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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料到,西匈為了確認穆元興是真死,必會開棺驗屍,便連夜在停屍房找了一具胡人屍身,將其易容成穆元興的模樣。

謝容姝自幼跟著妙玄女冠為亡者收殮,給死人易容是再熟練不過的事。

隻是,穆元興的骨相,與胡人並不十分相似,她手頭的工具有限,並不十分確信自己的易容術沒有半點破綻。

幸好烏落狄隻在意穆元興是真死還是假死,並未在容貌上過多端詳,才能讓他們如此輕易便蒙混過關。

烏落狄擦乾淨手,在人群裡巡視一圈,目光緊盯著穆惜月的麵容,又問:“我聽聞大周寧王也在連城,他如今人在何處?”

穆惜月聽見這話,下意識朝謝容姝的方向看了一眼。

僅僅隻是一眼,便令生性多疑的烏落狄,敏銳抓住了她的視線。

謝容姝感受到烏落狄朝他們方向投來的目光,攥緊了手心。

她幾乎可以肯定,穆惜月是故意的。

穆惜月遲疑道:“寧王在街上遇刺,身中劇毒,已不治身亡,如今屍身尚在城中,此事關係到我連城安危,不敢宣之於眾,倘若大周那邊知道……”

“帶我回城看看。”烏落狄命令道。

“這……”穆惜月看向馬車上的棺槨,懇求道:“還請將軍容我將父親的屍身安葬。”

這一次烏落狄並未阻攔,率人遠遠守著,直到葬禮結束,才又帶人圍了上來。

“你們幾個留在此處為父親守靈。”穆惜月對著謝容姝幾個說道。

這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借著守靈的名義,將謝容姝留在此處,等穆元興與她彙合後,再把她送回西疆。

謝容姝是女子,又扮作巫女,就算被留下守靈,也不會引起西匈人的懷疑。

可偏生方才穆惜月那一眼,令生性多疑的烏落狄升起了戒備之心。

“守靈就不必了。”烏落狄命令道:“所有人全部原路回城,一個都不能少。”

第93章

一行人回到連城時, 西匈的大軍已經駐紮在城門五裡外。

烏落狄的本意,隻是為了將連城收為己用。

他自然不會為難那些,尚未來得及走遠的商隊, 和城中百姓。

穆惜月請烏落狄和他的親衛進了城,便直奔謝容姝事先安排的宅子而去。

這間宅子是謝容姝得知西匈要攻打連城的那天早上, 讓暗衛悄悄置辦的。

她原本要將這宅子當作楚淵的藏身之所。

隻是後來, 意外得了穆元興的城主令,還說服穆元興“死遁”後, 謝容姝才下定決心讓暗衛悄悄把楚淵送走。

宅子的上房裡, 放著一具棺槨。

和先前雲嘎山腳的棺槨裡一樣, 裡麵有一具被謝容姝易容後的,替代楚淵的假屍身。

這具楚淵的“屍身”,因是中毒而死, 相比穆元興那具“屍身”來說,更容易偽裝,且不會留下破綻。

烏落狄命人打開棺材, 便看見一具穿著玄色長袍, 臉色烏青的屍身躺在裡麵。

不僅如此,因著天氣太熱的緣故,棺槨裡還充斥著一股難聞的腐敗氣味。

烏落狄掩著口鼻草草看過一眼,便問道:“如何能證明,此人便是寧王?”

穆惜月指了指旁邊的桌子。

桌子上的托盤裡,放著一枚玉佩並幾支帶血的暗箭。

“這是寧王隨身帶的玉佩, 還有他身上所中的暗箭。我已找人查驗過, 這暗箭的式樣, 是徐家軍所有, 其上附著的毒, 乃西疆的□□草,中了暗箭之人絕無生還的可能。”

烏落狄走到桌前,用羊皮墊著手,拿起托盤上的暗箭,走到燈下仔細端詳一番。

“就連你都解不了這□□草的毒?”他將信將疑地問道。

穆惜月沉默幾息,才緩緩回答:“若是我出手,自然能解這□□草的毒。隻可惜……寧王多疑,遇刺以後懷疑我們與刺客串通加害於他,拒絕我的醫治,於是便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說著,頓了頓又道:“無論如何,寧王死在連城,我們難逃乾係。如今我隻擔心,大周若得知此事,會拿寧王之死向連城發難,正因如此,我才會懇請西匈庇佑。”

烏落狄審視地看著穆惜月,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才開口道:“你如今既已投靠西匈,隻要你儘心為可汗效力,我們必會護佑你和你的連城周全。”

言下之意,便是信了穆惜月的說辭。

穆惜月眸色微鬆,恭敬朝烏落狄行了個部族的大禮:“可汗如此寬容大度,實乃連城百姓之福,將軍放心,我定會儘心竭力輔佐將軍。”

烏落狄聞言,滿意地點頭。

“很好,明日一早我便派兵進城,你將城中百姓召集起來,當眾宣布歸順西匈之事。”他安排道。

穆惜月恭謹回答道:“單憑將軍吩咐。”

烏落狄見事情已經安排完,便對著親衛命令道:“將這具棺材和這些東西,送到部族那邊好生保管,日後本將軍還有用。”

徐家軍的暗箭,殺了寧王殿下。這種能讓大周皇帝自斷臂膀、處置徐家軍的證據,西匈自然要好生保管,以備不時之需。

待烏落狄離開以後,謝容姝總算有機會,單獨與穆惜月聊一聊。

“今日在雲嘎山腳,你是故意的吧,你為何非要將我留在連城?”謝容姝開門見山問道。

“我說過了,若寧王殿下出事,我定不會饒了你。留你在我身邊,自然是為了看著你。”

說到此,穆惜月頓了頓,意味深長地又道:更何況……你對我還有彆的用處。”

“用處?”謝容姝戒備地問:“什麼用處?”

