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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嚴悲聲問道:“你的臉怎會變成這個模樣?”

謝容姝怯生生低垂下頭:“女兒幼時被人拐走,那惡徒欲置女兒於死地,幸得恩人相救,才撿回一條性命,女兒臉上的疤便是那時留下的。”

前世,她並未易容,臉上也沒有弄出這道疤。謝嚴登門便以認祖歸宗和說親為由說服外祖母,把她帶回了謝家。

而後,她這張臉,和她的親事,就成了謝嚴握在手裡攀附權勢的籌碼。

這輩子,謝容姝要從根本上絕了謝嚴的念頭。

她求得外祖母和舅母的同意,在臉上弄出了這道疤。

“什麼?”謝嚴臉上儘是震驚之色:“擄走你的人不是拍花子,而是要殺你的?”

不止謝嚴,在場圍觀之人,無不在心底稱奇。

拍花子擄人,不會取人性命。

擄走人,還要取人性命,其中的隱情,便就很耐人尋味了。

更何況,生得這般美的姑娘,生生被人毀了容貌,任誰看在眼中,心底不免會生出憐憫和無限惋惜之情。

謝容姝要的便是這份惋惜。

她抬起頭,杏眸含淚,似想起往事,臉上儘是懼色:“那些惡徒被人收買,要將我容貌毀去,拋屍荒野。女兒僥幸被人所救,差一點便殞命在惡徒的刀下。”

她說這話,並非是假。

當年擄走她的那夥人,是被人收買的亡命之徒,那些人本欲要她的性命,可臨到最後改了主意,將她擄到江南,想找間宅子將她悄悄養大,再找買凶人換些銀錢。

那時儘管她年紀幼小,也知道那些人窮凶極惡,有次在客棧裡,她趁人不備,偷偷跑走,沒想到剛出客棧,便被那些人發現抓了回去。

當時那幾個惡徒裡,就有人提議,將她的容貌毀了,這樣就算她跑走,也沒人會收留一個被毀容的女娃,他們便能輕易將她找回來。

倘若不是在江南遇上妙玄女冠,她這張臉,便真的就是現在這個模樣了。

“殺千刀的惡賊!”謝嚴俊逸的臉上,儘是痛心和悲憤之色:“竟敢對我女兒下如此狠手。我……我定不會饒過他們!”

謝容姝見狀,怯怯垂下杏眸,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前世謝嚴可不會這麼說。

彼時她的容貌沒被“毀”,又被薑家如珠如寶的捧著,幼時被拐之事,很快便被謝嚴輕描淡寫的遮掩過去。

那時,謝嚴說最多的便是——

“女孩子清譽要緊,雖說你這十三年,一直生活在道觀裡,日子過得清苦,也沒有太大的損失。此事能不提就莫要再提,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時間久了,就沒人會再提起你被人拐走這件事,你的清譽也便保住了。”

“若一直抓住這件舊事不放,鬨得家宅不安,外人看了也會笑話。”

“總歸有忠毅侯府和安平侯府護著你,誰也不敢說你什麼去。可若當真對那些惡徒窮追不舍,他們再跳出來毀你清譽,日後你可怎麼嫁人。”

那時一心孺慕父親的謝容姝,什麼都不懂,隻認定父親這樣安排,必是對自己最好。

後來她才知道,當初是繼母羅氏帶她去上元節燈會,才會將她“弄丟”的,羅氏就是買凶之人,是罪魁禍首。

謝嚴苦口婆心勸她不要追究,隻是在保護羅氏而已。

如今重來一世,謝容姝就是要在臉上弄出這道疤痕,並將它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她要讓每個見過這道疤痕的人,都知道她所經曆過的磨難。

