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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水?竟然這麼涼快,就跟跳進咱村裡那條河遊泳一樣痛快。”顧大根稀奇的看看周身,又不可思議的瞅著顧璋手裡的小酒壺。

這水是神仙水吧!!

顧璋已經將長毛刷頭插了回去,木柄頂端最粗的那塊,正巧卡死在酒壺口,完美的蓋上了。

他見顧大根好奇,便把小酒壺遞到他懷裡,自己又走向冰盆:“就是清涼水,它有它的好處,不過冰盆也有冰盆的好處,沒法相互替代。”

顧大根稀罕又緊張的抱著懷裡的小酒壺,怎麼也想不到這種能讓人一下涼快下來的水是怎麼回事。

而且都這麼久了,他竟然還覺得身邊涼颼颼的,一點也不熱!

他腦子裡甚至出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壓低聲音小聲問道:“小石頭,這不會是菩薩給你變的吧?”

“咳咳咳——”顧璋差點嗆到。

***

接下來幾日。

顧璋和顧大根就用上了這款自製版清涼噴霧。

下樓吃飯撒一些、出門辦理考試相關事宜灑一些,到下麵去看養在客棧裡的馬兒也灑一些。

父子倆無論走到哪裡,都是清涼舒爽的,和周圍汗津津的人群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日,他們從客棧後院的馬棚回來,從側門走進客棧大堂。

就聽見一群熱的不停擦汗的學子,坐在一桌閒聊。

“你們說鄉下土包子是不是都不怕熱啊?”

“我也注意到了,這麼熱的天,他們竟然連汗都不出。”

“我打聽過了,他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童生,出身農家,你看他爹曬得黑成那樣,估計天天在地裡乾活曬習慣了,當然不怕熱了。”

種田的人確實會曬得很黑,畢竟無論多烈的日頭,都要下地乾活。

那種黑很明顯,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來,總讓人感覺有些土氣,有些臟。

顧大根聽到這話,臉上快樂舒坦的笑容一下消失,變得有些局促起來,一雙腿像是釘在地上一樣邁不動道。

顧璋見他這個反應,臉瞬間沉了下來。

他拉著顧大根的手往裡走。

拉不動。

顧璋回頭。

顧大根努力對他笑,小心的掙開他的手:“爹想起來還要去買點東西,小石頭你自個兒先回去。”

顧璋定定地看著他。

顧大根本就不擅長說謊,被顧璋看著,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最後低頭悶悶道:“爹給你丟人了。”

他家小石頭生得白淨,如果不是總是跟著他這個黑不溜秋的爹進進出出,肯定不會遭人嫌棄的。

顧璋抬頭看他:“是他們丟人才對。”

大堂裡那桌的聲音還在傳來。

“我真覺得臟死了,那天我看到他的手了,手指上都是黑的又黑又黃,臟得不行,從我身邊過我都往旁邊挪點。”許是找認同說上頭了,竟越說越不遮掩。

仿佛瞧不起曬得黑的顧大根才是政治正確的事一樣。

乾過活的人都知道,手上的厚的繭都是白黃色的,和皮膚的顏色不一樣,而且乾農活的人手上許多繭痕和裂口裡根本洗不白,但絕對不是臟。

顧璋深吸一口氣,直接繞過側門旁的樓梯,出現在大堂中。

“我看幾位兄台倒是很乾淨,嘴巴尤其乾淨。”

突如其來的冷聲諷刺,讓整個大堂都安靜下來。

視線也齊齊聚焦在大步而來的顧璋身上。

這桌人說話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周圍不少學子都聽見了。

有的感到不適,皺眉喝茶看書。

有的也小聲討論起顧璋父子不怕熱的事情來。

誰也沒想到,尤其是燥熱的說閒話的那桌,看到顧璋走進來時,都有種被抓住痛腳的尷尬。

但聽到顧璋諷刺他們“嘴上乾淨”,麵子也頗有些掛不住。

紛紛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避開顧璋的眼神,端起茶杯喝茶。

顧璋道:“幾位倒是教會我一句往日想不通的話,仁義者,雖聾瞽不失為君子;不修,雖破萬卷不失為小人[1]。”

“你小子說誰是小人?”桌上一藍袍學子麵露憤然,被旁邊人拉住:“項兄彆生氣,你跟他計較什麼?”

顧璋道:“說的是誰,諸位心知肚明。”

項門被拉住,也冷靜了點,他站起來道:“我等說得可有錯?你們父子兩人確實不怕熱,令尊手上確實黝黑發黃,不就是沒洗乾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顧璋輕笑:“我咄咄逼人?”

項門看起來是故意站起來的。

他今年十七,正是男子躥高結束的年紀,站起來就像是高中生和小學生的身高差距,居高臨下,看起來壓人得很。

顧大根擔心兒子,想護在他身邊,都覺得自己不好站過去,猶豫了半晌,還是擔心,他把手縮到袖子裡,走到顧璋身後。

小聲道:“小石頭,咱上去吧,彆跟他們一般見識。”

他不想小石頭為了他跟人爭辯,不論是耽擱了考試,惹了麻煩,或者影響了名聲,他都不樂意看到。

他被人說幾句也就算了。

顧璋視線來回打量他們這一桌人,知道恐怕很難讓這幾個人當眾道歉。

伸手抓住背後的顧大根,把他拉到前麵來。

顧璋從顧大根腰間取下酒葫蘆:“知道我父子兩人為何從不怕熱嗎?”

