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怨誰。
魏繁星從紀未柊診室出來,碰見老爺子上來,他問了句:“剛才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剛午休起來,就聽見他們說什麼“小紀醫生去警察局了”之類的, 有些納悶,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魏繁星隻好將剛才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著重強調紀時已經報警, 並且叫了律師。
聽說他沒事,老爺子放下心來,哦了聲, 又對魏繁星道:“你下午有沒有病人?沒有的話過來抄方。”
魏繁星哎了聲,回去自己診室,找張A4紙,用馬克筆在上頭刷刷寫了一行字:“如應診醫生不在, 請去隔壁診室尋找。”
然後用透明膠往門上一貼, 這才去了孟李秋的診室。
她進去的時候,裡麵已經有病人在了, 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大漢, 絡腮胡,穿著墨綠色的工裝褲和馬甲,腳上穿著一雙馬丁靴,後腦勺綁著個小揪揪, 看起來像是搞藝術的。
果然,她剛坐下就聽見病人跟孟李秋道:“我是個攝影師,前年去非洲拍野生動物,回來之後沒多久,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心特彆煩躁,而且出很多汗,特彆是胳肢窩這裡,特彆多汗,衣服都濕透了,每天要換三四次,要是在家還沒覺得不方便,但我這工作經常在外麵的,實在是麻煩。”
他說他去醫院檢查過,每查出什麼問題來,家裡人也讓他看過好幾個中醫師,吃了不少止汗的藥,也沒用。
老爺子聽完,問道:“你睡覺怎麼樣?”
病人把手伸到腕枕上給老爺子把脈,應道:“不好,不過我們這一行的,熬夜,睡不好,都是常態了。”
“常態不一定是好事。”老爺子應了句,又問他,“小便怎麼樣?是不是顏色比較黃?”
他點點頭,有些驚訝,“醫生你怎麼知道的?”
老爺子嗬嗬一笑,又問:“平時也容易口乾,還容易長口腔潰瘍?”
病人又連連點頭,問這該怎麼辦才好。
魏繁星在一旁,飛快地敲著鍵盤錄入病曆,然後拿過他帶來的以前的病曆,翻開一看,發現以前用的都是藥物多數是益氣固表或者滋陰清熱的黃芪和地黃之類的藥物,底方有的是桂枝湯,有的是逍遙散。
但很明顯,都沒有什麼用,患者這一年來依舊腋下多汗,睡眠不良。
孟李秋給患者把完脈,沒有立刻開藥,而是轉頭問魏繁星:“脈浮數,繁星,這個病例,你有什麼思路沒有?”
魏繁星眼睛眨了一下,謹慎地回應道:“汗為心之液,脈又是浮數的,說明心火比較重,我覺得應該先清心氣,心火降了,自然就不會再出那麼多汗。”
而且這個思路,之前他用過的方子裡好像都沒有專門針對這塊的,可能是之前病情還沒這麼明朗?
老爺子聽了點點頭,繼續考校她:“那你覺得咱們用哪個方比較好?”
魏繁星回憶了一下相關的方劑,應道:“可不可以用黃連解毒湯?”
老爺子又點點頭,“可以啊,黃連解毒湯主要清三焦實火,對內外皆熱,有煩渴、小便赤和口生瘡症狀的患者很實用。”
“不過……”他頓了頓,轉折詞出現了,魏繁星耳朵立刻一動,“他這個症狀,純粹就是心經熱盛,迫汗外出的,你看,他每一個症狀都跟心有關係。”
一邊說,老爺子一邊拿筆指著病曆本上他寫的症見:“心開竅於舌,他有心火,所以口舌容易生瘡;心主火,火盛傷津,所以容易口乾舌燥;你再看他舌象,舌尖鮮紅,一定是心火上炎導致的,小便黃赤,是因為心火下移小腸,內熱需要借尿排出,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他的主訴,是什麼,你想想?”
