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不平的瓦礫,都在挑戰著謝容姝恐高的神經。
她不由得緊緊抱著楚淵的腰,片刻也不敢鬆開。
“殿下來此作甚?夜裡風大,還、還是回客棧吧。”謝容姝磕磕巴巴地道。
楚淵攬著她的腰,走到最高的屋脊上,扶著她坐了下來。
“帶你看奇景。”他輕聲道:“你看,它來了。”
心中的好奇,促使著謝容姝壓下心頭對屋頂的恐懼,再次睜開了雙眼。
隻見綴滿繁星的夜空裡,流星雨似璀璨的寶石般,拖著長長的光尾,在他們頭頂墜落。
謝容姝錯愕地睜大了雙眼。
“是長星?!”她喃喃道:“竟然真有長星!”
其中有顆星辰原隻有指甲蓋那麼大,隨著時間推移,星辰朝他們飛來,離他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籠罩在星辰周圍的光芒,也越來越璀璨奪目。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整個仙陽郡,連同包圍著它的群山,都亮如白晝。
謝容姝鬆開楚淵的腰,緊緊抓住他的胳膊。
她回頭看向楚淵,如水的杏眸,因映著流星的光芒,而變得格外清亮動人:“真的是長星,長星要落下來了!”
楚淵眸色微深。
“我聽人說……”他嗓音低啞地道:“長星墜落時,在一起的人,生生世世都不會分開。”
遠處傳來刺耳的嘈雜聲,讓謝容姝隻看見楚淵的唇在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什麼?”她杏眸微睜,疑惑地問。
楚淵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俊美的麵容朝她低俯下來,%e5%90%bb住了她的唇。
與此同時,在他們的對麵——
“轟!”
長星好似墜落在最遠處的仙陽郡府,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第65章
在長星墜落在地、發出爆炸聲的一瞬間, 整個仙陽郡地動山搖。
儘管謝容姝和楚淵所在的屋頂,距離郡府足夠遠,腳下的瓦礫, 也在簌簌往下落。
謝容姝詫異、心驚之餘,隻能緊緊攀附著楚淵的肩膀, 才讓自己不會跌下去。
好在, 楚淵那一%e5%90%bb淺嘗輒止。
謝容姝完全來不及反應,楚淵為何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 就被遠處熊熊的火光, 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救命啊!”
“走水了!”
“死人了!”
遠處,以仙陽郡府為中心的一整片房屋,頃刻之間燃燒成火海。
人們的慘叫聲和犬吠聲交織在一起, 仿若人間煉獄。
直到這刻,謝容姝才明白,方才在郡府時, 徐懷遠為何會突然仰頭看天。
也明白楚淵說的“時間不多”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們都知道長星隕落的時間。
倘若寧王沒有出現, 帶她和薑硯離開郡守府。
此刻,他們恐怕已經葬身火海。
意識到這點,謝容姝的手腳冰冷,心中升起無限的悔意。
她不該僅憑前世在邸報上看見的隻字片語,就妄下武斷,將自己和薑硯表哥置於危險之中。
倘若薑硯出了什麼差池, 她要如何跟薑家交代。
“都是我的錯。”謝容姝轉頭看向楚淵, 自責地道:“我不該和表哥進郡守府, 若非殿下前來, 恐怕……”
“與你無關。”
楚淵歎息一聲:“是我不該避開你私自行動, 若我提前將計劃告訴你,必不會出現此等紕漏。”
“計劃?”謝容姝微怔:“什麼計劃?”
楚淵揉了揉她的發頂,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如今長星已經隕落,今夜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至於計劃……等你親眼看見,自然會明白。”
一刻鐘以後,謝容姝被楚淵用輕功帶著,重又回到了仙陽郡府附近。
長星隕落在郡守府,將郡守府炸出一個深坑,其爆炸產生的烈火,也把臨近的幾座宅邸燒了個精光。
除此以外,方圓幾裡內的房屋,因著長星落地時飛濺的石粒,和爆裂產生的地震,不同程度出現了瓦礫亂飛或房屋傾塌的景象。
郡府門前那條最寬闊的街道兩側,舉目望去,已是一片狼藉,不僅房屋被毀,還處處充斥著衣衫不整、卻又身受重傷的平民百姓。
“大夫,救救我吧。”
“大夫,幫我止血啊,我快疼死了。”
藥鋪門口排著長隊,大夫和藥鋪夥計,個個手忙腳亂。
可傷患實在太多,根本就救治不過來。
不少人在深夜熟睡時,被天降異相驚醒,倉皇逃命之時又被掉落的瓦礫砸傷,如今隻能光著膀子坐在街邊哀嚎。
謝容姝想到前世在邸報上看見的內容,對著楚淵道:“殿下,看這陣仗,三日之內恐有疫病發生,還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如今爆炸和火海隻波及到了兩條街,藥鋪門前便已成了這種景象。
謝容姝實難想象,倘若邸報上的疫病蔓延開來,數千人擠去城中各處的藥鋪,又該是何等混亂的慘狀。
“你覺得,若當真有疫病發生,是天災,還是人禍?”楚淵牽著謝容姝的手,邊走邊問道。
二人從人群擁擠的街道離開,轉而走向冷清的小巷。
“自然是人禍。”謝容姝毫不猶豫地道。
先前,隻因她判斷邸報上的疫病是“人禍”,才會認為“長星隕落”這件事,是當地官員杜撰而成。
也就忽視了夜闖郡府的危險性,險些害所有人丟了性命。
可一碼歸一碼,即便此刻,謝容姝已經發現“長星隕落”是真實發生的,卻不會輕易否認當初的判斷。
楚淵鳳眸閃過一抹讚賞。
做事有自己的判斷,不隨波逐流,亦不會畏懼失敗。
不愧是他心悅之人。
“走吧,帶你看個東西。”他說著,朝謝容姝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攬上她的腰肢,輕輕往上一躍。
幾個跳落之間,兩人便落在一個黑暗靜謐的巷口。
有了先前的經驗,謝容姝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行走方式,倒沒有方才那麼恐高,並未閉上雙眼。
隻是她的雙臂,還是下意識緊緊抱住楚淵的腰身。
這讓楚淵心裡十分妥帖。
楚淵攬著謝容姝,將兩人的身影,藏在巷口的陰影裡,朝遠處指了指。
謝容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敏銳發現,在月光映照下,兩個身穿短打的年輕人,正提著木桶,鬼鬼祟祟往遠處的水井裡傾倒東西。
謝容姝杏眸一凜。
結合前世邸報上的消息,幾乎不用猜,她便猜到他們在做什麼。
投毒!
