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1 / 1)

,沒一會兒,風便呼啦啦地刮起來,一道比一道冷。

明明剛剛還像是春日,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冷得像是冬天,讓人想要穿上厚實的冬衣。

尤其是隻穿了幾層單衣的考生,簡直像是掉進了冰窟窿。

不少人吃起飯食來,想著吃過東西,身子會暖和點。

顧璋都感覺有些冷。

他也趕緊吃了兩口,原地活動了一下,讓身體稍微熱起來一點,就抓緊時間繼續寫。

他都不用看天氣預報了,單看這個天,就知道下午肯定要下雨。

下了雨,就更冷了。

顧璋穩住心神,穩紮穩打地繼續答題。

寫完前兩道題之後,又按照規定的韻腳,作了一首五言詩。

稍作修改,檢查無誤,他就開始在答卷上謄寫起來。

顧璋習武身體本就比常人熱些,手上還有一層薄薄的肌肉線條,即使有些冷,也落筆穩健。

他謄寫到一半時,考場中又傳來一陣騷動。

“怎麼突然下雨了?!”

“考棚怎麼會漏雨?我的答卷被洇濕了!”有考生驚慌失措地哭嚎,甚至試圖找衙役換一張新的。

此刻,縣試考場外,等候的考生家人也都焦急成一片。

他們身上有的裹著冬日的夾襖,有的披著披風,像是匆忙從家裡取來的。

不少人手裡還拿著厚實的衣服,焦急地看向院內。

“早不冷,晚不冷,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冷!”

“又刮風又下雨的,我兒那三件單薄的衣裳怎麼扛得住?”

衙役在考棚內緊急發了油紙遮雨。

顧璋等紙上墨跡乾了,又等了一會兒,雨停了之後,就將答卷交了上去。

他答得快,這會兒許多人都還沒答完,他就在門口等待,要湊夠五十人才能放行。

不過這塊倒是比考棚暖和多了,還能活動身體。

等了有小半個時辰,才陸續有人出來。

有零星幾個,發絲額角都還帶著點濕痕,但也不顯狼狽,麵色坦然自若,顯然也如顧璋一樣%e8%83%b8有成竹。

他們看了顧璋一眼。

見他年紀小,還以為是提前放棄了,也沒在意,隻是都有些羨慕顧璋身上的衣服,忍不住談起了今日的天氣。

“方才真是凍死我了,若不是平日習字下足了功夫,今日提筆懸腕恐怕要發抖。”

“文兄發絲怎麼濕了?可是考棚漏雨?”

“無礙,隻打濕了點素紙。”

霍問青很快也出來,一出來就朝顧璋使了個感激不已的眼色。

集齊了五十人,便開了大門。

他們一出去,門口等待的人便呼啦啦地圍上來,麵色焦急,不斷向內張望。

“我兒呢?”

“快,披件鬥篷,咱快回家洗個熱水澡。”

“考得怎麼樣?有沒有被影響,你夫子可說你穩中的!”

顧璋才從人群中走出來,就遇到霍父朝他走來。

他帶著霍問青,滿臉感激道:“真是多虧你提醒。無論問青此次是否考中,以後永河村的藥材,我們霍家都全收下,保證價格公道。”

聞言,圍上來的顧方正頓時滿臉笑容。

他倆笑著寒暄時,顧璋被迫喝了一碗薑味極濃的薑湯。

又等了兩撥,虎頭也出來。

***

這次縣試坎坷又充滿驚險。

參加的人又多,往年都沒有參考的價值,大部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偏偏這時候,京城傳來消息——寧都府征調兵卒,前往邊關抗擊突厥,一戶一男丁。

消息比政令先一步到達,說得並不清楚,卻讓等待放榜的日子,顯得格外漫長起來。

不少人家籌劃起賣田賣地、開始四處奔走,找親戚借錢。

參加了科舉的人家,也都耐不住性子,焦躁無比地在家問考生:“考得怎麼樣?”“你倒是給我個準話!”

縣衙。

一群人正在評縣試答卷。

有老者看著答卷上的水漬和暈開的墨,猶豫道:“這種該如何評判?”

一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麵對征兵的皇令,都有些不忍心按照慣例將話說出口。

他們最後商議,“不如咱們先照常批?等最後交由吳縣令定奪?畢竟考棚漏雨,也非考生所願。”

“如此甚好。”

兩日後。

除去大片空白的,沒寫完的,汙損太過嚴重的,所有完整作答的答卷,都被評閱完畢。

吳縣令身著官袍,走進了這間屋子。

眾人連忙起身行禮。

“免禮。”

一老者作為評卷官代表站出來,拱手恭敬道:“縣試答卷我等皆已評完,隻等您下令除去糊名,定下案首。”

吳縣令走到書桌前,隨手翻閱答卷,查看情況。

還沒翻幾張,就看到了被雨水汙過的答卷,幾滴雨水的痕跡將墨汁暈染開,形成了一小團明顯的痕跡。

他眉心緊皺,厲色道:“這種汙卷如何能放在裡麵?”

“可考棚漏雨實非考生所願,而且,如今征兵令恐怕馬上要到咱們寧都了……”老者上前求情。

吳縣令聞言,反而麵色不愉,答卷依法留存下來,日後豈不是都是他舉辦縣試有疏忽的證據?

他冷眼壓眉,肅聲道:“有汙的都抽出來,卷麵不整豈可考中,入我縣檔?皇上要調兵卒前去邊關抗敵,你們難道覺得不妥?”

