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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的假人。

可謝容姝能看出來,薑蓮在謝家活得一點都不快樂,唯有在撫摸著隆起的小腹時,眼底才會流露出片刻的溫柔。

謝容姝心有疑惑,卻沒時間深究。

眼見杜姨娘有意不去回憶當年下毒之事,謝容姝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我娘親對你那麼好,你為何還在她身懷六甲的時候下毒害她?你可曾想過有一日,你身邊之人也會這麼對你麼?”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杜姨娘語無倫次地道:“是夫人自己要吃的……”

隨著這句話,杜姨娘腦中終於浮現出當年的情景——

謝容姝從她記憶裡,看見已經身懷六甲的薑蓮,坐在桌前,手裡拿著一個瓷瓶,毫不猶豫將瓷瓶裡的東西滴進麵前的藥汁裡,一飲而儘。

竟真是薑蓮自己吃下去的!

謝容姝心下微凜。

身懷六甲,吃下瓷瓶裡的藥,那藥必是“玉芽”無疑。

可趙大夫說,玉芽明明是毒胎的藥,母親為什麼要吃?

“姑娘,姑娘你相信我。”

杜姨娘緊抓住謝容姝的手:“夫人懷您的時候,胎像一直不穩,胎兒七個月大的時候,夫人落紅,連太醫都說夫人這胎怕是保不住了。可夫人不相信,不知從何處尋到一個西疆的大夫,那大夫給了夫人一瓶藥,告訴夫人服藥以後,胎便能保住,夫人這才自己吃下去的,後來胎果然便保住了,那藥當真是夫人自己吃的。”

謝容姝杏眸一冷。

趙大夫口中能毒胎的“玉芽”,到了杜姨娘這裡,卻成了保胎藥。

“保胎藥?”謝容姝似笑非笑地問:“既是保胎藥,你方才為何那副模樣,莫非杏兒給你吃的,也是保胎藥麼?”

杜姨娘聽見這話,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奴婢也是後來才知道,西疆大夫給夫人開的藥,名喚玉露,確實是保胎藥。可那蠻夷巷裡能買到的,卻隻有玉芽和玉殞,是毒藥。一字之差的三種藥皆萃取自同一種玉殞草,玉露和玉芽一樣,都與玉殞相克。”

說到此,杜姨娘眸光閃爍,咬牙切齒道:“當時羅氏已經懷了二小姐,知道夫人保住胎以後,恨得要死,她想進謝家的門,又不願做妾,恰有西疆的神秘人找上門來,給了她玉殞,還告訴她隻要讓夫人產後服了,便會血崩而亡。於是羅氏便在夫人生產以後,給夫人下藥,害死了夫人。姑娘,你定要給夫人報仇,都是羅氏害死夫人的!”

儘管她嘴上這麼說,可腦子裡卻浮現出當年真實的情景——

福春院的上房裡,羅老太太手裡撚著佛珠,坐在上首,年輕的羅氏嬌嬌立在老太太身旁。

隻聽得羅氏對杜姨娘道:“你隻需想法子將這藥,放進薑蓮的吃食裡。事成之後,我做大,你做小,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在這後宅裡便是除姑母和我以外,最尊貴之人,誰也越不過咱們去,將來你的孩子,無論男女,我和姑母都會寵著他們、護著他們。可若是你不做這件事,你肚子裡的孩子……”

“我做!”杜姨娘連一瞬間猶豫都沒有,急忙跪地叩首道:“奴婢既是侯爺的姨娘,此生便是謝家的人,家裡最尊貴的便是老太太,老太太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願意做。”

有了杜姨娘這句話,羅老太太臉上露出讚許的笑。

羅氏將一個瓷瓶放進杜姨娘的手裡:“那西疆人千叮嚀、萬囑咐,此藥隻能在她生產以後讓她吃了才行,可彆弄錯了。”

杜姨娘接過藥,一直將它藏在袖袋中。

直到薑蓮生下謝容姝以後,才在產房趁著眾人欣喜之際,偷偷將它倒進藥汁裡……

謝容姝看到最後,眼底已是一片冰冷。

杜姨娘、羅氏、羅老太太,一個都彆想跑。

儘管她此刻在杜姨娘的記憶裡,窺探到整個事情的經過,可這畢竟是杜姨娘的記憶,有許多不儘不實之處。

比如,為母親保胎的西疆大夫是什麼人?

主動給羅氏送上玉殞,害母親血崩而死的西疆人,又是什麼人?

胡商與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這些都需要從羅氏和羅老太太身上找答案。

謝容姝站直身子,收回了假意撫在杜姨娘臉頰上的手。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無憑無據的,僅憑姨娘一麵之詞,做不得數。”謝容姝淡笑著道:“我怎知道姨娘有意告訴我這些,是不是想借刀殺人呢,要知道,薑家那邊若得知羅氏殺了我母親,可不會善罷甘休的。”

杜姨娘被說中心思,身子顫了顫。

她本以為,道出薑蓮之死的真相,以謝容姝的性子,定會跟羅氏鬥得你死我活。

可沒想到,謝容姝卻輕飄飄擋了回來。

謝容姝並不是她能輕易煽動的人。

杜姨娘意識到這點,緊了緊手,可一想到腹中的胎兒,怕是已經被那邪藥給毒了,心底的恨意,便止不住往上湧。

“奴婢是夫人的婢女,就算沒有證據,隻要姑娘願意為夫人報仇,奴婢也可以出麵指證羅氏是毒害夫人的元凶。”杜姨娘恨聲道。

謝容姝等的便是這句話。

薑蓮死了十幾年,要想將薑蓮死亡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沒有物證,就隻有靠人證。

而當年唯一活下來的杜姨娘,便是最好的人證。

狗咬狗的戲碼,總是最好看。

“姨娘不必著急。”謝容姝意味深長地道:“今日我來,隻是發現杏兒行跡可疑,看在姨娘過去服侍過母親的份上,前來提醒姨娘一聲……至於彆的,等姨娘真想報仇的時候,再來找我不遲。”