他們竟在這個時候,往水井裡投毒!
這個小巷,離方才受災的街道,隻隔了三條街而已。
若這些人將毒投進水井,不出一日,水源裡的毒,便會擴散開來。
今夜受傷之人,若飲了有毒的井水,或用井水清洗傷口……
後果實難想象。
難怪邸報上說,“長星隕落”三日後,仙陽郡疫病橫行,死數百人。
更難怪,那位從天而降的“仙道”,竟能用一粒丹藥,便輕易將疫病消弭於無形。
這哪是治愈瘟疫,這是用數百人的性命,和解毒的噱頭,來為“仙道”封神!
就在謝容姝思索間——
那兩個人已將一桶東西倒進井裡,左顧右盼一番,確認無人發現他們,匆忙逃離了現場。@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眼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對麵的小巷。
楚淵身邊的暗衛,正要追上去——
“等等。”
謝容姝轉頭看向楚淵:“殿下隻需派人跟著他們便好,莫要打草驚蛇,他們既投了毒,必然還會有後手。”
這些人在水井裡下毒,目的便是讓“仙道”降世,若打草驚蛇,“仙道”豈不就跑了。
謝容姝猶記得,前世正是因為“仙道”在皇帝麵前蒙對了戰事,皇帝平白就把舅舅和西北軍用命換來的功勞,記了一份到“仙道”頭上。
那年舅舅大捷班師回朝之際,這位“仙道”還專門奉旨出城迎接,百姓們隻對他頂禮膜拜,好似他才是為國殺敵的英雄一樣!
前世謝容姝並不知道個中緣由,今生她既這時候來到仙陽郡,又窺探到他們的秘密,便絕容不得“仙道”再度出山!
楚淵朝暗衛頷首,暗衛領命而去。
謝容姝見狀,走到水井旁,隱約聞到一股極淡又清甜的香氣,從水井中飄散出來。
她蹙了蹙眉:“奇怪,這氣味聞著怎麼不像毒藥?”
“西疆的毒藥,皆與蠱蟲相伴而生,不是無色無味,便是氣味芬芳,不足為奇。”楚淵在她身後開口道。
謝容姝詫異地轉身:“殿下是說……這井水中的毒來自西疆?”
“找人驗一驗便知。”楚淵眸色微冷:“此番來仙陽郡,我專程帶了西疆大夫,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他說著,揮手讓暗衛將井中的水,取出一些,裝進葫蘆裡。
而後對著謝容姝道:“走吧,回去再說。”
楚淵帶著謝容姝,並未回先前他們入住的客棧,而是坐著馬車去了靠近西門的一座莊子上。
馬車剛在莊子門口停穩,薑硯便迎了上來。
“殿下,你們可算回來了。”
薑硯急忙道:“韋冠正已經醒了,可他一得知郡府著火,便急得吐血昏迷,大夫剛才給他把過脈息,說他是驟然大悲導致的急火攻心。”
楚淵神情一肅。
“想必是誤認為親長和妻子不在了,才會如此。”謝容姝低聲道:“殿下既已救下他的妻子,便讓他妻子去照顧他,說不定韋大人就會好了。”
楚淵頷首,朝暗衛吩咐道:“照王妃說的去辦。”
暗衛聞言,恭謹地領命而去。
等到謝容姝跟在楚淵身後,走進韋冠正歇息的小院,韋冠正已經在大夫施針之下,蘇醒過來。
而他的發妻李氏,也已被暗衛帶到他麵前。
“相公,你可不要嚇我啊。”李氏坐在床前,哭著道:“你快跟我說兩句話,哪怕說一個字都行。”
大夫見到楚淵,忙迎上來,低聲解釋:“韋大人醒了以後,神誌好像不太清楚,不管誰對他說什麼,都沒有反應,李太太已經嚇壞了。”
謝容姝聞言,抬眸朝床榻看過去——
隻見韋冠正四肢僵硬地平躺在床上,鼻青臉腫的麵容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頭頂的床帳。
她聽聞,這位韋大人與發妻伉儷情深,成親多年,都不曾納過妾,後宅甚至連個通房都沒有。
可是此刻,任憑李太太哭得再傷心,韋冠正也沒有半點反應……
難不成當真是病了?
“本王還有事需要他辦,可有法子讓他清醒過來?”楚淵沉聲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
“草民已經為大人施過針,可大人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想來應是顱內淤血堆積所致,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