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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璋指了幾個看起來膽子大,還敢抬眼直盯著他臉瞧的漢子和婦人,又對村長說:“讓其他人都各自乾活去。”

村長便風風火火把人都趕走,大嗓門的吼道:“都圍著乾嘛?活不用乾了,等著明年吃乾飯嗎?”

又趕緊瞪了一眼留下的幾個人,還衝著一個瞧著膽子最大的年輕男人頭上呼了一巴掌:“都老實點,大人問什麼,就老實說什麼,曉得沒有?!”

顧璋上一秒還在感慨,岩武百姓風氣實在是粗獷彪悍,下一秒就見村長轉過頭來,咧著嘴衝他一笑,粗啞的語氣都特意壓低,放輕了聲音跟哄小孩似的道:“大人您要問什麼,這群兔崽子保證不敢敷衍您。”

顧璋:“……”

怎麼好像他是陶瓷娃娃,聲音大點就會被震碎了一樣?

顧璋隱隱猜到,他領著人往田裡走,邊走邊問:“你知道我是誰?”

清安村村長解釋道:“那當然知道,我還托人特地從南邊帶了一本《寧都增產經驗》來看,隻是腦子生笨了,沒琢磨出效果來。”他當初在軍營裡學了幾個簡單的字,為了看那本增產書,硬是又學了好幾個月,字都差不多認全了!

顧璋了然,寬慰他道:“沒效果是自然的,寧都山多水多和剛赤情況完全不同,沒有貿然照搬導致減產,就是很明智的決定了。”

他又依次問了幾人,家裡幾口人,多少畝地,去年總的收成,和每一畝的收成是多少。

“我家十口人,八畝地……”

“我家人多,最多的時候有三十多口,就是後來都死在戰場上了,現在隻有二十口人,家裡地也有二十四畝,每畝地記不清了,反正最高的那畝將近一石,最差的那畝,也就六鬥……”

……

剛赤府人丁不稅,若能有個出息的進了軍營,家裡的日子就好過多了,而且家家戶戶都有親人死在匈奴手裡,抗敵仇敵的意誌高昂,種種原因加持下,都願意多生孩子,讓家裡的孩子去當兵。

土地也遼闊,開出來的荒地都屬於自家,雖然說有糧食稅,可落實到剛赤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因為最低的那個線都很難過,故而對百姓來說不是什麼負擔,人口多就樂意多開荒,家裡地也多。

人多、地也不少,也都賣力乾活,唯獨畝產上不來。

顧璋心中擔憂倒是少了些,這樣的情況下,隻有畝產稍微提上來一點點,情況就能有很大的改善。

而他在植物方麵,一向都是很有底氣的。

顧璋走到田邊,他將袍角撩起,就往田裡走。

田裡的情況確實不好,就算完全不務農事的書生來了,恐怕都能看出收成極差來。

顧璋已經隱隱看出了點問題,他又問村長幾個問題確認:“在十幾年前,或者幾十年前,清安村的收成比現在好些,能有一石多?”

村長有些驚喜,連連點頭,壓低的嗓門都不由自主放大了些:“是啊!!早些年還沒這麼差的,時間越久就越差。”

顧璋:“這些年總有災害影響收成?”

清安村村長更驚喜了,一口應道:“還真是,尤其是打仗的那兩年,天氣可奇怪了,糧食減產得厲害!!”

顧璋看了眼不遠處%e8%a3%b8露出黃土的草地,問:“澆灌到田裡的水,乾得也很快。”他的問句,已經慢慢變成肯定的語氣。

村長連連點頭:“真是乾得快!我之前試過了,如果按照您那本《寧都增產經驗》的澆水間隔的話,咱剛赤府的小麥都要渴死了。”

村長仿佛聽到老郎中一摸脈,就準確地說出了病情,激動得眼如銅鈴,亮得在發光!

見到他的反應,旁邊跟著的兵卒、師爺們也都相互看了看,眼中皆是驚異之色。

村長激動得一把握住顧璋的手,分明是個身體高壯的漢子,不到一息間,頓時老淚縱橫,變臉之快,讓人驚歎。

“顧大人啊,我們岩武縣的百姓實在苦啊,戰場太近,煞氣最重,怎麼種都種不出糧食來,飽一頓餓一頓的,好不容易收獲了,還有對麵狗娘養的匈奴來搶。”

哭完,他又小心翼翼道:“您既然能看出來這麼多,是不是有辦法幫幫我們?”

顧璋:“……”

怎麼連親自種地的人,也相信“邊關煞氣重,導致產不出糧食”的說法?

“這和煞氣有什麼關係?”

村長瞪大了眼睛,一副您怎麼忘性這麼大,剛剛說的話都不記得的表情說:“剛剛我們不是都說過嗎?早年還好,越來越嚴重,我想了想,這不就是煞氣越積越多嗎?”

分明是因為草原地貌物種單一,極容易受到破壞沙化,而且這些年光顧著打仗,馬兒養多了,或者用得狠了,生態環境破壞得越來越多。

他還沒想好,怎麼變成白話好解釋。

村長好像是真的心情很激動,嘴裡不停歇地說:“還有這些年奇怪,易怒多變的天氣,就是從那兩年打仗死了好多人開始的!”

顧璋:“……”

這片地區,分明已經快變成典型的草原—乾旱區了,氣候變化劇烈,災害頻繁完全是因為物種單一,進而導致農業也跟著受影響。

和怨氣、煞氣有什麼關係?

村長越說表情越苦澀:“已經有好些年都吃不飽飯了,怎麼想辦法,地裡就是不出糧食,這是老天爺給咱們的懲罰。”

顧璋額頭迸出一根青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懲罰個屁!”

