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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點頭之交,便是如此了。

賈雨村走後,林如海便問道:“璉兒,你看此人如何?”

相處數月下來林如海早把賈璉當成了自家子侄對待,親厚非常,故以璉兒呼之。

“頭骨偉俊凸出,額骨隆然而起,高聳厚實,麵闊口方,直鼻權腮,身材偉岸雄壯,他一入官場便是如魚得水,每一次挫折都能逢凶化吉,然而他人中有疤,這預示著他登高跌重,地閣似籠,終有牢獄之災。他若能及時回頭尚有生機,若不能也不過是宦海沉浮中的那些結局罷了。

我站在窗外聽他和姑父對話也發覺此人心中沒有敬畏感激之心,姑父暗示可以為他的前程謀劃,他卻以為理所當然,這人,說句不好聽的,有白眼狼之隱患,姑父幫扶這種人要當心。”

林如海捋須沉%e5%90%9f了片刻,道:“我原本想著把他薦給你二叔的,聽你一番話卻是不能了,你二叔最是仰慕讀書人,性又敦厚耿直,弄不過他。”

賈璉笑笑,心裡明白林如海評賈政已經很委婉了,說的好聽是敦厚耿直,說的不好聽就是心眼太直和官場老油條們比就是很蠢。

而在他看來,他那二叔真正是個謙恭厚道的好人,卻也蠢萌的可愛。

——

下霜之前,林如海包了男女船隻啟程了。

有日到了金陵碼頭,下船補給,賈璉見碼頭上人煙阜盛,賣小吃的到處都是便抱著芃姐兒,帶著王熙鳳平兒下去逛,林如海見狀也起了陪女兒逛街的心,遂也帶了黛玉下船。

芃姐兒已經開始說話了,會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開口的第一個字就是“爹”,可把賈璉稀罕的不行,凡是芃姐兒盯著看的問她一句要不要,她蹦一個“要”字,賈璉就都買了,心裡隻想著“給你給你都給你”,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想辦法摘的。

有大紅的風車、彩色的泥人、咚咚作響的撥浪鼓,還有色彩斑斕的大蝴蝶風箏,琳琅滿目,不一而足,可把跟著的男仆小廝們忙壞了,一趟一趟的往船上拿。

黛玉是個矜持的小姑娘,縱然喜歡什麼也不開口,隻歡喜的牽著林如海的手四下裡欣賞,於小小的她而言,能和父親一起逛街享受這份溫馨便把什麼好東西都比下去了。

正逛著林黛玉便看到了一個穿著孝服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眉心一點朱砂痣,長的白白淨淨和她差不多大,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怯怯的注視著來往的行人。

而在她身前躺著一個蓋著白布的人,地上劃著“賣身葬父”四個字。

林黛玉心裡可憐她就站在那裡不走了,輕輕搖搖林如海的手,道:“父親,她好可憐,咱們買下她吧。”

“小姐,買下我吧。”小姑娘聲如蚊訥的道。

賈璉打眼一看那眉心有朱砂痣的小姑娘心念就是一動,把芃姐兒交給王熙鳳後就走了過來。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兒?”

小姑娘搖頭。

“你家在哪裡?”

小姑娘又搖頭,縮著肩膀淚眼汪汪,不像是死了親人的傷心絕望倒像是惶恐不安。

賈璉掀開白布一看,見那人已死的透透的了,看屍斑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再細細一看發現這死人鼻孔裡有土,這就奇怪了,還沒下葬鼻孔裡怎麼有了黃土?

那邊廂林如海已經解下了錢袋子,就在這時人群裡擠過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先看了一眼錢袋子然後就跪到小姑娘身邊摟著她的肩膀哭道:“好心的老爺,讓我這可憐的侄女送她爹最後一程吧,老爺告知下榻何處,等一葬了她爹我就把她親自送過去,您看這樣行不行?”