更要讓謝嚴和羅氏知道,她絕不會讓這件舊事糊裡糊塗過去。

果然,當著眾人的麵,謝嚴不得不做出一副憤慨的模樣。

顧夫人輕攬著謝容姝的肩膀,看向謝嚴,似笑非笑道:“侯爺放心,我們家侯爺已經跟崔員外詳細問過當年之事,如今有了線索,定能想法子找出當年擄走姝兒的惡徒,查出當年的真相,忠毅侯府絕不會放過那些人。”

被顧夫人這般看著,謝嚴那張藏在美髯下的臉,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趕忙朝顧夫人揖禮,再抬頭時,臉色已恢複如常。

“兄長戍守邊關,軍務繁忙,能在百忙之中找回阿姝,於我來說已是感激涕零,怎敢再勞兄長追查惡徒。那些惡徒動輒要阿姝性命……想必是與安平侯府有仇,我定會將他們找出來,為阿姝報仇。”

“侯爺不必客氣。”顧夫人笑著道:“阿蓮去的早,隻留下姝兒這一點血脈,她的事便是我們忠毅侯府的事,侯爺若能抽空追緝凶犯自是最好,我們家侯爺也會派人去查,總之,咱們兩府目的都是查出當年姝兒被擄走的真凶,不讓惡徒逍遙法外,您說是不是?”

謝嚴自是連連稱是,不敢當著外人的麵再多說什麼,便借機跟隨顧夫人和謝容姝一道進府,拜會太夫人。

作為親生父親,在太夫人麵前,他自然提出要將謝容姝接回府去。

被太夫人以多年未見外孫女,想留在身邊多住段時日為由婉拒。

謝容姝容貌已毀,對於謝嚴來說,已沒了價值。

他不似前世那樣,執著要將女兒領回府去,隻虛情假意道體恤太夫人的思念之情,又囑咐謝容姝好生在太夫人麵前儘孝,便告辭離開了忠毅侯府。

謝容姝能夠如願留在薑家,自是在心底鬆了口氣。

她正打算借助臨江公子的人手,大展拳腳,隔山打牛將謝家收拾一通——

可沒想到,事情卻朝她預料之外的方向發展……

幾日後。

顧夫人和安平侯謝嚴在忠毅侯府門前說的那番話,連同謝容姝臉上的傷疤,被當日在場眾人聽在耳中、看在眼裡,其中包含的信息,成了好事之人的談資。

很快,京城大街小巷的茶樓酒肆,一提起忠毅侯府嫡女回歸這件事,便流言四起:

有說安平侯府嫡女當年走失,是被仇家找上門了。可安平侯不過是個既沒實職、又無軍功的閒散侯爺,哪來的仇家?保不齊是安平侯府後宅妻妾相爭,謝容姝這個出生就沒了娘的人,無辜成了犧牲品。

也有說,當年擄走謝容姝的人,並非是衝謝家來的,而是衝著薑家。薑家頭上頂著軍功,少不得有匈奴細作混進大周,那些人不敢對薑家人下手,就逮著謝容姝這個落單的孤女出氣。

更有一種說法,說薑家的女人生來薄命,出嫁的女兒薑蓮和薑嫻就是例子,像謝容姝這種,雖然命是保住,容貌卻毀了,定是薑家殺戮太重,折了子孫的福壽,若想與薑家女子議親,還是要想想其中的風險……

謝容姝起先對這些流言蜚語並不在意,可當她發現,那些傳聞逐漸朝著不利於薑家的方向發展,便有些坐不住了。

“什麼,你改主意,要回安平侯府去?”念真擔心地看著她:“你可要想好,一旦回去,再想出來,便沒那麼容易了。”

“天底下哪有容易的事。”

謝容姝歎息一聲,朝她安慰地笑笑:“先前我隻想遠遠躲著謝家,覺得自己置身事外,憑夢裡夢見的事,再安插些人手進謝府,便能攪得謝府雞犬不寧,可如今看來,非得親自走一趟,才不會讓薑家無辜受到牽連。”

