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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謝容姝的馬車離開——

他走出觀山苑,唇角溫和的笑意頓斂,周身瞬間彌漫著肅殺之氣。

“派兩個人,跟著今日得西疆通行令牌的人。”

他對著暗衛道:“順便再去打探一下,西疆王府最近有什麼特殊的客人來訪。”

入夜,西疆郡主府裡燭火通明。

北庭王穆元納自小仰慕大周文化,是以,穆元納做了西疆王以後,不但將王府遷至離大周更近的漠南城,還把漠南城的許多建築,改建成與大周京城相似的風格。

雪薇郡主作為穆元納最寵愛的女兒,府邸裡一草一木,皆參考京城皇家園林的設計,有些地方比京城的園子,還更顯豪奢粗獷。

謝容姝和先前得了香囊的十個年輕男子,被府中的婢女引領著,在郡主府寬闊的花廳裡落座。

花廳裡麵,小到金玉製成的各色器皿,大到描著金漆花紋的家具擺件、繡著金線的布設帳幔,處處透著“金碧輝煌”的豪奢。

穿著柔紗裙裾的侍女們,在桌幾間不斷穿梭上菜添酒。

絲竹的靡靡之音,與酒香、胭脂香混合在一處,讓人有種紙醉金迷之感。

“郡主到!”

隨著這聲唱和,雪薇郡主被人簇擁著,從花廳外麵走了進來。

謝容姝轉頭看向來人,微微一怔。

第75章

這是謝容姝第一次見雪薇郡主。

隻見雪薇郡主身穿繡樣精美的西疆服飾, 頭戴明燦燦的銀冠,許是因為她與西疆郡主穆昭鳳是姑侄關係,雪薇郡主的骨相, 與盧家那張穆昭鳳的畫像有幾分相像。

隻是,穆昭鳳是嫵%e5%aa%9a風流的鳳眼, 而穆雪薇則生了一雙烏溜溜的杏眼, 看上去更顯靈動。

不過,最讓謝容姝驚訝的, 還是在穆雪薇的左鬢邊, 有一塊小拇指肚大小的緋色印記。

那印記乍看上去好似貼在鬢邊的花鈿, 可謝容姝卻一眼就看出來,那是同穆昭鳳腕間那抹印記相似的胎記。

謝容姝幼時曾聽妙玄女冠說過,有一些家族的後代, 出生便會帶著胎記,那些胎記大小相似、形狀相近,可是胎記生的位置卻並不固定, 有的人會生在腰腹上, 有的人會生在胳膊、腿上,還有的人會生在臉上。

妙玄女冠便出生在這樣的家族裡。

她出生臉上便有胎記,被家族視為不祥,尚在繈褓之中便被拋棄在荒山野嶺。後來幸得山中得道高人相救,將她撫養長大,傳授她易容術和道法, 這才成就了收留她們這些孤兒的妙玄女冠。

謝容姝從這些往事中回神, 再看向穆雪薇鬢邊的胎記, 幾乎可以肯定, 穆家人定也是生就帶著胎記的家族。

相比妙玄女冠要用易容術來遮擋臉上的胎記, 而穆雪薇卻能將胎記光明正大顯露在世人麵前,足可見穆雪薇在穆家有多受寵。

穆雪薇感受到謝容姝的目光,人還未走近,烏溜溜的眼睛便朝她看了過來。

有了楚淵先前的提示,謝容姝心裡有底,倒也沒有露怯,搖著扇子淡笑著朝她頷首示意。

這倒讓穆雪薇一怔,眼底更多了幾絲讚賞。

與中午在觀山苑“奔放大膽”的宴席相比,郡主府的這場晚宴,顯然規矩內斂許多。

穆雪薇在上首落座,端起酒杯,朝眾人道:“今夜晚宴,有幸邀請諸君來此,我心甚悅。諸君不必拘束,乘興而來、儘興而歸即可。”

