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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鎮 屍姐/屋裡絲絲 4418 字 6個月前

許煢煢頓時結巴了:“啊、啊?”

沐煦笑笑:“怎麼?嫌棄我家的床嗎?我會為你準備新的被褥。”

許煢煢又慫了:“當然不嫌棄。”

說完她立刻反應過來,沐煦一定又是在跟她開玩笑。

下一秒,手掌忽地一緊,她被紀寒燈以極大力氣拽著離開,甚至沒來得及跟沐煦打聲招呼。

紀寒燈一路沉默不語。

許煢煢莫名心虛:“沐煦哥隻是在開玩笑,你可彆當真。”

紀寒燈側頭看著她,她今天披散了頭發,隱隱露出的耳尖泛著淺紅。

理智忽地下了線。

他俯身靠近許煢煢,伸手捏上她的耳垂,輕輕撫弄,低聲問:“姐,你沒有被他碰過,對吧?”

明明是清潤柔和的語調,卻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冷。

許煢煢先是震驚,然後迅速沉下臉,揮開他的手:“紀寒燈,注意你的分寸,不該問的少問!”

果然沒有。

理智回籠。

紀寒燈勾起唇,笑得天真乖巧:“遵命,姐姐。”

許煢煢瞪著他,礙於路上有人,沒有繼續發作。

反了天了簡直。

剛才那一幕,他仿佛不再是弟弟,而是在以一個成年男人的身份試探她。

怪異又危險。

如果爸媽還在,她一定會回家找他們告狀,控訴紀寒燈的大逆不道。

如今,無人為自己撐腰,她隻能把一切歸結為小孩子的好奇心。

可是就算再怎麼八卦好奇,也不應該問得那麼露骨直白吧?

肯定是聽信了街坊的傳言,被那些碎嘴的大爺大媽教壞了。

許煢煢越想越氣,甩開他一個人往家走,走了十幾米後,回頭瞪向紀寒燈,發現他正怯怯地站在原地沒動。

像被拋棄的小狗。

“傻站著乾嗎?回家吃糖餅!”她沒好氣。

“來了。”紀寒燈邁開長腿,大步跟上去。

從小到大,無論他犯了什麼錯,隻要裝裝可憐,她就會迅速消氣。

哪怕生再大的氣,她也不會拋棄他。

空中閃耀起明亮的光,那是鎮上有人在放煙花。許煢煢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仰著臉露出笑容。

“真美啊。”她說。

“嗯。”他說。

她看著煙花,他看著她。

紀寒燈目光定定地落在許煢煢耳朵上。

從他剛才問完那句話後,淺淺的粉紅就變成了滴血般的緋紅。

許久都沒有消退。

少年低眸,無聲輕歎。

姐姐。

此刻的你,是在為誰害羞呢?

為我,還是為他?

雪粒鎮(八)

原創 屍屍 屍姐 2023-07-21 19:02 發表於江蘇 373人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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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母與子-

今天江嶺又被同學欺負了。

大家都罵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雖然母親劉月帶著他搬去了新小鎮,換了個新學校,可父親的事還是很快就在周圍散播開來,逃去哪兒都無濟於事。

橫禍是窮人的夢魘。

因為無論什麼災禍,背後都要付出無數金錢和血淚。

對江嶺來說,不小心從樓梯摔下去,當場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結果,可偏偏,他還活著,腰椎和後腦勺卻受到重擊,引發了全身各神經受損,癱在病床上無法動彈,需要耗費巨額醫療費才能恢複自理能力。

僅僅幾周時間,江家就花光了所有積蓄。父親對著無數熟人親戚下跪,東拚西湊借了一圈,又撐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再也掏不出半分錢。

江嶺躺在病床上,流著淚哀求父母放棄治療。雖然他無比懼怕癱瘓,懼怕死亡,可是他知道,比起活下去,死亡是最劃算的選擇。

吃藥要錢,住院要錢,手術要錢,康複治療要錢,隻有死亡是免費的。

爸爸媽媽當然不會放棄他,父親握住他的手,溫柔地承諾:“嶺嶺乖,還差幾十萬就能把你治好了,相信爸爸,我很快就會帶錢回來的。”

父親沒有食言。

他真的帶了幾十萬回來。

江嶺高興不已:“爸爸好厲害!爸爸是英雄!”

劉月卻一直在哭,趴在江嶺的病床邊,眼淚浸透了被單。

直到父親從醫院頂樓一躍而下,江嶺才明白母親在為什麼而哭。

原來,父親並不是什麼英雄,而是搶劫、殺人、然後畏罪自殺的犯人。

在那之前,江嶺是受儘疼惜憐愛的悲慘少年,老師同學、親戚鄰居、醫生護士,每個人都想方設法地關心他,照顧他,幫助他。

在那之後,江嶺瞬間成了所有人眼裡的災星、過街老鼠、搶劫殺人犯之子,每個人都對他們母子避之不及,排擠他,討厭他,嫌惡他。

父親的葬禮上,劉月告誡江嶺:“嶺嶺,不要怪爸爸,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換你好好活下去。”

江嶺並沒有怪父親。

他認定自己才是一切罪孽的源頭。

課間被同學堵在廁所,關在隔間,將一桶又一桶汙水潑向他。

桌肚裡被塞滿果皮、瓜子殼、用過的紙巾,桌麵被小刀刻上密密麻麻的“殺人犯去死”。

放學路上總是被同學團團圍住,將輪椅上的他當成玩物,從一個又一個斜坡直直推下去。

欺淩,嘲笑,排擠,他一一承受。

這些都是自己應得的,江嶺心想。

劉月的日子也不好過,成年人之間搞起敵對來並不比孩子遜色。

故意搶她的攤位,踩爛她的菜,刺破她的車胎。

孩子們或許隻是跟風而已,大人則是實打實地排斥厭惡著搶劫殺人犯的家屬。

雖然他們並未到過現場,卻可以繪聲繪色地描述出她丈夫是如何持槍闖入銀行、如何挾持殺人、如何跳樓自殺的。

還有人質問她:“難道你對你老公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知情?”

