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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

馬文才受夠了父親這副一切儘在掌握的得意模樣,怒從心起,忽然抓起桌上的一隻茶杯,狠狠地摜在了地上,道:“不用考慮了。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不了,我跟是知一起死!”

茶杯的碎片濺開,馬統和巧兒都小吃一驚,垂手立在一邊不敢言語。

馬太守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發狠道:“死?想得容易!文才,你要是執意跟為父作對,為父多的是辦法,讓她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馬大人,你是堂堂的太守!”馬文才一拳捶在桌上,“你若是敢濫用私刑,我就敢去舉發你!”

“放肆!這是對你父親說話的態度嗎!”馬太守終於無法安坐,“舉發我,跟誰舉發我?我處理一個潛入我府上的小賊,有什麼可舉發的?更何況,我聽說,枕霞樓有兩個簽了賣身契的丫頭出逃,保不準就是今日闖進府裡的這兩個小丫頭……”

“爹!”馬文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竟會卑劣到用桓是知的名節來威脅他,“你……你怎麼可以信口雌黃!我……她……桓是知可是桓玄的妹妹,你就不怕,給我們馬家招來滅頂之災嗎!”

桓玄早已是馬家明麵上的敵人,兩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立場。如今還妄圖用桓玄來震懾馬太守,實在是不聰明。

可他已失了方寸,腦中想到什麼,便脫口吐了出來。

他還是太天真,也太“低估”自己的父親。他以為隻要他和她不懼同死,彆人便無法奈何他們。

可這世上,多的是求死不能。

“原來你還知道有一個桓玄?還知道考慮我們馬家的安危?”馬太守冷笑,“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寧死不屈,大義凜然!我把你養到十八歲,就是為了讓你這麼沒出息,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不在意我可以。可若是你真的自戕,你對得起你娘嗎!”

馬文才心上似被割了一刀:“我不許你提我娘!”

“我為什麼不能提?我偏要提!”馬太守吼道,“你覺得我對不住她是吧?那你就對得住她了?她當年生你,煎熬了一天一夜,差點就沒了命!不錯,我作為父親,作為丈夫,是犯了錯,也有失職的地方。但你娘沒錯吧,她沒對不住你吧?她從小養你,教你,照顧你,你就要這樣報答她嗎?”

馬文才把桌上的茶壺也摔在地上,瘋了一般大吼道:“我叫你彆說了!”

“怎麼,心裡知道自己有錯了?”馬太守卻仍不肯放過他,還換上了一種語重心長的語調,“文才啊,你怎麼恨我怨我,都沒關係。可是,你是我們馬家的獨苗。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看在你娘的份上,你還要執迷不悟,對你爹我以死相逼嗎?”

“爹,是你要逼死我!”馬文才痛苦道,“我對著娘的畫像發過誓的,這輩子,我非是知不娶!”

馬太守道:“那你忘了,你還答應過你娘,要建功立業,做一個有用的人,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

馬文才嘴硬:“這和是知有什麼關係!”

“怎麼無關?利害關係我已經跟你說了那麼多遍,你還要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嗎?”馬太守歎了一口氣,“文才啊,爹知道,你很喜歡桓小姐。其實爹也很欣賞她這樣與眾不同的女子。可是,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偏生她有一個桓玄那樣的哥哥……”

馬文才的眼中,漸漸透出難掩的無措和失望。

“做父母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幸福?”馬太守看著他的臉色,心中已有了幾分譜,“隻是,事到如今,就算桓小姐真的進了我們馬家的門,又能怎麼樣呢?你注定要和她的父兄對戰沙場,你讓她站在哪一邊?你能保證她不怨你,不恨你嗎?”

馬文才不再言語,一張臉灰敗得似凝了霜。

“長痛不如短痛。你讓桓小姐死了心,對她也是好事。”馬太守拿起桌上的筆,塞到馬文才手中:“文才,來,聽話。”

朱紅在前,墨筆在手。

發白的指節不斷輕顫。

馬太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聽話。”

馬文才看了一眼馬太守,又抬頭看了一眼屏息旁觀的巧兒和馬統,最後目光落回桌麵上。

明豔的喜帖,將他的眼睛刺得血紅。

他曾想象過無數次,寫婚禮喜帖的場景。

那應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窗外垂著依依楊柳。

他坐在桌前一筆一劃地寫,而是知立在一旁磨墨。二人並無太多言語,隻是偶爾斟酌一下賓客的名單,或者抬起眼來,相視而笑……那該是,何等的幸福。

她本應是他的新娘。

可眼下,他卻要“邀請”她,來喝他和彆的姑娘的喜酒。

巧兒將墨小心地捧到他麵前。

他%e8%83%b8口的血液似已凝固;手上卻使上了力,那支朱毫的筆管,竟生生地被攔腰折斷了。

斷筆落地。馬文才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少爺……”巧兒和馬統擔心地想跟上去。

“由他去,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馬太守抬手道,“你們倆安排一下,明天就找人來給少爺做新衣。”

第七十八章 良心

平藍和桓豹被捆了個結實, 丟在太守府偏僻的一個房中。門外守著幾個精神抖擻的兵。

巧兒帶了些吃的, 笑盈盈地進去, 過了半個多時辰, 才若有所得地出來。

守在門外的馬統急忙迎上去:“怎麼過了這麼久?平藍沒事兒吧?”

巧兒斜了他一眼:“這麼關心她,你自個兒怎麼不進去瞧瞧?”

