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一縮,將塗滿指甲油的手指頭藏了起來。
這個農村土妞居然還知道這個?!
海外食品安全法規定,直接和食品接觸的工作人員,不僅工作時必須要穿工作服,而且還不得披頭散發,不得將佩戴的首飾外露,不得留長指甲,禁止塗指甲油……
國內目前因為經濟水平落後的緣故,還沒出現這麽詳細的法律法規。
但麗莎應聘的時候,是打著海外學習歸來的旗號工作。
按照規矩,她是個西廚,製作的是西餐,有錢人聘請她這種廚師,要的就是這份嚴謹,這份原汁原味,在華國也享受正宗西餐服務,因此即使在國內,她也應當遵守海外的規矩。
然而麗莎今年才二十多歲,正值最愛美的年紀,她所賺的錢,全都拿去買各種衣服化妝品指甲油去了。
目前國內環境寬鬆,對相關內容沒有嚴苛的管製,她又有這麽多可以打扮自己的工具,眼睜睜地看著卻無法使用,實在是太痛苦了。
平常白琴當家,張阿姨也管控著所有別墅工作人員,這兩人,一個年近四十,一個六十歲,一個比一個老古板。
麗莎小心翼翼地工作著,不敢越雷池半步。
好不容易等到白琴出門,蘇誌宇成為這個家的老大,麗莎和他關係好,又謀劃了西餐羞辱繡芬這麽個主意。
眼看著今天是她大展身手的主場,麗莎再也忍不住,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想在這樣重要的場合,讓自己美美地完成任務。
在她看來,隻要雇主不介意,其餘的人也不知道他們行業內的規定,根本管不到她的身上,這幾天她可以完全放飛自我,趁此機會多露臉,多賺錢,討蘇誌宇歡心,年底拿獎金。
怎麽也想不到,這樣細微的事情,竟然會被沈惠惠當著所有人的麵點出來。
這個沈惠惠到底什麽來頭,真的是個農村沒見過世麵的小女孩嗎?!
麗莎看著沈惠惠消瘦的麵龐,原本隻覺得是個病懨懨的農村鄉巴佬,然而經過這兩件事情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再看沈惠惠,總覺得她身上莫名多了點兒普通人沒有的氣質。
一般營養不良過於消瘦的人,由於身體不適,骨骼發育不好,不良站姿坐姿等等緣故,哪怕是小孩,也會給人一種身型佝僂的感覺。
可看此時的沈惠惠,筆挺中帶著無法言說的鬆弛感,修長的脖頸,薄而瘦的脊背,神態怡人,坐姿優雅,就連暫停用餐時,刀叉的擺放都是極為講究的……
如果忽略她蠟黃的臉色和過於枯瘦的身軀,隻看氣質的話……麗莎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豪門有錢千金的影子……
不對不對……錯覺錯覺,一定是錯覺!
繡芬和沈惠惠的來歷,麗莎已經十分清楚了。
就是從山溝溝裡出來的母女而已。
看看她們身上穿的衣服,又舊又破,和路邊的乞丐有什麽區別?
連她都比不上,更不用說豪門千金了……
麗莎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盛裝打扮,是為了今天能夠完成任務加薪升職賺錢的,可不能因為沈惠惠區區幾句話,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雖然沈惠惠的話她無法反駁,不過她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辯駁一番,麗莎當即道:“我的頭發是綁起來的,我的妝容不會融化掉進食物裡,我的手每天都要清洗消毒無數次,保證幹凈衛生,至於指甲……今天在烹飪的時候,我有戴手套,絕對安全嚴謹。”
“我是一名廚師,也是一名愛美的年輕女性,我有追求美的權利與自由,它們並不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剛剛她替蘇誌宇挽尊照顧家人的時候,沈惠惠就發現這個麗莎挺擅長狡辯。
此時一聽她的話,沈惠惠差點沒在心裡翻白眼。
多少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工作的正常女性就這麽被代表了。
沈惠惠一直在故意無視麗莎,此刻自然也不會放下`身段和她爭論,而是換了個話題,繼續對蘇誌宇道:“誌宇哥哥,我聽說牛排有分各種成熟度,當食客進入西餐廳後,會根據食客的需求烹飪不同熟度的牛排,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這份牛排是幾分熟……”
蘇誌宇聞言,臉色一僵。
倒是忘了這個細節。
他們給繡芬和沈惠惠準備西餐的時候,默認這兩個都是沒有吃過牛排的鄉巴佬。
拿出牛排的目的是為了羞辱,怎麽可能把他們當做真正的客人。
別說幾分熟了,這牛排都不是現場煎製的。
蘇家的廚房雖然大,但畢竟不是專業的西餐廳,沒辦法做到同時煎製多份牛排。
所以繡芬和沈惠惠的牛排,是麗莎早早準備好,等繡芬和沈惠惠進別墅後,直接加熱一下就拿出來了。
倒是蘇誌宇和周先生的牛排,是新鮮製作的。
蘇誌宇是小少爺,自然不能怠慢。
周先生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更是用心對待。
唯獨繡芬和沈惠惠的,隨便敷衍一下就行了,本以為她們什麽都不懂,哪裡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
此時聽到沈惠惠的提問,蘇誌宇瞥了麗莎一眼,見她沒給自己準確的答案,蘇誌宇隻好根據自己的牛排回應道:“牛排七分熟口感比較好,一般人都能接受,既能吃到牛排的嚼勁,又不至於太血腥——”
蘇誌宇話還沒說完,沈惠惠已經用筷子將牛排翻了個麵。
隻見她的這塊牛排,從正麵看表層微熟,裡層略生,像是七分熟的牛排,如果用刀叉一小塊一小塊地切開,在醬料的掩護下,倒察覺不出什麽問題。
然而使用了筷子之後,牛排像肉片一樣被翻過來,當即將底層的一麵展現出來。
藏在下方的牛肉表層已經焦黑,應該是煎製的時候沒注意火候,焦過頭了。
別說七分了,怕是十一分熟都有了。
蘇誌宇說到一半的話頓時卡在喉間,忍不住惱火地瞪了麗莎一眼。
好歹也是花錢請回來的廚師,煎出這樣水平的牛排,確定是認真工作了?
