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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鎮 屍姐/屋裡絲絲 4409 字 6個月前

這是許煢煢第一次見到麵目猙獰的沐煦。

哪怕光線昏暗,也掩蓋不住他臉上的扭曲。

他口中的橋花,是什麼人?

許煢煢腦海裡浮現出那件紅絲絨連衣裙,以及那張美得攝人心魂的臉。

陡然之間,她明白了一切。

“是你殺了她。”許煢煢說。

沐煦鬆開她的下巴,眸底泛起寒意。

“殺了她,然後又惦念她。”許煢煢苦笑。

“等殺死你之後,我也會施舍你一點惦念的。”

沐煦又一次舉起手中的保溫杯。

這杯子雖然老土,但格外結實,倒是很適合用來殺人。

他想起杯子裡還有一半沒喝完的枸杞茶。

許煢煢經常笑他喝茶的樣子像退休老乾部,然後又在他無奈瞥向她時,快速補上一句:“當然,我們沐煦哥是世上最帥的老乾部!”

保溫杯懸在了半空中。

手腕莫名其妙地發僵。

沐煦靜靜注視著許煢煢,發現她眼角有淚光。

“因為我不夠聰明,不夠有錢,不夠幸運,所以就活該遭受這一切嗎?”許煢煢輕聲問。

“嗯。”沐煦回答得沒有一絲遲疑,“活該。”

許煢煢轉過頭,看向路燈的方向,她在等,等紀寒燈參加完聚會回來,發現她不在家後,他一定會過來找她。

沐煦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是在等待王子從天而降拯救你嗎?”

許煢煢沒有說話,執拗地盯著路燈。

沐煦聲音裡是抑製不住的譏諷:“傻瓜,那種情節隻存在於童話世界。你又不是公主,他也不是王子,你們隻是兩個不幸的窮鬼罷了。”

許煢煢還是沉默。

橋花在失去呼吸前,也是這麼沉默。

明明還有說話的力氣,可偏偏,就是一個字都不肯跟他說。

讓他傷心,讓他絕望。

“紀寒燈喜歡你,你知道吧?”沐煦問。

許煢煢終於將目光移回沐煦身上,看見他慢慢摘下剛才一直戴著的手套,輕飄飄地扔在了地上。

她這才認出,那是一副熟悉的,紅色的,略顯幼齒的,針織毛線手套。

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織出來的紅手套。

是紀寒燈出門前戴在手上的紅手套。

“弟弟竟敢覬覦姐姐,也太不像話了,對不對?”沐煦笑容詭異,“放心,我已經幫你除掉他了。”

許煢煢的世界靜止了。

心跳,呼吸,聽覺。

一起凝固在寒風中。

雪粒鎮(二十一)

原創 屍屍 屍姐 2023-09-08 19:28 發表於江蘇 181人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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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煢煢-

沐煦憎恨著紀寒燈,也忌憚著紀寒燈。

起初,是因為懷疑紀寒燈目擊了他殺人。

後來發現他沒有目擊,忌憚卻並未消退。

為什麼呢?

一個被父母拋棄的棄兒,一個隻能寄住在彆人家的野種,一個整天粘在許煢煢身邊的跟屁蟲,有什麼值得忌憚的?

每當鎮上人調侃沐煦和許煢煢的關係,紀寒燈都會義正詞嚴地澄清辯駁,每當沐煦去許家找許煢煢,紀寒燈都會故意當著他的麵拉住許煢煢的手,甚至直接抱上去。

原本一有空就會跑來雜貨鋪找他的許煢煢,隻要紀寒燈放假回來,便會立刻被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那副姐弟情深的樣子,真是令人生厭。

無所謂。

即便紀寒燈對許煢煢存著肮臟心思,以許煢煢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接受他的。

那個蠢女人可能會以姐姐的身份默許弟弟的各種越界親昵,可一旦得知他對她有男女之情,一定會立刻翻臉。

畢竟,許煢煢真正喜歡的人,是他沐煦。

可紀寒燈手上的紅手套實在太刺眼了。

幼稚,可笑,令人作嘔。

惡心得讓人想剁了他的手。

於是,大年初四,在路上偶遇紀寒燈時,沐煦故意叫住他:“寒燈,你姐的圍巾不小心落在我家了,叫她有空過來拿一下吧。”

紀寒燈的表情果然僵了一下,竭力維持著鎮定:“請你現在帶我去拿。”

沐煦心中發笑。

激怒一個幼稚愚蠢的小孩,是如此簡單。

沐煦真的領著紀寒燈回了家,走進臥室,從枕邊拿起那條散發著肥皂氣息的灰格子圍巾。

“為什麼在你床上?”紀寒燈聲冷似冰。

“當然是為了——”沐煦將圍巾戴在脖子上,低頭嗅聞著,“抱著它自瀆啊。”

紀寒燈眸底驟然升起一片血紅。

沒有任何遲疑,他一拳揮向沐煦的臉。

沐煦因慣性跌坐在地板上,一點都沒反抗。

“弄傷我的臉,你姐會心疼的。”他笑得囂張。

很好,他會帶著臉上的傷去找許煢煢,她會衝他露出心疼憐惜的表情,會狠狠瞪向紀寒燈,厲聲訓斥這個不懂事的蠢弟弟。

紀寒燈揪住沐煦的衣領,輕鬆壓製住他:“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我姐會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你?”

比他小了整整十歲的年輕男大學生,力量遠在他之上。

可沐煦笑容依舊:“隻要我一句話,你姐會毫不猶豫地嫁給我,開開心心地搬來我這兒,任勞任怨地給我做飯,幫我看店,陪我睡覺,乖乖做個賢妻良母。到時候,你還要尊稱我一句姐夫。”

紀寒燈指尖發顫:“癡心妄想,她根本不喜歡你!”