“你出的計策不錯,還替我勸動父親死遁離開,我該感謝你才是。”穆惜月睇著她:“隻是,到目前為止你計策裡做的這些,於我來說根本遠遠不夠。我真正想做的,你明天便會看到。而你對我的用處,明天你亦會知道。”

說完這話,她轉身正欲離開——

“等等。”

謝容姝實在太想知道,穆惜月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急中生智,伸手攔住穆惜月的去路。

“我還有件事,關係到連城的安危,想要告訴你,隻求你能讓我離開,你要不要聽?”謝容姝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問。

“哦?”穆惜月挑眉問道:“什麼事,說來聽聽。”

謝容姝微微朝她傾身,裝作附到她耳側的模樣。

“那件事,就是……”

她說著,指尖裝作不經意朝穆惜月臉頰碰去。

就在謝容姝的指尖,即將碰觸到穆惜月臉頰的瞬間——

她隻覺得手腕一緊,手腕被穆惜月牢牢抓在手中。

穆惜月抓著謝容姝的手腕,退到她能碰觸到的範圍之外。

“看來,謝姑娘並沒有什麼要緊事要告訴我。”

穆惜月將謝容姝的手甩開,嘲弄地道:“如今姑娘隻身一人留在連城,我勸姑娘一句,還是莫要耍這些小聰明為好。否則,如有下次,彆怪我不客氣。”

說完這話,她越過謝容姝,直接朝門外走去。

“給我看緊她,沒我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出這間院子。”穆惜月對外頭的人命令道。

謝容姝看著她的背影,摩挲著自己方才被抓住的手腕,眼中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正如先前烏落狄安排的那樣,穆惜月下令大開城門,連城所有的守衛夾道列隊,迎接西匈軍隊進駐。

連城並不算大,所以烏落狄安排進城的兵卒,並不算多。

對於一部分連城百姓來說,無論連城屬於穆元興,還是西匈,又或是大周,都不重要。

隻要能讓他們安居樂業,便是頂好的事。

是以,除了連城的衛兵以外,還有不少百姓,也興高采烈地夾道迎接西匈人的到來。

這樣的場麵,雖然比不上城中過思蓮節時候的陣仗,卻也勉強算得上熱鬨。*思*兔*網*

烏落狄對此十分滿意,那張凶狠的臉上,也難得帶上了笑意。

全城的百姓,被召集在連城最大的廣場上。

廣場正對著城主府被燒毀後的斷壁殘垣。

穆惜月已經連夜派人,在燒毀的舊址上,搭起了高台,作為舉行歸順儀式的場地。

與此同時,謝容姝在那間小院裡,被關了整整一夜以後,穆惜月終於派人前來,用繩子縛了她的手腳,將她塞進一輛馬車,停在了廣場旁的一條小巷子裡。

馬車的車窗,正對著高台,為的便是讓謝容姝能夠親眼目睹整個儀式。

“咚……咚咚……咚……”

隨著有節奏的巫鼓聲響起,一襲大巫禮服的穆惜月,被巫女們簇擁著,引領烏落狄走上高台。

高台之上,燃著熊熊篝火。

白色的煙霧,從篝火中繚繞升起,讓整個廣場的上空都彌漫著鬆木的香氣。

這場麵看上去,雖然十分有儀式感,可謝容姝卻隱隱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烏落狄走上高台,巫鼓和巫舞隨之漸漸停下。

穆惜月恭敬地將他迎到高台的正中,張開雙臂,用西疆語誦了一大段祝禱詞。

台下的百姓,不約而同跪在地上,頂禮膜拜。

這樣的場麵,讓烏落狄十分受用,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得色。

穆惜月將祝禱詞誦完,站直了身子,用一種神秘又蠱惑的語氣,對著台下的百姓道:“我們都是西疆人,被迫遷徙至此苟活,沒想到,如今連最後一塊淨土都難以守住……”

“昨夜,雲嘎山的山神托夢於我,告訴我說,若爾等想要重回到故土,便隻有一個方法——用爾等熱血,和仇人之血,洗清身上的罪孽,西疆之門將再次為你們打開!”

一旁的烏落狄,本來十分沉醉在這種萬人頂禮膜拜的氛圍中。

可當他聽完穆惜月最後一句話,意識到她在說什麼時,臉色突然一沉!

“你在說什……”

他斥責的話,剛開了個頭,隻聽見“咻——”的一聲,心口隨之猝然一痛。

不知從何處飛射而來的冷箭,頃刻間射穿了他的%e8%83%b8膛!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都怔愣在原地。

緊接著,待他們回過神來,台子下頭瞬間大亂。

烏落狄的親衛第一時間想要衝上台子,可他們的身體,卻突然變得十分虛弱無力,甚至連腳步都邁不動!

“毒,那白煙有毒!”

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指著繚繞在四處的白煙喊道。

然而,此時此刻,根本就沒人有功夫再去管那些白煙。

因為來自四麵八方的冷箭,正無差彆朝人群射過來!

隻有極少數穿著西疆服飾的人,許是提前吃了解藥緣故,有力氣逃命,免於毒煙和冷箭的荼毒。

除此以外,那些吸入毒煙以後,身體軟弱無力的西匈兵卒和百姓,活生生被鋪天蓋地的冷箭,射成了篩子!

廣場之上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