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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氣,跌回床上。

屋內的動靜傳出去。

剛剛還在訓斥人的薑武一下就聽到了動靜,“小石頭醒了。”

燕老也連忙往屋裡走。

“醒了?”燕老趕緊坐到床邊,關切道:“感覺怎麼樣?腿上還疼嗎?”

他想到顧璋腿兩側因為騎馬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好像有什麼洶湧到喉嚨裡,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顧璋扯開一個燦爛笑容:“沒事的,我不疼!”

他笑完追問道:“我帶回來的文牒怎麼樣了?”

薑武道:“都送到各家了,他們都趕在入營登記前,把人給帶了出來,學子也都歸家了。”

“那就好,沒白費我一趟力氣。”顧璋放鬆,讓自己陷入軟和的被褥裡。

燕老見他這副精神頭十足的模樣,也勉強放下了心:“他們說等你好些了,要親自登門感謝你。”

燕老說完,伸手從旁邊櫃子上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那就不用了,順手的事。”顧璋還沒說完,笑著的表情就僵住,這個藥聞起來就好苦!

裡麵是加了多少黃連?

顧璋往被褥裡縮了縮,師父果然是生他氣了!

他露出乖巧的笑容,討饒道:“我真沒事,能不喝嗎?”

燕老手裡拿著木勺子,笑道:“這是太醫專門開來給你補身子的,來,師父喂你。”

一口一口喝?

顧璋麵露苦色,手撐著坐起來,接過黑乎乎的中藥碗,一下就聞到裡麵許多名貴補藥的味道。

這麼貴的藥!

放這麼多黃連做什麼!

“我自己來。”顧璋接過碗,一口悶。

複合的苦澀滋味在舌尖炸開,他小臉一下皺巴起來,好苦!

顧璋覺得自己果然是被好吃好喝養得嬌氣了,想當初剛剛恢複上輩子記憶的時候,還覺得中藥都彆有滋味,一點都不覺得苦的。

嗚嗚,顧璋可憐兮兮的小表情看向燕老。

“這藥要連喝三天。”燕老無情地宣布,見小徒弟可憐的樣子,心裡的擔憂、害怕、氣惱都散了不少,又忍不住心疼起來,“就會裝乖!”

他怕自己心軟,起身往外走:“等過幾日,太醫說你沒太大問題了再停藥,我明日接你家人來看看你。”

他快出門時,對薑武道:“給他好生處理下,彆留下什麼傷,日後成了陳年舊患。”

薑武點頭:“您放心。”

薑武從一旁的托盤上取來一個藥瓶,一打開,顧璋就聞出了那是藥油,聞裡麵的幾種藥,感覺像是處理他這種情況。

顧璋:!!!

他現在是可以揉藥油的狀態嗎?

動一動都全身酸痛,要是揉開,他會死掉的吧?

顧璋往床裡頭縮,討好笑道:“薑武叔,彆了,多躺兩天也是一樣的,沒什麼大礙,不會有暗傷的。”

薑武瞪他一眼,粗厚的掌心揉搓藥油發熱,“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逞能!燕老當年也是這樣,老了落了腰腿上的病,你年紀輕輕的,怎麼也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就該好好疼一疼。”

他就差明說,你們師徒倆一個德行了。

他拉過縮到角落裡的顧璋,扯過他護身的被褥。

顧璋身上練出一層薄薄的肌肉,並不虯節,反而勻稱有力,平日裡會顯得人身長玉立,現在卻有些肌肉賁張,微微充血,部分甚至有些痙攣。

薑武覺得心裡像是被刺了一下,咬著牙齒,對著一塊塊緊繃或微微顫唞的肌肉,下手揉了起來。

“救命啊——師父救我!”顧璋看到門後不動的人影,連忙高聲喊。

“疼疼疼,薑武叔你輕點,這是肉,不是沙袋!”

門外傳來心疼的聲音:“薑武你輕點。”

薑武:“……”

是誰剛剛讓他好好處理的?

第43章 大恩

翌日。

太醫來床邊給顧璋把脈。

他身後還跟著個小藥童, 手裡用托盤端著一碗散發濃鬱藥味的補藥。

太醫道:“你底子本就薄弱,如今這遭損了血氣,還是要再多進補幾日才好。”

也就是說, 藥不能停。

顧璋聞言,烏亮的雙眸都瞬間失了神采,無力地癱軟在床上,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真沒事,您說的這個氣血靠譜嗎?這藥真的需要放這麼多黃連?”顧璋掙紮道。

太醫轉身將藥碗端來,放在顧璋床頭, 笑眯眯道:“要不你試著研究一下藥方?說不定能改得沒這麼苦,老夫才疏學淺, 是沒法再減黃連的分量了。”

太醫在燕府,算是過上了悠閒日子, 除了偶爾要麵對黑臉薑武的騷擾, 他最大的愛好, 就是鼓搗藥材,藥方,時不時忽悠顧璋去學醫了。

他看著這般有天賦的人對醫不感興趣, 每每都覺得心裡酸溜溜的。

祖師爺要追著喂飯,要是能喂給他多好?

顧璋聽他這麼說, 苦著臉,側身端起藥碗, 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他要是真有這個本事,那就好了!

保管讓這該死的藥變成甜的。

可他就是個隻記得藥方的半吊子無情配藥人。

末世裡什麼奇奇怪怪的藥方都有,上到各種解毒藥方試圖袪除喪屍病毒, 下到跌打損傷止血藥,但是誰會關心什麼血氣、元氣這種東西?