劉月當然知情。

儘管丈夫並沒有詳細說過他的計劃,可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便能迅速解讀出他打算做什麼。那麼多年的婚姻,他們之間早已形成默契。

她知道,他帶回來的錢,沾了血,沾了人命。

她知道,他乾了再也回不了頭的錯事,惡事。

可那是能夠救他們兒子的錢。

所以,劉月選擇了沉默。

丈夫自殺那天,一向溫和的眸子裡寫滿死寂,他最後看了一眼她和兒子,帶著訣彆,轉身離去。

劉月同樣選擇了沉默。

幾分鐘後,他從頂樓一躍而下。

做錯了事,就應該付出代價。

從那之後,劉月開始徹夜失眠。

她不敢閉上眼睛。

因為隻要一閉眼,她腦中就會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丈夫摔得七零八落的屍體,以及死在丈夫槍下的那對夫婦的冤魂。

三張鮮血淋漓的臉,在黑暗中對她陰惻惻地獰笑,讓她日夜不得安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每當她瀕臨崩潰之時,輪椅上的兒子都會將小小的身軀靠過來,抱緊她。江嶺的身體需要漫長的恢複期,暫時隻能靠輪椅度日,他毫無怨言,能獨立完成的事絕不麻煩彆人,連上下學都不需要母親接送,早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總能及時識彆出母親的痛苦,依偎進她懷裡,給她溫暖和力量。

是啊,隻要兒子好好活著就夠了。

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作為母親,她必須堅強。

兒子的課本被同學撕壞了,她就用透明膠帶把壞掉的紙張重新粘好。

兒子飯盒裡的菜經常被同學倒掉,她就在他的書包裡多備一份飯盒。

兒子校服上被同學用馬克筆塗上臟話,怎麼洗都洗不掉,她就用蠟筆畫上童趣的塗鴉,覆蓋住那些密密麻麻的詛咒。

世人的偏見與歧視,母子倆照單全收,從不反抗。隻不過,在認命的同時,他們也學會了互相慰藉,擁抱取暖。

“沒關係的,嶺嶺。”劉月溫柔撫摸著江嶺的頭,“總有一天,時間會淡化一切。現在你隻需要好好學習,等以後考上一個好高中,好大學,未來就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們了。”

“好的,媽媽。”江嶺認真點頭。

上天奪走了他的健康,卻留給了他一個天才大腦。儘管因住院而浪費了不少時間,可一回歸校園,江嶺還是迅速霸占了年級第一的位置,科科滿分,閒暇時甚至還會做高年級的題。

每次拿到兒子的成績單,劉月都會第一時間燒掉,默默禱告許久,祈願地獄裡的丈夫能夠有機會看到他們兒子有多優秀。

當書包又一次被同學扔進河裡後,江嶺在輪椅上挪動身體,小心翼翼地試圖將書包打撈回來。

“小朋友,需要幫忙嗎?”

一道清逸的男聲從他背後響起。

江嶺回過頭,看見了一個英俊青年。

對方衝他勾起嘴角,笑得純淨又陽光。

那是江嶺和神仙哥哥的第一次見麵。

除了母親之外,已經很久沒人衝江嶺笑了。

可眼前這個哥哥不僅對他笑,還幫他把書包從河裡撈了上來,細心地將濕透了的書本鋪在地上晾曬。

溫暖,乾淨,善良。

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一樣。

“那些人為什麼要欺負你呢?”神仙哥哥輕聲問道。

“因為我爸爸做了錯事。”江嶺垂下眸,表情有些難過。

“錯事?”神仙哥哥溫溫柔柔地注視著他,“什麼樣的錯事?”

江嶺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回答這個問題。

他害怕說出來後,這位溫暖的神仙哥哥也會像其他人一樣,用嫌惡的眼神瞪向他,從此再也不搭理他。

神仙哥哥沒有追問,摸了摸江嶺的頭:“我的父母也犯過錯,小時候也常有人欺負我。和你一樣,我也從來都沒有反抗過。直到後來,我遇見了一個姐姐,她就像太陽一樣,照亮了陰暗角落裡的我。”

江嶺眸底發亮:“就像你對我一樣,是嗎?”

神仙哥哥一怔,笑起來:“可以這麼認為。”

江嶺小心地問:“哥哥,那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神仙哥哥頷首:“當然。”

江嶺雀躍不已。

他的世界太過窄小,除了母親,再沒有其他親近的朋友。因此,哪怕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哪怕他們不過才第一次見麵而已,隻因那句毫不猶豫的“當然”,江嶺便在心底決定,要把這個哥哥當作此生最好的朋友。

儘管那天之後神仙哥哥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出現,可每當想起世上存在一個跟他有著相同經曆的朋友,如同平行宇宙的另一個他,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微笑著向他施以援手,江嶺心口都會泛起暖意。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

第二次見到神仙哥哥時,江嶺已經升入五年級,剛在期中考試拿下年級第一的成績。

放學路上,幾個男生搶走了被江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