在場算上謝容姝在內,統共十一個客人。

那些被選中的美男子們,既是來參加宴席的,多少都存著要攀附郡主的心思。

為了引起穆雪薇的注意,自然使出了渾身解數。

有%e5%90%9f詩作對的,有吹簫撫箏的,還有舞劍耍刀的。

一時間,就算雪薇郡主沒有安排歌舞,場麵上也熱鬨非凡。

謝容姝坐在宴席的角落,搖著扇子,饒有興趣地旁觀著,不得不說,這些貌美的少年郎,為了取悅雪薇郡主做出的種種努力,看上去令人十分賞心悅目。

待到那十個人都將才藝展示一遍,穆雪薇總算將目光落在謝容姝的身上。

“他們都有才藝,你呢?”穆雪薇好奇問道。

謝容姝一怔,下意識便回答:“小人不才,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才藝,唯隻會下棋……若郡主喜歡下棋,小人倒是可以奉陪。”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的目光,落在謝容姝的身上,儘是嘲弄。

大周朝的子民,誰人不會下棋?

什麼時候,下棋也算才藝了?

然而,下一瞬——

“下棋?”

穆雪薇烏溜溜的眼眸陡然一亮,撫掌笑道:“這個好,本郡主最喜歡的便是下棋,走,你陪我一同去下棋!”

說著,她直接站起身,單獨叫上謝容姝,便朝花廳外頭走去。

唯隻剩下花廳裡,前一瞬還在心底嘲笑謝容姝的少年們,麵麵相覷……

謝容姝跟在穆雪薇的身後,直接進了郡主府後宅的寢殿。

寢殿裡嫋嫋燃著醒神香,靠窗的榻幾上,還當真擺上了棋盤。

穆雪薇指著那榻幾道:“今夜你便在此打發一夜,等到天亮,你就可以走了。出府以後不管誰向你打探今夜之事,都不準透露一個字,否則……”

“小人明白。”謝容姝趕忙躬身揖禮道。

“你倒是機靈。”穆雪薇眼中閃過讚賞之色:“不枉本郡主賞識你,將你留下來。”

謝容姝連稱不敢。

穆雪薇轉身,正欲離開,突然想到什麼,頓住腳步,回頭問道:“對了,今日與你同行的男子,與你究竟是何關係?”

聽她提到楚淵,謝容姝腦中警鈴大作,戒備地道:“是小人的……相好。”

“可惜了。”穆雪薇歎息一聲,遺憾地道:“若非是個斷袖,以他的樣貌人品,倒能做本郡主的郡馬……哎,罷了。”

說完這話,她擺了擺手,走出了寢殿。

謝容姝沒想到這一世,楚淵如此藏拙,竟還能被這位雪薇郡主看上,郡主還想招他作郡馬……

一時間,謝容姝的心裡五味雜陳,甚至忍不住在想,倘若前世楚淵那位心上人出現,楚淵會不會也像這位郡主一樣,對心上人一見傾心。

若是以前,想到這樣的情景,謝容姝定會覺得,如自己所願,還或許會默默鬆口氣。

可此刻,卻不知為何,她隻感覺心亂如麻。

謝容姝走到窗前,撚起棋子,想要與自己手談,以強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亂想。

可她每每落下棋子,就仿佛看見楚淵正坐在對麵,鳳眸含笑看著自己。

明明就隻分開了幾個時辰,卻不知為何,她的眼前總能浮現出他的一顰一笑來。

“真要命,我是不是中了毒……”

謝容姝扔掉手裡的棋子,反複默念著清心咒,越過半開的窗欞,遙遙望著天上的明月,久久……久久……

一整夜過去,寢殿除了謝容姝以外,便再沒人來過。

她熬到後半夜,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總算熬到天亮,便迫不及待想要出府去。

謝容姝剛出寢殿的大門,正欲去找郡主辭行——

便看見一個長相凶狠的西疆將官,帶著一隊府兵闖進了院子裡。

“給我仔細搜!”那將官命令道。

謝容姝杏眸微睜,完全沒搞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將官走到謝容姝麵前,沉聲問道:“你是何人?”ω思ω兔ω網ω

“這是昨夜郡主留宿在府裡的小郎君。”跟在將官身後的內侍,忙上前替她回答。

內侍說著,走到謝容姝麵前,忙問:“昨夜你可曾見過郡主?”

