進來……”老闆的聲音失去了氣勢,甚至開始哀求。

葉谿的反骨消失了,她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還要不要進去。

“你別來救我……”老闆的聲音在顫唞。

是太難受了嗎?難受得都哭了。

地下室的味道非常非常非常難聞,空氣中似乎處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還有符咒的碎屑,即使隻是挨到它們,葉谿都會感到不舒服。她把老闆背起來,走出去的時候碰到了一副棺材和好多好多屍體。

老闆是不殺人的,也不吃人。

這些屍體裡,會有老闆嗎?

葉谿把老闆背回房間,後來的無數次,她也這樣把老闆背回房間。老闆一天比一天蒼白,一天比一天虛弱。有一次,葉谿費了好大力氣,在鏡子上寫下兩個大字——“停下”。老闆沒有嫌棄她身上髒,隻是喃喃自語:“萬一呢……萬一能成功呢……”

成功?成什麼功?

葉谿不明白。

老闆談的這場戀愛在她看來是相對失敗的,這助人為樂的計畫在她看來也是相對失敗的,成功的明明是那個術士。

這天,老闆跟術士一起出門。每次她們出門,就會在外麵待一天,等日落時分再回來。這段時間,當鋪完全是葉谿一個人的。她在一樓的地板上打了個滾兒,感到不可排遣的無聊。她乾脆也離開了當鋪,就在附近飄蕩,沒想到能碰見老闆和術士。她們沒有走遠,就在附近。葉谿鬼使神差地跟上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老闆笑著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葉谿喜歡看老闆笑,就算她一次都沒有對自己笑過。

“還能去哪兒?你不叫我滾就行了。”術士顯然發自內心地對那聲“滾”耿耿於懷。

“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

——那就是針對我。

葉谿更難過了,巴不得轉身就走,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跟在她們旁邊,不遠不近,儘量把自己藏起來。

“我帶你去我住的地方,放心,你養的小狗絕對不會找來打擾我們!”術士說。

葉谿討厭被稱作小狗,也討厭術士和老闆進行一些成年情侶之間的對話。

她這回真的打算要走了,再待下去隻是給自己添堵,卻發現已經到了目的地:海晏巷三百七十八號。好遠啊,對一個鬼來說實在是太遠了,她不能自己離開這裡,會迷路的,會找不回家的,那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葉谿抱著膝蓋,坐在對麵人家的屋頂上,不錯眼地盯著這棟老屋的前後門,生怕一個不留神,讓老闆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過了一會兒,她漸漸感到了不對勁。

屋子裡彌漫出對鬼來說非常不祥的氣息。

她站起來,盯著那間屋子看了一會兒。

——可是術士在呢,她會保護好老闆的。

她坐下,抱著膝蓋。

——有沒有覺得……越來越可怕了?

她站起來,抓了抓腦袋。

——讓術士滾蛋吧,有些事情,還真的隻能靠我!

她沖進那幢老屋,立刻被符咒裡發出的光鎮到作嘔。她討厭這裡。一路走上樓,她越來越感到頭暈眼花,讓本就不好的視力雪上加霜。誰要害誰?老闆在哪兒?她眼前愈發猩紅,看什麼都扭曲,看什麼都怪異。

“你別過來!”她聽見老闆的聲音,焦急,但是很虛弱。

——這次是對我說的,還是對術士說的?

葉谿不知道老闆在對誰說話,她朝老闆的方向跑去。

“求求你,別過來,別過來找我……”老闆的聲音越來越低。

沒關係,她會把老闆帶出去,像以前一樣。

把老闆帶出去,離開這裡,就會好起來的。

離得近了,她才看見術士手上刻著符咒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