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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會是什麼樣的噩夢——夢到奶奶了嗎?還是……進度按著計畫發展到這一步了?她忽然覺得揪心。如果把自己在計畫什麼告訴葉谿,她們就真的完了,不管作為朋友還是上下級,都完了。裝傻隻能延緩這個必然的結局。

葉谿在沙發上坐著。

她的自我認知總算離開了那隻孤魂野鬼,即便如此,還是感覺身邊的穆知白冷漠得可怕。夢裡穆知白的那充滿警告意味的瞥視逐漸和眼前人重合。她霍然起身,又突然坐下。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全出現在她眼前。

她沒幫到穆知白什麼忙,反而是穆知白一直在幫自己。她和穆知白的能力並不對等,關係並不對等,一切的發端在於穆知白,也隻在於穆知白,穆知白可以隨時選擇切斷兩人的聯繫,而她毫無抵抗之力。

她害怕。

她總算意識到。

她害怕離開穆知白。

葉谿囁嚅著,惴惴不安地盯著地板:“我……這段時間給你添了很多很多麻煩。我確實沒有能力,不會法術,膽子又小,想要成長為真正的保鏢,還需要一點時間。你能讓我留在這兒,大概是為了那份合同,和你想要完成的計畫……”

穆知白沒有回答,她看起來雲淡風輕,隻是不小心在腰帶上打了個死結。

葉谿沒注意到那個死結,她繼續說:“很抱歉,我之前一直沒意識到,一些表達關心和感激的方式會讓你感覺越界和冒犯……我發誓,以後不會了。”

第二個死結。

穆知白盯著腰帶,仍舊一聲不吭。

“但是我……我想留在這裡。”葉谿轉過臉,看著穆知白。她剛哭過,又剛驚醒,眼睛很累,頭也昏沉,隻剩下意誌依然堅定。她必須留在這裡,即使和穆知白保持著最遠的距離,也要留在這裡,直到從楚朝歌和阿四口中聽說,蘇鉞的威脅徹底得到解除。

穆知白鬆開被打了兩個死結的腰帶,幾乎控製不住想擁抱她的欲望。她輕聲問:“誰趕你走了嗎?”

葉谿搖了搖頭。

“那就回去睡吧,我說了,鬼屋裡的那段話,你不用太在意……隻是我一時間有感而發而已。”穆知白說著,站起來。她沒辦法再什麼都不做地待在葉谿身邊,就像人沒辦法長時間冷落一隻拚命示好的可愛小狗。

葉谿抓住穆知白的手,僵持了一會兒,默默地改為抓住她的袖子。

穆知白心頭一酸,不敢回頭看她,用尋常的語氣笑道:“你不睡嗎?我要睡了。我好困啊,葉谿。”

葉谿鬆開了手,仍舊坐在那裡:“那你早點睡。晚安。”

“你不睡嗎?”

“我不睡。”

穆知白走回房間,關上了門。

葉谿則撿起剛才被穆知白放下的書,是一本詩集。她讀了兩行,眉頭緊鎖,倒回第一句重新讀:“一隻烏鴉在雪地上空飛翔……鳴叫……你不能說……烏鴉的存在毫無意義……?”

該死,她開始困了。

“……烏鴉身上的顏色是它……活著的證據……”

她睡著了,臉上蓋著這本薄薄的小書。

藝術素養……啊……藝術素養……她一點都沒有這方麵的素養。

“沒關係,讓人回想起過去和遺忘過去,都是你的能力;我可以負責陪你一起創造未來。”——

別人怎麼能那麼會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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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烏鴉……”節選自《2006中國詩歌年選》。

這裡隻是展現了葉谿讀現代詩是一個狀態,即讀不懂,一讀就困,並沒有對詩歌進行評價。

第十五章

當鋪的陽光好得一如既往。葉谿睜開眼的時候還躺在沙發上,蓋著條毯子,書被合上,放在燈座旁邊。

手機不在身邊,她不知道現在幾點,但是天色大亮,該起床了。

下樓的時候碰到溫硯初,和往常一樣,在窗邊能看得見熱鬧的地方磨咖啡。她動作很慢,比以前慢很多很多,葉谿以為是什麼新的研磨方式,自顧自走到她旁邊接白開水,說:“早上好。”

穆知白慢半拍地點了點頭:“早。”

“一會兒吃什麼,我去買?”葉谿問。

“……我都行。”穆知白沉默片刻才回答,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那是吃灌湯包還是小籠包?要煎餃嗎?吃幾個?”葉谿問了一長串,卻始終沒得到回答,於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看見了穆知白臉上有些無奈的微笑,一時沒反應過來,四處望了一圈,還想著是不是一大清早就來了客人。

二樓隻有她和穆知白,連個多餘的鬼影都沒有。

葉谿再看向穆知白,對方臉上的微笑逐漸淡化,轉而把咖啡遞了過來,問:“要喝嗎?”