他本不想張揚,就想做來自己涼快些,在這個三伏天裡舒坦些。

甚至打算誰都不說,隻留著自用,畢竟蒸餾得到這個純度的酒精多少有些麻煩。

項門被他突然轉變的話風問得一愣。

周圍偷偷瞧這邊的人,頓時也好奇的豎起耳朵。

這樣的炎炎夏日,有冰在屋裡涼快也就算了,但是在外行走,誰能不怕熱?

“我爹在屋裡用冰塊,在外用神仙水,自然不怕熱。”顧璋直接給顧大根也說愣了。

不是清涼水嗎?怎麼變成神仙水了?不會真是菩薩弄的吧?

他愣住,反而顯得硬朗正緊,沒有之前的局促感。

看起來有些唬人。

顧璋取出圓柄長毛刷,利落得對著顧大根一揮,完全不計較用量。

晶瑩細密的水花四散開來。

天太熱,甚至出現白色的霧氣。

看著就讓人覺得冰涼透骨,暑氣全消。

尤其是挨得最近的這一桌,甚至都隱隱感覺到不遠處傳來的涼意。

紛紛震驚不已的站起來。

“這是什麼?”

“此水名為神仙水?”

“這是何物,為何能讓人感覺清冽沁涼?”項門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急切。

顧璋不理會他們,將自己的手強硬塞進顧大根緊緊攥住的手心,小手牽著他的大手往樓梯上走。

略帶嫌棄的稚嫩嗓音毫不掩飾的從樓梯上傳來:“爹不臟。我還覺得他們身上臟呢,一個個身上都有味了,好意思嫌棄彆人。”

說得項門幾人都下意識聞聞自己衣袖,當看到周圍人投過來的打量視線,幾人頓時麵色赤紅。

顧大根也有些愣愣的,問道:“這神仙水……”

顧璋打斷他的話:“說彆人是土包子,我還以為他們見識多廣呢,五百兩一瓶的神仙水都沒聽過。”

樓梯下傳來來自那桌人的驚呼聲,“五百兩!”

顧大根也雙眼瞪圓看向他。

顧璋背對著樓下,烏眸狡黠靈動地衝他眨眨眼,做口型道:“爹彆出聲。”

神仙水這個名字是白改的嗎?

既然嘴上不乾淨,那就讓荷包乾淨點吧。

剛剛出現的霧氣,如仙雲般清涼透人。

引得大堂裡的人不少都好奇地走過去看。

那片地方依舊帶著點沒散去的涼意,感覺還挺明顯。

“所以這水是能降溫,讓人不懼炎熱?!”

“蒸靈液以播雲,不愧為神仙之水!”╩思╩兔╩網╩

一時間,滿堂喧鬨。

第47章 院試

客棧, 上房。

等進了房間,顧大根才回過神來。

他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地握著,一點也沒嫌棄他手全是老繭又糙又硬。

他有些後知後覺地, 升起幾分被維護的感動,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嘴角都不自覺咧開到耳根。

他家小石頭知道心疼人咧!

在外麵也不嫌棄他,還主動牽他的手。

顧大根去縣城的時候,是見過那些忘本的白眼狼的,一家子供他念書當了賬房管事, 結果隻肯在後門見麵,生怕被人看到一樣, 還說什麼:“爹娘你們以後少來,被東家看到不好。”

他當時就心裡“呸”了一聲。

那掌櫃分明好得很, 就連他們這些去交活計的, 都能直接走正門, 從不挑三揀四壓工錢,待人也友善。

顧璋看他這副模樣,“傻樂!”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 一飲而儘,還覺得心裡有些燥。

他也說不清什麼感覺, 就覺得有股不順要熱得從頭發絲裡冒出來了,也不知是氣自己、氣顧大根想息事寧人, 還是氣那群混賬。

若是上輩子,他早一根藤條把人抽飛,若是不老實, 直接捆著吊起來,哪裡用得著跟人廢話?

“小石頭?”顧大根見兒子坐在那兒悶頭喝水, 笑嘻嘻地喊兒子。

“做什麼?”

顧大根走過來,大手揉了揉兒子的頭發:“這有什麼,小孩就該開心點。”

難得看到兒子氣惱炸毛的小模樣,顧大根還有點稀罕。

自從得了匾額,拜了師父,他老覺得小石頭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肩膀上像是扛了什麼東西。

學得那麼努力,從早到晚,都少有歇的時候。

他看著都覺得苦,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他這個當爹的,總不能勸兒子彆那麼乖,少學點吧?

“爹!”顧璋感覺有些懵,他的發髻都被揉亂了。

哪有這樣的,他還在生氣呢!

顧大根笑得更開心了,他道:“爹揉揉兒子頭發,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顧璋躲也躲不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嗖得一下跳起來,掛在顧大根身上。

顧大根連忙用一隻手托住他:“小心點,彆摔了!”

剩下一隻手哪裡是顧璋兩隻手的對手?

很快他的頭發也慘遭了顧璋的毒手。

顧大根將兒子抱在懷裡,感受著和小時候完全不同的有勁兒身子骨,感覺心裡暖乎乎的,忍不住開懷地笑出聲來。

好一會兒,顧大根率先繳械投降,臭小子竟然撓他癢癢,笑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玩了,不玩了。”

父子倆倒在床上休戰。

顧大根瞧著桌上的小酒壺,這一壺看著不多,但是還是挺經得起用的,用了好幾天都沒用完。

他想起自己這幾天的用量,頗有些心疼地問:“小石頭,這個真值五百兩?”

顧璋雙手交叉放在後腦勺,還在緩剛剛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