說完這話,謝容姝不待杜姨娘再開口,便直接轉身,走出了杏芳院。

雪竹一直跟在謝容姝的身後,將所有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下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姑娘,夫人當真是被……”

“嗯。”

“那姑娘方才為何沒答應杜姨娘,讓她出麵指證羅氏?”雪竹不解地問。

謝容姝望著遠處的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現在隻是一時衝動,心裡還不夠痛,隻有真正痛的時候,才能站出來,咬住羅氏不鬆口。”

“真正痛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快了。”

半個月過去,杏芳院裡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歲月靜好。

杜姨娘以身體不適為由,讓謝嚴請了一波又一波大夫來給她診脈。

可無論換過多少個大夫,換過多少個方子,都無法阻止她越來越弱的胎像,和越來越多的落紅。

杜姨娘感受到,腹中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心底對羅氏的恨意,像生了根似的,越來越深,越來越重。

她趁著杏兒出門,再次找上了謝容姝。

謝容姝見火候差不多了,終於點頭:“既然姨娘已經想好了,那便趁我及笄禮那日,演一場戲可好?”

“隻要姑娘吩咐,奴婢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杜姨娘恨聲道。

時間很快便到了謝容姝及笄禮的日子。

當天一大早,忠毅侯顧夫人便帶著交好的親眷,連同為謝容姝精挑細選的、京城有名望的夫人小姐們,來到安平侯府,為謝容姝主持及笄禮。

嫡長女及笄,本該是闔府張燈結彩,歡喜慶祝之事。

可杏芳院裡,卻傳出了陣陣哭聲。

“侯爺,這是滑胎之兆,還是早做打算,否則姨娘恐怕有性命之憂。”大夫搖頭道。

杜姨娘哭成了淚人:“侯爺,明明先前還是好好的,怎就一天不如一天,是不是有人不想讓奴婢為侯爺誕下子嗣,在背後有意加害……”

當著這麼多大夫的麵說出這種話,羅氏作為當家主母,臉色自然不大好看。

“呦,這些日子姨娘吃的穿的用的,可全是杏芳院的人一手操辦,姨娘自己肚子不爭氣,可莫怪到彆人頭上去。”羅氏淡淡地道。●思●兔●網●

杜姨娘哭得更凶:“杏芳院的人,還不都是太太指派的,太太是當家主母,她們的心是黑是白,都是太太說的算,太太說奴婢肚子不爭氣,太太自己的肚子,可爭氣了麼?就因為太太不夠爭氣,我們這幾個做姨娘的,才會連胎都保不住。”

這話是一點麵子都沒給羅氏留,直指羅氏是害她滑胎的元凶。

羅氏是要麵子的人,又怎願意受這樣的氣。

她沉著臉道:“杜月娘,你把話說清楚,你說誰要害你肚子裡的孩子?”

第36章

“好了!”

謝嚴自不願讓妻妾當著大夫的麵, 就這麼吵起來,沉聲道:“曼君、月娘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今明兩日是姝兒及笄禮的日子, 府上來了那麼多客人,先安置客人要緊。”

羅氏聽見這話, 拿帕子掩去唇角的笑, 從椅子上站起身,朝謝嚴盈盈一拜。

“那我就先去招待客人了, 月娘也好好休息, 侯爺要儘快來才是。”

謝嚴“嗯”了一聲, 羅氏便帶著自己的丫鬟,走出了杏芳院。

她前腳出門,杜姨娘“撲通”一下跪在謝嚴麵前。

“侯爺, 太太要害死奴婢,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還沒看到沁兒出嫁, 奴婢真的不想死。”她哭著說道。

謝嚴臉色瞬間鐵青。

他朝隨從使個眼色, 隨從意會,忙帶著大夫和丫鬟婆子們出了門。

謝嚴這才威聲道:“月娘,我看你是魔怔了,連主母都敢誣陷,若傳出去,我的麵子哪裡擱?”

“奴婢不是誣陷。”

杜姨娘哽咽地道:“侯爺有所不知, 先夫人……先夫人就是被太太害死的, 西疆有一種藥, 給小產或是生產過的女子吃, 便會血崩而亡, 先夫人便就是這樣被太太毒死的。奴婢剛懷上肚子裡的孩子,就被太太買通人下了毒,不管奴婢這胎成不成,太太都不會讓奴婢活著的,侯爺……”

“月娘!”

謝嚴怒喝一聲,打斷她的哀求:“曼君絕不會做出這種狠毒之事,我府上也絕不會出現這種妻妾相殘之事。今日賓客都在府裡,你若再敢胡說八道,丟了府上的麵子,休怪我無情!來人,把姨娘送去床上歇息,封住院門,任何人不得打擾。”

說完這句,謝嚴鐵青著臉,大步走出了杏芳院。

杜姨娘雖然早已料到,謝嚴會是這樣的反應。

可當她真正聽到謝嚴冷漠無情的話,看見謝嚴憤怒離去的背影,心如刀絞。

“侯爺,原來在你眼中,麵子比我們所有人的命更重要,如今我們的孩兒不在了,我留著這條命,還有什麼用……

杜姨娘素手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是無儘的悲意……

按照大周的風俗慣例,謝容姝的及笄禮分兩天進行。

第一日,謝府搭戲台、擺宴席,邀請參禮的女眷賓客登門,請賓客們留宿在府裡。

第二日,開祠堂告祭先祖,在參禮賓客的見證下,由謝、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