“主訴……”魏繁星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恍然大悟,“手少陰心經出腋下,直行脈走向是從心係上肺,斜走出於腋下極泉%e7%a9%b4,這位先生心火旺盛,體內津液外泄,所以他腋下多汗。”
老爺子笑眯眯地點了幾下頭,“不錯不錯,所以他這個問題,直接用導赤散,反而比黃連解毒湯更加對症。”
導赤散的組成,隻有木通、淡竹葉、 生地和甘草四味,針對的就是心經熱盛導致的種種症狀。
魏繁星飛快地在係統裡開好這幾位藥,原本以為老爺子還要進行加減,結果他擺擺手:“就這樣可以了,打印出來吧。”
患者拿到處方後,一看,愣了,“這……就四味藥,能行嗎?”
看他滿臉懷疑的模樣,老爺子笑嗬嗬地擺擺手,“我剛才說了這麼多,你還沒聽懂嗎?你就是心火太旺了,彆的都還行,所以我隻給你清心火。”
“看病吃藥不是請客吃飯,用不著一大桌子菜,隻要辯證準確,經常三四味藥也能解決問題,你先吃,吃了就知道了,過幾天你還會來找我的。”
這副藥老爺子給開了四劑,下個星期他就得來複診,彆說他將信將疑了,就連魏繁星都好奇得緊,這副藥會管用嗎?
這個病人走了之後,魏繁星又跟著看了幾個病人,其中還有個是被醫生診斷為小兒多動症小朋友,八歲了,生得跟六七歲差不多,瘦瘦小小的,病情嚴重的時候,他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
家長帶著看過不少西醫,中醫也看過,但都沒用,孟老爺子看他以前用過的藥,都是往肝風內動肝火亢盛那邊去的,畢竟“諸風掉眩,皆屬於肝”嘛,而且孩子的脈象的確是木火過盛之勢。
但老爺子確認為孩子這麼瘦,不是因為肝火亢盛,而是脾土的問題,給開了四君子湯加小建中湯,“先吃五劑,吃完了再看。”
紀時從派出所回來的時候,路過師爺的診室,看了一眼,就看見在操作電腦的是魏繁星,於是伸手敲了敲門。
大家都抬頭看了過來,但老爺子和病人都是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交談,隻有魏繁星抬頭看著他,眨眨眼。
她是在問他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他點點頭,衝她比劃一個“OK”的手勢,意思是都處理妥當了,又用手指指指另一邊,示意她待會兒再說。
魏繁星看懂了他的意思,點點頭,朝他笑了笑。
等又看過兩個病人之後,有人來找魏繁星複診,她便離開了孟李秋診室,回到自己診室,給病人看過,又開了藥,很快又閒下來了。
她去找紀時,卻發現他的診室裡空無一人,她愣了愣,決定先下樓看看。
一樓,陳女士和張姐正站在門口說話,聊的正好是下午發生的事。
“陳姐,我們走了哦。”有來抓藥的老熟人同陳女士打招呼。
陳女士忙轉頭應好,正好看見魏繁星下來,就衝她招招手,“星星,快過來。”
魏繁星不知道她叫自己做什麼,但還是乖乖的過去了,“阿姨叫我什麼事?”
“我聽阿時講那個混混對你不尊重是不是?”陳女士抬手摸摸她胳膊,目光關切,“沒有被嚇到吧?”
其實還好,那些話雖然難聽,但也隻是言語而已,隻要她不放在心上,就不會傷害到她,更何況說這些的人已經被紀時揍了,那就是一個外強中乾的貨色,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魏繁星搖搖頭,笑著應陳女士:“我沒事啊。”
“沒事就好。”陳女士鬆口氣,跟張姐誇她堅強,又說,“剛好我訂的梭子蟹今天到了,剛讓阿時去取,待會兒下班先彆走,吃了晚飯再回去,壓壓驚哈!”