“這些年,你姐心心念念關懷照顧著的人,除了你,就是我。她對你好,因為你是她弟弟,因為她是個好姐姐。那麼,我呢?她為什麼對我也那麼好?當然是因為她喜歡我,愛著我。”

“我們之所以沒有在一起,隻不過是因為我不要她而已。”

“猜猜看,一旦我要她了,她會怎麼選?”

沐煦愜意地扯起唇角,等待紀寒燈惱羞成怒的拳頭。

可紀寒燈默了幾秒,慢慢鬆開他的衣領,臉上異常平靜,隻說了四個字:“她會選我。”

不是在挑釁,也不是在吵架,就好像,隻是在客觀冷靜地闡述一個既定事實。

甚至都不屑再與他繼續爭論。

紀寒燈轉過身,決定去城裡給許煢煢買一條新圍巾。

他被一個幼稚愚蠢的小孩看輕了。

他被當成了一個可悲的笑話。

所有人都在把他當成笑話。

沐煦轉頭看向床頭櫃上的匕首,那是他每晚臨睡前用來自殘的工具。

當他回過神時,那把匕首已經直直插入了紀寒燈的腹部。

即便是力量遠在他之上的年輕男大學生,在麵對冰冷鋒利的匕首之時,也隻能轟然倒地,任由他捅下第二刀,第三刀。

區區生命,不過如此。

在二十餘年人生中,紀寒燈產生過無數陰暗念頭。他是從黑暗角落裡爬出來的老鼠,滿身汙穢,也享受汙穢。這世上有人天生純白,也有人天生灰暗。他無比厭惡著自己那對瘋子父母,可他知道,自己和他們流著一樣的血,有著一樣的本性,骨子裡也是一樣的瘋與惡。從小到大,他心底時時刻刻湧動著暴虐欲,嗜血欲,殺戮欲。他想過殺了紀暉,殺了劉月,殺了江嶺,殺了李嬸,就在剛才,也瘋狂地想要殺了沐煦。

可許煢煢不喜歡那樣的他。

隻要想到她失望垂淚的樣子,一切暴戾欲念都會煙消雲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以,他又一次忍住了。

他沒有一拳又一拳把沐煦揍得頭破血流,沒有死死掐住沐煦的脖子直至他青紫暴筋而亡,沒有被怒火和殺意吞噬。

他忍住了。

回家之後,許煢煢一定會摸摸他的頭,誇他乖。

他一定要好好表現,討許煢煢開心,這樣她就會答應跟他一起去省城了。

他要帶她搬去乾淨的、寬敞的、帶電梯的樓房,站在高高的地方眺望大城市。

那間公寓采光很好,白天的時候,窗口會有陽光灑進來,照在他們的枕頭上。

溫暖極了。

頭頂的白熾燈灼燒著他的眼球。

紀寒燈躺在沐煦家的地板上,奄奄一息間,看見自己手上的紅手套被沐煦取了下來。

沐煦圍上許煢煢的灰格子圍巾,戴上許煢煢織的紅手套,愜意地俯視著紀寒燈,露出勝者的微笑:“無論我要不要許煢煢,她都屬於我。”

不。

那是姐姐織給他的。

紀寒燈抬起胳膊,想要拿回他的紅手套,可沐煦已經跨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慘白如蠟的手緩緩垂落,再也沒能抬起。

……

洶湧不斷的淚從許煢煢的眼角滑落下來。

五臟六腑融化為一灘冰液,滲入寂冷雪地。

“凡人皆有一死,有什麼好哭的?”沐煦低歎,“你們這種窮苦不幸的人生,結束了也是一種解脫。”

他悄然攥緊保溫杯,準備砸穿那雙正在為彆人流淚的眼睛。

“沐煦哥。”許煢煢低低開口。

“嗯?”

“我喜歡你,你知道吧?”她看著他。

沐煦愣住。

他本該譏諷著說出“是啊,早就知道了”,或者“知道又怎麼樣?”,或者“誰在乎?”,可他呆愣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早就知道。一直知道。

可為什麼當她真正說出口時,會讓他瞬間失了神?

橋花。

十四年前,當橋花轉身麵向他時,會不會,也是打算告訴他,她喜歡他?

而他卻在她開口之前,砸爛了她的臉。

橋花。

沐煦渾身都發起了顫。

許煢煢慢聲道:“那時,你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沒有回答。是因為,我害怕說出來之後你就會疏遠我。”

“小時候,作為獨生女,我一直渴望有個哥哥。而沐家雜貨鋪那位漂亮小少爺,就是最符合我期望的完美哥哥。所以,從記事起,我就經常跑去雜貨鋪裡玩,一賴就是一整天,大人都以為我是在饞店裡的零食,事實上,我隻是為了偷偷多瞄幾眼那個名字像光一樣溫暖的哥哥。他溫柔,矜貴,和煦,每當他衝我微笑,我心頭都會升起一股暖流,世間萬物都在融化。長大後我才明白,那種感覺就是喜歡。”

沐煦聽著許煢煢的聲音,因橋花而顫栗的身體慢慢平複下來。

“其實,我沒那麼清醒灑脫,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鎮女孩,膽大包天地喜歡上了一個永遠不會回應自己的人,他是天上的飛鳥,我是泥地裡的肥料,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得上我,但我還是固執地喜歡著他,從孩童到少女,從少女到大人,喜歡了他二十多年,甚至,為此切斷了自己與其他人戀愛的可能,拒絕相親,拒絕結婚,隻為專心守在那個人的身邊。”

“當鎮上有人傳我們的緋聞時,我心底不知有多雀躍,哪怕隻是虛假的謠言,隻要能跟你扯上一點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