雖然咖啡的味道很怪,葉谿喝不慣,但是穆知白今天的態度更怪,讓她很害怕。她忙不迭地點點頭,伸手去接杯子:“喝。”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就放在咖啡機旁邊。

兩人同時看向手機,穆知白把杯子放在檯麵上,示意葉谿先接電話;葉谿也從善如流地縮回了接咖啡的手,拿起來看了一眼,說:“解千。”

穆知白稍稍眯了眯眼睛,幾乎是立刻果斷地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透過杯沿,她看見葉谿大惑不解的呆傻神色。

葉谿並沒有來得及去聽解千說了什麼,她隻注意到穆知白毫無徵兆地就把本來要給她的咖啡喝掉了。

她盯著杯子,一直盯著,盯到穆知白良心不安,不得不打算給她重新再做一杯。

穆知白放下這隻杯子,找來一隻新的,正清洗著,看見葉谿樂嗬嗬地端起原來那杯,和她一起跑到水槽邊,望著窗外,在打電話的間隙噸噸噸灌了幾大口。

穆知白:“……”

葉谿貌似絲毫不介意這杯咖啡有沒有被喝過,捧著杯子,跟在穆知白屁股後麵。穆知白要找杯刷,她就跟著去找杯刷,穆知白要回咖啡機那兒,她也就跟回咖啡機那兒:“嗯……嗯?……嗯……在聽……不幹……嗯……這個可以……”

穆知白偏過頭看她一眼,也看向她手裡的杯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感覺昨天一天,自己說這麼多做這麼多,葉谿是完全沒明白,也完全沒放在心上。是誰發誓說以後不會再做越界或者冒犯的事情了?是葉谿本人吧?還是說葉谿根本不覺得這件事能算作越界?——很有這個可能——穆知白感覺到一陣頭疼。

她打算沖葉谿生一會兒悶氣,眼見葉谿把電話掛了,卻還是非常好奇,好奇得快要活不下去,不得不先擱置生悶氣的計畫:“這麼早打電話,是什麼事?”

“她問我要不要和她們三個一起去那個清河巷的綜藝節目當誌願者,我說不去,但是等她去當誌願者的時候,我可以去看看她。”葉谿還是把手機放在咖啡機旁邊,優哉遊哉地站在一旁,顯得穆知白很忙。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穆知白的心情依然很不好,越來越不好。

從今天早上咖啡機的手柄卡住了開始,再到葉谿一大早接瞭解千的電話,之後還搶走了自己喝過的杯子,現在還在自己麵前無所事事——她無法容忍自己忙得團團轉,而一個員工竟然能遊手好閒,找也得給她找到事情來做:

“葉谿,這台咖啡機有點卡住了。”

“嗯?卡住了?哪裡卡住了?”葉谿其實從來沒修過咖啡機,但反正都是機器,拆開來發現問題,修好了再裝回去,就成了。

穆知白趕緊阻止她在這裡施工的想法:“去水池。我去給你拿工具箱。”

葉谿把咖啡機抱去洗碗池,把桌子朝洗碗池推了推,隻剩下差不多剛好夠自己一個人轉身的位置,方便拿取工具。

剛做好準備工作,手機就又響了,這次是她家村裡鄰居阿姨的號碼。葉谿慌裡慌張地把電話接起來,這回按了免提,方便在接電話的同時繼續修咖啡機:“喂?阿姨?那麼早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兮兮啊!你聽聽這是誰?”阿姨的聲音喜氣洋洋的。

“葉谿姐姐!”一個不太熟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葉谿把機器零件拆開,擺在穆知白鋪好的報紙上。她印象中村裡幾乎全是小弟弟;小妹妹不多;其中跟她玩兒得最好的是那個會幫自己喝藥的好人妹妹,大名任思念,小名念念:“啊……念念是吧?”

“你怎麼聽出來的?”阿姨問。

“一聽就聽出來了……”葉谿被從身後硬擠過去的穆知白撞了一下,差點碰倒了咖啡機;她眼疾手快地抱住這台不算小的機器,回頭不滿地瞪了穆知白一眼,“念念那麼早就回村了呀?現在才幾點啊?”

然而穆知白壓根兒沒看她,忙著找咖啡機的包裝盒,裡麵還有些備用的零件——多半不需要用上,但是萬一呢?她今天就是要從這條路上擠過去再擠回來,哪裡會去管葉谿把眼睛瞪多大呢?

“葉谿姐姐……奶奶走了,你怎麼都不和我說一聲呢?”任思念埋怨道。

“我說也沒有辦酒,省得你們來回跑了。老人嘛,去世是正常的。你好容易來一趟,不說這個。考大學了吧?”葉谿發現好像隻是單純有一層黏糊糊的粉糊在上麵,可能就是這樣卡住了。她朝穆知白招招手,讓她不用找備用零件了。

穆知白還是要強行擠回去。

葉谿又瞪了她一眼,威懾力為零。

“嗯!我和你是校友了哦!”

“真的啊!恭喜恭喜!我們學校食堂和宿舍都挺好的……嘶!”葉谿對穆知白明顯是蓄意打擾她的走來走去的小動作終於有些火氣,偏偏她還發現,穆知白露出了“啊,你怎麼這才發脾氣”的得意表情,挑了挑眉毛。

“葉谿姐姐?怎麼了?”

葉谿歎了口氣:“啊,沒什麼,剛剛磕了一下。”

“你現在在哪裡呀?我過兩天就要開學了,正好有時間,要不我們見一麵吧?”

葉谿一邊聽著,一邊觀察著穆知白——她還在走來走去,行進的路線看起來和自己毫不相關,看起來隻是在普通地走來走去。不對,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