魏繁星聽了眼睛一眨,猶豫了一瞬就點點頭:“……好。”
雖然是跟紀醫生有約在先,但紀醫生媽媽的梭子蟹實在太誘人了!而且,她相信紀醫生一定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會很尊重他媽媽的決定的!
要是能這樣躲掉這頓請客就更好了,畢竟還沒發工資,小師姑手裡也沒餘糧:)
紀時回來的時候,從車上扛下來兩個大大的泡沫箱,紀總蹲在門口看見了,就站起來看他,然後跑回來衝魏繁星喵了聲。
魏繁星正在幫紀三姑配明天煮涼茶要用的藥材,聞聲嗯了聲,隨口問道:“怎麼了嗎?”
紀總:“喵——”
魏繁星:“你餓了嗎?餓了就自己進去找吃的好不好?我現在沒空哦。”~思~兔~在~線~閱~讀~
紀總:“喵喵——”
魏繁星:“你不餓啊,那是要玩嗎?要等等哦,等我把這些都稱好就陪你玩。”
紀總:“喵喵喵——”哎喲,真是愁死貓了!說的都不是一件事!
一人一貓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幾句,紀總的叫聲忽然停了下來,魏繁星把稱好的藥材裝進布袋子裡準備拿去廚房給三姑,一抬頭,就看見紀時扛著兩個大箱子進來。
她迎過去想要伸手,“我來幫你?”
紀時搖搖頭,越過她道:“不用不用,很重的,也彆弄臟你的手。”
家人一前一後進了餐廳,魏繁星把藥材拿去廚房交給紀三姑,出來就看見紀時在拆箱子,紀總圍著他轉來轉去,想上桌看看又不行,著急得直叫喚。
紀時將一個個個頭勻稱飽滿的梭子蟹從箱子裡取出來,肚皮朝上地放在籃子裡,魏繁星剛走近,就聞到一股強烈的來自於海產的腥鹹。
“這就是當季最新鮮的東海梭子蟹嗎?”她伸手扒拉了一下蟹腿,問道。
八月初,東海開漁,人們餐桌上的海鮮種類再度變得豐富起來,秋風起,蟹腳癢,這時節的螃蟹存在感極強。
“我媽是不是跟你說今晚吃螃蟹?”紀時一邊清點螃蟹的個數,一邊同她說話。
魏繁星點點頭,做遺憾狀,“本來我們說好了去吃酸湯火鍋的……”
“你少來。”紀時嗤笑了一聲,瞥她一眼,“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心裡在偷笑?”
“真的沒有。”魏繁星搖頭,堅決否認。
紀時哼了聲,拿起一隻螃蟹,撥了一下它的腿,發現它還挺活潑,便彎腰放到紀總麵前給它看著玩。
然後直起身子,看了魏繁星一眼,微微一笑,“酸湯火鍋就在那裡,我們可以明天再去吃,明天剛好我們值班,你說巧不巧?”
魏繁星:“……”
“喵——”
紀總發出一聲驚慌失措的叫聲,它被橫著走的螃蟹嚇到了,抬起爪子想碰它,又不敢,畏畏縮縮的,老大一隻貓竟然看著有幾分可憐兮兮的。
紀時在一旁看著直樂,“膽子大點,它打不過你的,上,乾翻它!”
紀總朝他嗷了一下,不停地往後躲,偏偏還不肯乾脆扔下螃蟹跑掉,一臉苦大仇深地盯著它不放。
魏繁星想上前幫它,卻被紀時攔住,隻好在一旁看戲。
等紀時給它拍了小視頻,它這才緩過神來,也可能是被螃蟹惹毛了,它乾脆一巴掌拍下去,真的將螃蟹翻了個身。
接著它似乎找到了趣味,開始一下又一下地扒拉螃蟹,推著它想忘外麵走。紀時怕它真的把螃蟹弄死了待會兒不能吃,忙上前把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