麗莎被蘇誌宇一瞪,隻覺得委屈得不行。
明明之前是蘇誌宇交代的,給繡芬和沈惠惠的牛排不用太好,所以她才略微怠慢了一點。
一般來說,食用牛排的時候,會用餐刀將牛排切成小塊,搭配蘸料食用。
就算底層有些焦黑,切成小塊後在蘸料的掩護下,也很難注意到這些細節。
誰能想到,沈惠惠會用筷子把牛排當場翻個麵呢?!
而且這個問題,恰好在質疑她化妝塗指甲油之後提出,雖然沈惠惠沒有直言,但已經在用事實表達,她對麗莎的烹飪水準十分懷疑。
無奈之下,麗莎隻能繼續狡辯道:“第一次吃牛排的人,可能會不適應牛排裡的血腥味,所以一般情況下,熟透一些的肉類會更安全,更好地品味牛排的美味……”
蘇誌宇看了眼繡芬麵前的那份牛肉,估計也和沈惠惠的差不多,他深怕沈惠惠把那份也翻出來做文章,連忙道:“麗莎會根據食客的情況進行一些調整,像這個醬料,她就入鄉隨俗根據華國人的口味改良過,搭配全熟的牛排,更適合你們食用……”
沈惠惠兜了一圈,終於等到了她要的答案,她露出了個有些驚喜的笑容,對蘇誌宇道:“入鄉隨俗?誌宇哥哥費心了。”
蘇誌宇聞言,心裡咯噔一下,終於明白了沈惠惠的意圖。
果然下一刻,就聽沈惠惠道:“我在書上看到說,我國飲食文化博大精深,從古至今民以食為天,吃穿住行上,吃向來是排最前麵的。”
“像這種刀叉,早在幾千年前,我們的先祖就已經發明使用過了,隻是後來覺得飲食時刀入口不夠雅致,才改用了筷子作為日常餐具使用……”
“我和媽媽作為土生土長的華國人,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華國禮儀的教育,西餐牛排這些舶來品,雖然聽說過,但卻頭次吃,還是使用筷子更方便舒適一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沈惠惠道:“誌宇哥哥剛剛說看到我們,就像見到自己的家人一樣特別放鬆,是真的嗎?”
這種問題,蘇誌宇不可能反駁,隻好道:“當然是真的。”
沈惠惠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撇了一眼一旁懸空的主位,對蘇誌宇乖巧地笑了一下:“謝謝誌宇哥哥的包容。”
說完,沈惠惠不再多言,低下頭繼續處理麵前的牛排。
直到好幾秒後,沈惠惠都準備開始吃飯了,蘇誌宇才意識到,沈惠惠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對她前麵那一通長篇大論進行總結,而是在回答他最早的那個問題——為什麽在家庭西餐宴中,使用筷子。
反應過來後,蘇誌宇簡直有種自己蓄力許久,拚盡全力揮出一拳,結果打在棉花上的錯覺。
怎麽不知不覺就被沈惠惠帶著走了?
明明他打算借著這個話題大做文章,結果就被沈惠惠這麽四兩撥千斤地圓過去了?
直到這一刻,蘇誌宇才意識到,為什麽張阿姨一見到他,第一個告狀的不是繡芬,而是年齡更小,看起來更不起眼的沈惠惠了。
他一開始也被沈惠惠楚楚可憐的外形欺騙,還以為是個好拿捏的小姑娘。
怎麽也沒想到,乍一看兇悍的繡芬是隻紙老虎,倒是沈惠惠瘦瘦小小的,要麽不說話,一旦開口,每次都直擊要害。
仔細回想起來,其實早在進門之前,就已經有了苗頭,但他那個時候楞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直到現在被沈惠惠狠狠戲耍了一通,才終於看清了沈惠惠的真麵目。
想到這,蘇誌宇忍不住咬牙道:“惠惠妹妹從小在農村長大,但聽你的談吐,倒是見多識廣……”
“都是從書上、電視上學來的,我也不知道那些是真是假,看誌宇哥哥這麽親切熱情,所以大著膽子問了幾句,要是有哪裡說錯的,一定要告訴我。”沈惠惠頭也不擡地道。
蘇誌宇聞言,立即轉頭看向一旁的麗莎。
言下之意十分簡單,電視上學來的皮毛,哪比得上麗莎這種在海外學習歸來的人。
趕緊趁機挑刺,別讓她們這麽舒坦地吃完這頓飯。
麗莎被蘇誌宇一瞪,心裡叫苦不疊。
她說是電視上學來的,你就信啊。
就座方式,廚師儀容儀表規範,還有華國餐具史……
這些東西,能說出一樣是偶然,樣樣都能遊刃有餘,說是巧合鬼都不信啊!
先是從各方麵否定了麗莎的能力,再拿蘇誌宇之前的話堵回來。
蘇誌宇坐錯了位置,肯定不好由他來指責沈惠惠失禮。
而唯一有資格開口的麗莎,已經從著裝儀表到做餐水平,全盤都被沈惠惠給否定了。
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被沈惠惠給說了,後路全都被堵死了,她想再繼續發揮,也沒有餘地了啊!
麗莎算是看明白了,從第一眼見到她起,沈惠惠怕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