“那你為何不直接將夢見你娘被人害死的事,告訴太夫人和顧夫人?”念真疑惑地問:“以薑家的能力,足可以為你娘討回公道。”

謝容姝何嘗不想將夢裡之事告訴給外祖母和舅母。

可是,她深知母親在薑家親長心中的分量,若他們知道母親身死的真相,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也必會讓謝家付出慘痛的代價。

前世這個時候,邊境不日便將迎來戰事,謝容姝不願讓遠在邊關的舅舅分心,更不願薑家在這種節骨眼上,因為對付安平侯府而闖出什麼禍事,引來皇帝的猜忌。

“此事非同小可,若夢裡的事不是真的,豈不是害了薑家。”

謝容姝頓了頓:“更何況,我是想保護薑家,而不是躲在薑家身後被他們保護,那老天讓我夢到那些事,又有什麼意義。俗話說不入虎%e7%a9%b4焉得虎子,仇要親手去報,才能算報仇。”

念真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相勸。←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如我易容成丫鬟,隨你一起回謝府,你也好有個幫手。”

謝容姝笑著搖頭:“師兄放心,人手我早已安排進去,況且祖母給我的嬤嬤和丫頭都是得力的,必不會被謝家人討到好去,師兄儘管把精力放在靈雲觀上便好。”

“那你要如何回去?”念真忖度著道:“先前你想回謝府,太夫人肯定會同意。可如今京城流言四起,太夫人怕你受委屈,必不會放你回謝家。”

謝容姝朝她眨眨眼,心有成竹道:“流言傳成這樣,坐不住的可不止我一個,我敢打包票,謝家這幾日必會登門接我回府。”

第20章

安平侯府坐落在朱雀大道旁,靠近皇城的安樂坊裡。

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唯有財力渾厚的福貴之家,才能在安樂坊擁有一座宅邸。

謝家雖不比長興侯府王家是百年世家,可在新貴裡麵,論財力是獨一份。

老安平侯生了五個女兒,個個嫁的好。兩個嫡出的兒子,長子謝嚴,娶了忠毅侯府薑氏女為妻,次子謝慶尚了公主。

說好聽點,安平侯府是清貴人家,姻親遍京城。

說難聽點,這侯府半點本事都沒,除了錢,便全靠姻親維持侯府的顏麵。

此刻,在安平侯府後宅,謝老太太居住的福春院裡,正傳出陣陣哭聲——

“侯爺,外頭若再這麼傳下去,我這個明媒正娶的當家主母,就要被人傳成是妻妾相爭裡的妾了。”

“這些年因為阿姝被人拐走的事,我日日都輾轉反側,心裡備受煎熬,當年若不是侯爺攔著,我寧願將這條命都賠給阿姝……”

“當初我就該把命賠出去,總好過今日被人戳脊梁骨……”

安平侯謝嚴的繼妻羅氏,側身坐在椅子上,一雙風韻猶存的細長%e5%aa%9a眼哭得通紅,手裡的羅帕早就被淚濕透,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謝嚴坐在她對麵,緊蹙著眉頭,不發一語,臉色陰沉得嚇人。

上首坐著的羅老太太,手裡撚著佛珠,視線在兩夫妻身上來回轉了幾個圈,便將佛珠扣在桌子上。

“好了。如今那丫頭也尋回來了,把她接回來,好生教導,時間一久,外人自然便將這事忘了,到時再尋一門好親事,也算對得起薑家人。”

“母親。”謝嚴沉聲道:“阿姝的容貌已毀,怕是此生都尋不到什麼好親事了。”

他頓了頓,冷哼出聲:“阿姝說,擄走她的人並非拍花子,而是亡命之徒,究竟誰對咱們府有這麼大的仇怨,竟要對一個無辜幼女下此毒手。薑家此番得了線索,要徹查此事,我也絕不會放過下手之人!”

羅氏聞言,哭聲一哽。

她隔著帕子小心打量謝嚴的神色,悲聲道:“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