賈璉頓時笑了,“姑父,我瞧你那裡沒有零碎銀子都是大麵額的,正好我這裡有,我給了吧。”

不過一口薄皮棺材的銀子林如海沒和賈璉爭,點了下頭。

於是賈璉解下自己的錢袋子交給趙天梁,並低聲交待了幾句話,趙天梁聽完拿上錢袋子站到一邊對那三十多歲的男人招手道:“你過來,我把錢給你,你看多少合適?你們南京一口普通棺材需要多少銀子?”

男人見錢眼開,撒開小姑娘就%e8%88%94著臉跑了過去伸手拿錢。

就在這時趙天梁反手擒住了男人的胳膊,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把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男人大喊大叫起來,“你們要給錢就給錢不給就不給,做什麼捉我,光天化日想強搶不成?!”

此時賈璉已經蹲在了小姑娘身邊,笑道:“地上躺著的這個死人不是你爹吧,那邊被捉住的男人也不是你的親人吧?”

小姑娘看著賈璉眼淚豆子似的往下掉。

“你是被拐子拐來的嗎?好孩子彆哭,那人現在已經被捉住了,一會兒我們就把他送官,你還記得自己家在哪裡嗎?”

小姑娘貓兒崽子一樣哭泣,小臉通紅。

黛玉也陪著落淚,跑過去用自己的手帕子給小姑娘擦眼淚,並細心安慰道:“你彆怕,壞人再不敢欺負你了,你快告訴我們你家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家。”

江湖上利用賣身葬父詐騙的事情屢見不鮮,林如海一開始就有所懷疑了,隻是礙於林黛玉才佯裝上當罷了。

如今見了賈璉行動,林如海便派了林福去尋官府報備。

“不記得了,他說他是我爹,可我隱約記得我爹是有胡子的,他讓我騙人,我不會他就打我。”小姑娘哭著抹眼睛。

賈璉低頭看一眼地上的屍體,心想肯定不知道是從哪裡挖出來的新屍。

“那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小姑娘搖頭。

那拐子又叫囂起來,“我就是她叔叔,她就是我侄女,你們這些強盜,來人啊,快看看啊,大白天拐子搶人了。”

賈璉把小姑娘交給平兒安撫,冷冷看了拐子一眼對趙天梁道:“把他送官吧,這是個拐子無疑了。”

不管小姑娘是不是甄英蓮,但她絕對是被拐來的無疑。

懲治一個拐子無需林如海賈璉,留下林福在此處打點也就是了,並不值得為他耽誤行程。

一行回了船上,賈雨村聽著動靜出來,見了小姑娘仔細辨認了一會兒就道:“我仿佛知道她從哪裡來了。”

遂把自己接受甄士隱資助等事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這小姑娘雖然長大了幾歲,但模樣輪廓是錯不了的,尤其她眉心這顆朱砂痣,再認不錯的。”

賈璉側目,心想,換了個情境再遇故人之女他竟說了,到底沒有泯滅良知。

想到《紅樓夢》中他為了討好賈史王薛中的薛家而假裝不認得甄英蓮那段情節,實在讓人齒冷。

既知了甄英蓮之母的所在,林如海便派人去找。

至於甄英蓮,一行人都決定暫時把她帶去京都安置。

天氣越來越冷了,路程已行了大半,再折返定然會被凍在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麵闊口方,直鼻權腮——是《紅樓夢》原文描述賈雨村的八個字。

第24章 寶二爺摔玉博關注

船上光陰慢,有日到京都,榮國府派了賴大來接,帶了賈母的話說務必要把林如海父女接來府上住著,林如海推辭不過隻好順從。⊙思⊙兔⊙網⊙

那賈雨村見賈璉始終不曾邀請他住下便覺沒臉心內存了氣,又顧忌著自己還有所求便忍耐了下來,他雖在京都沒有根基,倒有兩個故舊,於是辭彆幾句一徑去了。

賈璉林如海相視而笑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回到賈府之後,賈璉攜王熙鳳芃姐兒一一拜見過長輩後便去祭祖告知遠行之子已平安歸來,林如海拜見賈母奉上了揚州金陵等地的土產手信之後便被賈赦賈政請去了廳上說話,黛玉則被留在了榮慶堂。