謝容姝茫然地搖了搖頭:“郡主將我帶來寢殿以後,便離開了,一晚上都沒回來。”

那將官將謝容姝從頭到尾審視一遍,朝身後的府兵打了個手勢:“把此人帶走,好生審問。”

謝容姝一聽這話,心知不妙,揖手問道:“敢問大人,府中可是出了什麼事?”

“郡主被人綁走,下落不明,王爺有令,三日之內找不到郡主,這府上的所有人,都要給郡主陪葬。”將官冷聲道。

謝容姝心下一沉。

眼見府兵走上來,欲將她綁走——

“大人稍待。”謝容姝忙道:“小人有些尋人的本事,若大人不嫌棄,可否讓小人跟隨大人一同查找郡主的下落?”

“就你?”將官看著她,眼中儘是輕蔑:“你還是……”

他拒絕的話,剛說到一半,有個府兵突然從院外跑了進來:“大人,不好了,前院的井裡,發現一具屍首。”

將官臉色瞬間一沉,二話不說便讓那府兵帶路,急匆匆朝前院走去。

謝容姝見狀,朝麵前的府兵揖手一禮,忙跟在後頭。

那些府兵見將軍沒有發話,便也不忙抓謝容姝離開,隨她一道跟了上去。

一行人來到郡主府的前院,屍首已經被人從井中打撈上來。

謝容姝打眼一看,就認出是昨日雪薇郡主身邊的那個掌事女官。

那女官身上穿著寢衣,眼睛睜得極大,脖頸間一道勒痕,看上去應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去衙門找個仵作來。”將官命令道。

府兵忙領命退下。

謝容姝見狀,上前自薦:“大人,小人略懂一些驗屍的法門,可否讓小人看看?”

將官將信將疑看她一眼,左右也在等仵作來,倒也沒再拒絕。

謝容姝走到屍體前頭,蹲下`身,裝出驗屍的模樣,指尖輕觸那女官的臉頰。

在這個瞬間,女官臨死前的記憶,便瞬間浮現在謝容姝的腦海。

那是深夜,女官剛服侍雪薇郡主睡下,走到窗前正欲關窗,便有一個黑影突然從窗外跳了進來。

女官的目光,隻來得及看清來人的麵孔,就被來人用一根黑色的軟鞭緊緊勒住喉嚨,頃刻斃命。

“如何?可驗出什麼來了?”

將官見謝容姝遲遲未動,語帶不屑地問道。

謝容姝收回手,忖度著回答:“看樣子,凶手應該是個四十多歲、武藝高強的中年男子,他從窗戶跳進郡主臥房,先用軟鞭將女官勒死,而後將郡主帶走的。”

“哦?”那將官嘲弄地道:“你隻查看了屍身的傷口,便知道凶手的性彆、年齡、如何行凶……嗬——你當自己是神仙下凡麼?”

謝容姝深知自己這番說辭,沒有什麼說服力,也不氣惱,一本正經地道:“小人並非神仙下凡,隻是略懂一些巫醫之道,在京城也做過不少給人超度的活計,這位女官死後怨氣未散,才告訴小人她死前之事。若大人不信,可命人前往這院中的臥房察看,亦可取紙筆來,小人願將凶手的樣貌畫出來,幫大人找回郡主,將凶犯緝捕歸案。”

細算起來,謝容姝在裝神弄鬼一事上,也算得上是天賦異稟。雖然已經很久沒在外人麵前重操舊業,此刻信手拈來,半點也沒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