對生活在末世五十五年的人來說, 這簡直是吃飽了撐著沒事乾。

“真不想研究一下?這裡麵學問可大了,要不然過兩日,藥可能更苦。”太醫笑著說出令顧璋心顫的話。

他拿起一顆蜜棗,趕緊扔進嘴裡壓一壓苦味,眉眼都耷拉下來。

這藥竟然還要喝。

日子簡直沒盼頭了!

太醫瞧他這模樣,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床上可憐模樣的小娃娃,是怎麼千裡單騎急行而歸,帶回那麼多身份文牒的。

他印象裡,該是那種頂天立地的硬漢將士,喝藥跟喝酒似的豪邁,根本不會怕苦,即使真覺得苦,也最多冷著臉喝掉,不會表現出分毫。

太醫再看看顧璋,還真是格外與眾不同。

他笑著搖搖頭,收拾好東西,打算帶著藥童回去了。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石頭住這兒?”

“是的,您這邊請。”

顧家人進到這間屋子的時候,都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大一間屋子!

屋子裡的屏風、擺件、花草……無不精致,看起來漂亮又華貴。

木上有雕梁、椅上有上好的柔軟白色皮毛。

凡入眼之處,無一不精致。

讓人有些下意識的瑟縮,不敢下腳。

“我在裡間。”顧璋對外麵喊。

聽到孩子的聲音,顧家人才如夢初醒,趕緊小心翼翼往裡走,當看到躺在床上的顧璋,頓時將所有忐忑彷徨都忘了,大步朝床邊走來。

看到床邊還沒收走的藥碗、聞著屋裡還殘留的藥味,眼眶都紅起來。

尤其是秋娘,孩子躺在床上,永遠喝不完的藥,是她永遠也忘不掉的恐慌和擔憂。

秋娘坐在床邊,眼淚順著眼眶就掉下來,“傷哪兒了?給娘看看,太醫怎麼說?”

平日裡在家裡說一不二的女人,顧璋已經很久沒看到她這副脆弱的模樣了。

顧璋連忙坐起來,慌忙地給秋娘擦眼淚,又趕緊張開雙臂,左右轉動身體,展示道:“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他肯定道:“沒事!大夫說我什麼事都沒有。”

顧璋端起旁邊的蜜棗,笑著給家人一人塞了一顆,“這個蜜棗可甜了,奶你也嘗嘗。”

他最後給自己嘴裡也扔了一顆,等純粹天然的棗香味帶著濃密的甜意在舌尖化開,好像真的能安撫人心。

顧璋眼角微彎,笑容比蜜棗還甜,哄道:“怎麼樣,不錯吧?而且這個藥也不是治病的,是補藥,用來補身體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真的?”

“那當然!”顧璋眼眸烏亮,他事後回想,覺得還有點刺激,似乎找到了點上輩子出入喪屍群的瀟灑和豪氣。

而且最後不僅成功趕回來,還帶回來了幾乎那麼多身份文牒,使那麼多人家,免除遺憾和離彆之殤。

即使他的身份文牒沒用上,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反而心裡有些快活。

他不得不承認,相比讀書習字,他更喜歡做實實在在的事,樁樁件件都有落在實處的安穩和幸福。

藥童返回來收碗,見他與平時喝完藥完全不同的表情,懷疑道:

“顧少爺,您不會偷偷換了藥,或者嫌苦倒掉了吧?我師父說了,您這次傷了血氣,一定要好好補回來。”

顧璋:!

這簡直是赤摞%e8%a3%b8的汙蔑!

他雖然每次都嫌苦,但也不至於把藥倒掉,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了?

“沒有的事!”

藥童收起藥碗:“沒有那就好,您好生休息。”

“傷了血氣?”

顧璋身體僵住。

謊言被拆穿得太快。

“你!”顧大根氣得舉起巴掌,他走過去府城的路,是年輕時去服徭役的時候走過。

他沒騎過馬,對騎馬回來沒太多概念,以為都是馬兒在跑,人不會太累。

他寧願自己應征去打仗,都不想顧璋有個好歹,如今聽到顧璋傷了血氣的真相,又氣又怕又惱。

巴掌都被氣得舉起來,可顧大根卻心疼得舍不得下手。

拍腦袋那是萬萬不行的。身板又小,他也舍不得,屁股上倒是肉多,他又擔心那日聞到的血腥味是傷在屁股上。

猶豫來猶豫去,他一巴掌拍在顧璋身旁的褥子上。

發出悶悶的“噗砰——”的聲響。

顧璋抱住他的胳膊,討好地軟聲喊道:“爹,彆氣彆氣,你看我不好好的嗎?”

全家人都朝他投來不讚同的眼神。

顧璋往被褥裡縮了縮。

弱小可憐又無助.jpg

他真的沒那麼弱,有護身的法子,路上也真的沒那麼危險,可都沒法說。

“行了,讓小石頭好好休息。”王氏看著孫子可憐的小模樣,心疼地推開兒子,護崽道,“小石頭還不是為了你,你嚇唬誰呢!”

“就知道奶最疼我了!”顧璋順勢靠進王氏懷裡。

王氏給他蓋好被褥,又喂了一顆蜜棗,摸摸他的額頭:“以後要乖些,彆再冒險了,家裡可就你這麼一顆獨苗苗,即使不出息也行,家裡錢也夠花,還有地,咱平安就好。”

“好好聽你師父的話,好好喝藥,不可以嫌苦倒掉,知道嗎?”

顧璋嘴裡含著蜜棗,不住點頭,表現的再乖巧不過。

經過這一遭,顧家人是看出來了,平日裡在家看著軟和又乖巧的小石頭,其實心裡主意正著呢。

是能頂事兒的!

心疼之餘,又不免有些驕傲。

***

縣衙。

吳縣令正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