這一次有被封為文定伯的父親陪同,林黛玉是從正門進的,還有榮國府兩位當家老爺兩位當家夫人親迎,規格是榮國府最高的了,她也沒有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被人恥笑了去,這一次她真正是榮國府的貴客了。

“還是家裡好。”王熙鳳由豐兒服侍著拆了頭上的金絲八寶攢珠髻立即舒服的喟歎道。

賈璉早換上了一身家常衣服,枕在宣軟香甜的一摞被子上,翹著二郎腿笑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是不是這個道理?”

王熙鳳對著映在銅鏡裡的賈璉笑啐了一口,“你才睡的狗窩呢,那是我娘家陪送的千工拔步床,舒服著呢。”

“彆弄那麼繁複,鬆鬆的給我攏上就行了,在外頭這些日子天天梳著高髻帶著金翅鳳抓的我頭皮疼。”王熙鳳抱怨。

“是。”豐兒應聲,三兩下攏上了,又在王熙鳳鬢角簪了一朵紅絹花。

“哎呦呦瞧這俗氣的,我狠看不上。”王熙鳳在自己的釵匣裡扒拉了兩下,又去簪匣裡扒拉了兩下,最後歎氣道:“沒有一樣合心的。就這個吧。”

最後她挑出一朵黃玫瑰絹花遞給豐兒。

賈璉笑望著她道:“你們女人啊,一櫃子的衣服還抱怨沒衣服穿,一箱子一箱子的釵啊環的還抱怨沒有合心意的,真真難伺候。”

王熙鳳笑嗔,“真真冤枉死了,你快過來瞅瞅我可有一箱子一箱子的釵啊環的,攏共那麼一點夠乾什麼的。”

“咱們在姑蘇逛街時你買的那些又不得用了?”

“你不說我倒差點忘了,虧了你了。”王熙鳳起身歡歡喜喜的去問平兒要東西,東西都是她收拾的。

這會兒子平兒正在外頭廊上指揮仆婦把藤箱子往屋裡抬呢,裡頭有布匹、有玉器還有一箱子專門放置了王熙鳳買的頭麵香囊扇墜等彆致時興的小物件,除了她自己特彆喜歡的都是用來送人的。

“好丫頭,你站在這裡多大會兒子了,冷不冷,你讓她們抬去,何苦自己站在這裡挨凍。”

平兒搓搓手回身笑道:“她們粗手粗腳的我不放心,奶奶彆出來外頭刮風下霰冷得狠。”

正這時候院門被敲響,守門的婆子把門一開,就見丫頭仆婦打著青花油紙傘簇擁著一個穿白兔毛鬥篷的小姑娘走了進來,王熙鳳定睛一看就笑著迎了出來,“妹妹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怎麼不在榮慶堂陪老太太說話?”

黛玉笑著握住王熙鳳的手,用自己溫熱的小手一陣摩挲王熙鳳微涼的大手,“嫂子早知我要過來特來相迎的不成,怎麼穿的這樣少,快進屋仔細動壞了身子。”

“哪兒呢,我出來尋平兒找東西的。”

說著話姑嫂二人相攜親親熱熱的進了屋。

早在揚州那會兒姑嫂二人便處出了感情了,雖說一個精明務實,卻在賈璉的熏陶下弄些胭脂麵霜的陶冶了情操,一個出塵仙逸卻也從小充作男兒養,經濟學問賬本管家儘都知道一點,雖不算情投意合卻也相得益彰,又都想交好對方就沒有不好的。

裡間賈璉聽見動靜早出來了,正坐在玫瑰椅上讓人沏茶呢。

分主賓安坐之後,王熙鳳把自己的花蝶紫銅南瓜手爐放在黛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