“我和她畢竟相識一場, 再次相見,卻是這樣的情境。我不好意思見她。”馬統低著頭, “所以, 她還好吧,你們說什麼了?”

“好著呢,我還親手喂她吃的。都是做丫鬟的,真便宜她了。”巧兒一邊往前走一邊道,語氣中有些得意, “照老爺的吩咐, 那塊玉還回去了, 也告訴了她少爺的婚事,順便, 還套出了桓小姐的近況。”

“是嗎?桓小姐她怎麼樣?”

巧兒抿嘴笑道:“你猜怎麼著?原來桓小姐, 也正被逼著要跟什麼庾家公子成親呢。”

“真的?”馬統驚訝,“這……少爺還不知道呢!”

巧兒立刻收起笑臉:“少爺知道這個做什麼?他現在, 忙自己的婚事還來不及呢,難不成還要趕去庾家喝喜酒不成?”

“巧兒,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樣不妥。”馬統有些惴惴, “這桓小姐根本就沒在老爺手上,我們不能這樣欺騙少爺吧?”※思※兔※網※

“怎麼能是欺騙呢?是少爺自己以為桓小姐在老爺手裡的。”巧兒不以為然,“我們隻是照老爺的吩咐辦事,順著少爺的思路走而已。”

“可是,他遲早會知道的。”馬統皺眉,“等他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你要是去跟他說,他現在也得扒了你的皮!”巧兒瞪他,“而且,老爺還會將你的骨頭,也一並碾碎了。”

“這……”馬統猶豫了一會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碎就碎吧。從小到大,我跟在少爺身邊,他沒虧待過我。這些年來,除了對老夫人,我從來沒見他對誰這麼在意過,我不能讓他後悔終身啊!”說著就要離去。

“馬統!”巧兒攔在他麵前,“你不能去!”

“巧兒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思。”馬統看著她,“老爺對你的承諾,我都聽見了。他答應你,隻要王小姐進門,就讓你做少爺的通房,是不是?”

巧兒麵色微變,移開目光,沒有言語。

馬統歎了口氣,勸道:“巧兒,我說,你也彆執迷不悟了。這少爺對桓小姐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為了桓小姐,連青梅竹馬的王小姐都瞧不上,就算你進了他的屋,又能怎麼樣呢?聽我一句勸,我們做奴才的,就得守好自己的本分,彆有癡心妄想。”

“我又不是要做少夫人,有什麼癡心妄想的?”巧兒轉過臉,“更何況,我不缺胳膊也不缺腿,長得也不醜,就是命沒有桓是知好而已。我就是喜歡少爺,怎麼就不守本分了?”

馬統一愣:“你怎麼能這麼說?桓小姐人家可是金枝玉葉!”

“什麼金枝玉葉。我都聽人說了,桓家得意不了多久了。”巧兒不屑道,“更何況,如今這世道,已經不一樣了。多少士族公子,一夜之間,就差上街討飯了。而和少爺一道的劉裕將軍,本來不也就是個庶民嗎?她桓是知又不是桓衝的親生女兒,不就是命好,克死了自己的爹媽……”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馬統有些不滿,“你忘了,當初是誰把你從枕霞樓救出來的?桓小姐怎麼說,都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救我的是少爺。她不過是把我當路邊可憐的小貓小狗,想展示她的善心罷了。”巧兒絲毫沒有歉意,竟還有些氣憤,“她難道會看不出來,我對少爺的情意嗎?可是她當時來太守府,卻一心想將我隨便配個小子,好讓我離開少爺。隻要她在,少爺根本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倒不如娶王小姐,好歹,少爺也沒怎麼將她放在眼裡!”

“你這人……簡直沒有良心!”馬統無語,“我懶得跟你廢話。總之,我這就向少爺去坦白。要殺要剮我都認了,至少,我的良心會好過些。”

“好啊,你去說啊。”巧兒故意讓在一邊,“到時候,你的良心是安了,我們少爺,可就活不成了。”

馬統愣住:“你這話什麼意思?”

“在少爺房中,老爺說的話,難道還不夠明白嗎?”巧兒道,“無論如何,這姓桓的人,是進不了馬家門的。如今,少爺好不容易接受了現實,你為何又要去撩撥他?按照平藍的說法,隻要少爺成了親,桓是知心一死,就要嫁給庾家公子了。到時候,兩廂安好,互不往來,時間一長,這段不懂事的感情也就過去了。可是,你現在若是去向少爺通風報信,那他的前程怎麼辦?萬一他衝動之下,跑去找桓是知,或者跑去找那個庾泓,怎麼辦?你能保證他的安全嗎?況且,如今王家小姐已經被迎到了杭州,已經在試嫁衣了。如若現在出什麼岔子,你覺得王家會善罷甘休嗎?”

“這……”馬統猶豫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桓小姐進門了又怎麼樣?”巧兒繼續道,“這樣的局勢下,他們能好過嗎?老爺能順心嗎?而桓小姐那樣的性子,是能忍氣吞聲的人嗎?這萬一兩邊出什麼亂子,你讓少爺怎麼辦?現在是還沒得到,傷的也隻是皮肉。到時候得而複失,那傷的可真是少爺的心!你負得起責任嗎!”

馬統不敢邁步,沉默不語。

“光有良心有什麼用?沒腦子。”巧兒瞪了他一眼,輕聲道,“你以為我真的稀罕做什麼通房丫頭嗎?我心裡想的,隻有少爺。隻要少爺平安,我做什麼都可以。可現在的桓是知,就是個災星。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