“萬萬不敢!”

侍候這些評卷者的書童紛紛上前,將一份份有雨水汙漬的答卷抽出。

吳縣令又看向評卷官呈上來的前三份。

“這是吾等覺得可作為案首的三份答卷。”

“尤其是最上麵那份,字跡骨力道健、筆力灑脫,堪為佳品,文章也做得精妙,深入淺出,言之有物。看得出此學子定積累厚重,見識不俗。”

他頓了頓:“唯有詩詞差了點,顯得有幾分匠氣。後麵兩份的話……”

吳縣令也覺得這字跡一看就舒心。

他簡單翻看過後兩份,有了第一份做對比,瞬間覺得內容思想都不大氣廣闊,有所局限。

他道:“就第一份吧,拆開看看,咱們縣的案首是哪位學子?”

童生試,若是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即使文采斐然,放在案首也實為不妥。

倒讓人覺得他們縣中無人。

師爺過來小心拆開糊名,他念出糊名之下的名字、籍貫等信息。

眾人頓時變了神色。

“等等,你說他才十歲?”吳縣令頓時眉頭緊皺。

考棚出問題本就已經引起不少考生不滿,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穩妥,這樣前所未有的先例,他可不想惹麻煩。

第40章 案首

吳縣令將手裡的答卷放下:“另外兩份給我看看。”

另外兩份也拆開了糊名。

結果也不如人意, 兩份答卷,一人二十有八,另一人也到了而立之年。

童生試也是有講究的, 雖然考到頭發花白都能考,但宣朝十五六歲方能稱為童子。

十四歲以前,都被當作孩童對待。

根據生辰不同,在十五或十六這一年,舉行冠禮的元服儀式,從此不再被當作孩童。

童生試本就是為初步入科舉的童子準備, 試題相對簡單、評閱也會斟酌。

年紀過大者名次本就要往後順順,要不能逼得整個中榜名單全是大人, 而無孩童。

畢竟多學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吳縣令皺眉:“再往後翻翻,我不信偌大一個縣, 竟然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當案首的人。”★思★兔★網★

“是。”

評閱答卷的人拱手應是, 在剩餘的答卷中翻找起來。

心中皆在暗暗叫苦。

那些年輕的、文采也不錯的, 不是沒有,但年紀輕就代表沒經驗,麵對今年縣試那樣的突發倩況, 如何能反應過來?

多少人寫了一半就無下文?明顯是覺得沒希望,心態崩潰放棄了。

答卷上各種差錯, 大多都是年紀小的,明顯不如多次參考的老童子有經驗, 能抗下壓力。

因為受不住寒冷字跡顫唞的,難以入眼,即使答得不錯, 也不能拿來當案首吧?

還有些明顯被凍壞了腦子,直接在詩詞中寫冷、寫在考棚中遇雨的。

這一看就是年輕小生寫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恐怕有的還暗暗欣喜覺得應景吧?

即使是暗喻,他們也是萬萬不敢找出來呈給吳縣令看的。

這不是害人嗎?

他們翻找了半天,動作越來越慢。

師爺又拿起那張答卷,仔細看了看名字,似乎想起了什麼,瞳孔猛然一縮。

他連忙上前,附耳道:“吳縣令,您再看看這名字,好像是前年咱們送‘才智英敏’匾額的那個孩子,還是燕老的弟子,燕家這兩年可深受新皇看重。”

已經過了快兩年,吳縣令起初還惦記,後來見無事發生,就慢慢將這事拋在腦後。

被這麼一提醒,他才被勾起了回憶。

吳縣令又取來答卷,親自看糊名線以內的信息。

是那個村子沒錯,名字好像也沒錯!

師爺早就和吳縣令形成默契,見他神色變換,連忙拱手,當眾遞了一個台階:“雖此子才十歲,但文章做得精妙,字也頗有風骨,實至名歸。”

“若有考生質疑,咱就把這份答卷張貼出去,定能讓一眾學子心服口服。”

吳縣令滿意地點點頭,順著台階下來:“也罷,為科舉之公正,我便承了這個風險,開了這個先河,也算成了陛下‘才智英敏’的美名。”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

評卷人多少都覺得有些不適,努力笑著奉承兩句,“吳縣令大義。”

“後麵的名次,你們且看著排吧。”吳縣令揮揮寬袖走了。

老者看著被抽出來的許多答卷,深深歎了口氣:“咱再找找看,有沒有能補進來的。”

***

放榜日。

整條街道都熱鬨起來。

臨街二樓的茶樓位置都坐滿了人。

不過顧璋他們,倒是沒去上麵茶樓,而是在稍遠一點的茶攤處。

燕老身著普通長衫,和顧老爺子、顧方正坐一桌,笑得和藹平易近人,看不出半點官架子。

虎頭和顧璋也坐在其中一邊,等待著放榜。

茶攤老漢提著茶壺和一摞陶碗笑著走來:“幾位客官,茶水來嘍——”

“今日放榜,小攤每桌贈一疊金桔香片,祝您家金榜題名。”

他放下茶壺,茶碗,最後往中間放了一疊曬乾的橙皮還是橘皮?

虎頭好奇地打量,問道:“這是要往茶裡扔的嗎?”

顧方正要起身倒茶,顧璋趕緊伸手攔住:“我來吧。”

這一桌就他和虎頭輩分最小,哪裡能讓長輩做這種事?

顧璋揭開茶壺蓋,將店家送的那碟“金桔皮”倒入茶壺中,又把碗依次擺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