“您有辦法?!”村長苦澀的表情立刻化作驚喜,好像修習過川劇變臉。

他又欣喜到自顧自地說:“是啊,您可是小農神大人,天上的神仙,這點麵子還是要給您的,畢竟日後還要見得不是?”

不僅村長這麼說,一路跟著的幾家人,還有本地土生土長的宗鄉,臉上都忍不住帶上喜色。

“您真有辦法嗎?”村裡人家眼裡滿是期盼。

“我就說小農神大人要來看田地,肯定是有辦法吧!”隨行的兵卒激動地一拍同伴的背,拍得他身上的黑甲胄哐哐作響。

宗鄉也激動道:“您需要什麼隻管吩咐,不管要怎麼弄,我肯定幫您辦成,不出一點錯漏!”大不了把他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姨婆他們都找來幫忙!

盯著一群期待的目光,顧璋也沒想賣關子,想了想道:“今年已經夏天了,時間不太多,補救一下應當能提升個幾鬥,好的能過一石。”

時間不多,補救,都能一石!一聽就知道,後頭還有更好的法子,更高的產量啊!

周圍人聽了都高興得沒忍住,歡呼起來。

那膽子大的年輕漢子,更直接雙手放在嘴前呈喇叭狀,大聲喊道:“顧大人真有辦法替我們驅除煞氣,把地裡麥子的產量提起來!”

顧璋強調:“是科學!和煞氣沒關係!”他都繃不住,直接把科學兩個字拿出來用了。

“好好好,是鴿血,鴿血!甭管是什麼,有用就行。”村長笑得跟撿到金元寶一樣,“不愧是小農神大人,要不要先到我家喝點茶,歇歇腳?我再從田裡給您帶幾株麥子走。”

合著上到岩武縣令,下到親自耕作的百姓,都對煞氣這套說辭深信不疑?

哪個混蛋造的謠?

顧璋感覺有些頭疼:“不喝了,你割幾株給我帶上,我趕著去下一個村。”

“顧大人心憂百姓,實在是我們岩武百姓的福氣啊。”清安村村長笑著誇道,又連忙親自帶著人去割了幾株。

顧璋還隱隱能聽到,“多割兩株,免得到時候顧大人想法子驅除煞氣,找不到我們村的麥田。”

顧璋額頭突突,恨不得把這群人都扔去上課,把天文地理、生物、化學都來一遍。

“走!”

顧璋憤憤地想,等邊關這檔子事了了,他一定選個好地方任職,然後開辦個學校。

招生嘛,就從答出了《十萬個為什麼》還領取過賞金的人裡頭選,然後再一批批來。

原先在寧都沒法解釋也就算了,大差不差也能糊弄過去,邊關這邊倒好,直接弄了個煞氣的說法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還人人深信不疑!

***

顧璋按照計劃,順時針去一個個村子查看情況。

中間也沒回城,直接住在村子裡。

有時候還能住在鄉紳老爺家空閒的院子裡。

這天,顧璋又看了一大片村裡種著小麥的土地,基本已經把情況摸清楚了。

他心裡已經大致有了成算。

打算兩邊同時著手,一方麵按照寧都最初提高產量的老辦法,直接往地裡加針對性的肥料,他的法子效果突出,原因就是一對一做出來的,缺什麼補什麼,這也是《寧都增產經驗》在邊關無效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麵,就更是重中之重,要把環境保護起來,要不長遠來看,在地裡做再多努力,都抵擋不了大環境的惡劣。

顧璋覺得最好的法子,其實是建立森林帶,能豐富物種,無論是下雨,還是冬天落雪,森林的根係都能把水鎖在土壤裡,有了森林帶,風的力量和速度也沒有那麼大了,田裡的水也沒有那麼容易被帶走。

其實好處還有更多,簡直數都數不清。

問顧璋為什麼知道?

他當年就從草原森林帶裡撿過一株蘑菇,那蘑菇變異後會散發出粉色的霧氣,讓人陷入夢幻之中,對彆人是恐怖的毒藥,對顧璋來說,就是那蘑菇用幻境對他喋喋不休的叭叭叭炫耀,炫耀它掌控的森林有多能耐,有多厲害,周圍多少花花草草和泥精都要感謝它。

從顧璋撿到它起,到最後戰死,足足念叨了八年!

顧璋腦子裡正想著這些,推開今日暫住的莊子裡的房門,正要躺下休息,一看屋子裡多了個女人!

還是個隻穿了紅色肚兜的,躺在軟榻上衝他笑的女人,聲音嬌軟軟地喊他:“顧大人~”

顧璋臉色頓時一黑,轉身就往外走,直接一腳把門踹開,木質門框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直接坍塌,兩扇門都碎裂在地上。

“誰負責守的門?”顧璋怒而質問。

轟隆一聲破門而去的氣勢,把那貌美的婢女嚇得臉色蒼白,又有一群兵卒聞聲而來,腳步飛快,把門都堵了個嚴實。

“大人!”

伴隨著屋內女人帶著哭腔的驚呼聲。

顧璋壓眉,毫不留情地下令道:“把人用被褥裹起來丟出去。”

負責守門的那兩個兵卒也趕緊單膝跪地,請罪道:“顧大人贖罪,她說是莊中婢女,給您鋪床換床軟些的新褥子,我們才放她進來的。”

又有兵卒往屋裡走,眼裡倒是沒什麼彆的情緒,令行禁止。

那婢子哭得可憐,哀求道:“大人您可憐可憐奴婢,被您看了身子,再要被丟出去奴婢日後可沒臉活了。老爺也定不會留下我的,您就收了奴婢吧,奴婢當真仰慕您,不求名分,能留在大人身邊端茶倒水也好。”

顧璋隻覺得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