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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知的心已經定了三分。她將手伸出去,一雙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大夫:“請吧。”

那大夫小心地以手搭脈。

王藍田最先沉不住氣,嚷道:“怎麼樣?”

那大夫以手撫須,不緊不慢地說:“這位公子,隻是脾胃虛寒,大概是天冷受涼了,待老夫開一副藥調養……”

“誰問你這個!”王藍田說,“我是問你,這桓是知究竟是男是女?”

第十章 驚喜

“這位公子,當然是男子啊。”大夫說,“否則,何以在這書院內讀書呢?”

王藍田呆住:“什麼?男子?這、這不可能啊……”

祝英台適才也聽見了桓是知同這大夫的低語,便故意搭腔道:“大夫,你可確定?這書院裡要有女子,可是大事啊。”

那大夫語氣堅定,道:“老夫行醫數十載,這還能弄錯?老夫願意以項上人頭擔保,這位公子,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我說王公子啊,你大老遠把老夫請來,就是為了這個?這是在跟老夫開玩笑嗎?”

王藍田張口結舌。圍觀群眾立刻又換了牆頭,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桓是知真是男的呀!”

“我早就說了他是男的。人家上層貴族都有些小怪癖多正常啊。而男子追求柔美,是現在頭等高級的風尚,你們還不信!”

“你什麼時候說的啊?”

“就剛才啊……”

“那看來,祝英台也應該是男的咯?”

“必須是啊。你沒看他蹴鞠時那股子狠勁,要真是女的就見鬼了!”

“馬後炮……”

桓是知小腹的疼痛已經減了一大半,她衝王藍田投去勝利的一瞥,笑道:“多謝王兄給小弟請的好大夫啊。誒,不對,我看你粉麵含春的,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女子。大夫,要不你也給他把一把脈?”

“哼,我們走著瞧。”王藍田又一次失了麵子,氣得拂袖而去。

馬文才看著麵帶得意的桓是知,一時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可一看大夫腦門上細密的汗珠,對桓是知又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略一思忖,他便恍然大悟。

以腦袋擔保桓是知是男子?如果不這麼說,這大夫恐怕是腦袋難保吧。

桓家的作風果然硬派,和和氣氣、輕聲細語的幾句便唬住了人。

可今日這一出,騙得了其他人,卻讓馬文才心中的懷疑又加重了一分。

但他一點都不因桓是知有顛倒黑白的嫌疑而氣悶。相反,他對她又多了幾分欣賞。

無論是男是女,桓是知都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此人好似一口在挖的礦井,或許會讓妄圖一探究竟的人灰頭土臉;但人們總願意相信,那礦井下藏著珍貴的寶藏。

他願意桓是知做自己的室友。整個尼山書院,也隻有桓是知才配做他馬文才的室友。

身份風波暫過,桓是知的書院生活總算恢複了平靜。她和荀巨伯的“邦交”終於恢複正常,和祝英台的關係也比過去親近了一些。

可室友馬文才態度的轉變,卻著實讓桓是知有些“受寵若驚”。

那日吃完晚飯,桓是知同祝英台等人散完步,就準備回房,看一會兒書便睡。

剛推開房門,桓是知就覺得有點不尋常。

這屋內飄著一股子淡淡的香味。

地上的被褥不見了,一邊的大床上鋪著兩床嶄新的新棉被。書桌上已點上了暖黃的燈,光暈下有一個小瓷瓶,裡麵插了兩支梅花。桓是知捏起一枝,花兒尚是花骨朵,斷%e8%8c%8e也很新鮮,應該是不久前剛折的。

再看房間的另一頭,不知何時多了一扇實木屏風。桓是知轉到屏風後,竟瞧見了一個大木桶。

對,就是她每個月心心念念、夢寐以求,用來舒舒服服洗澡的大木桶!

木桶邊上的小櫃上,還放了一瓶玫瑰香露,一個雙耳銅壺、一塊搓背浮石,甚至還有一雙木屐。

桓是知不禁打開手邊的玫瑰香露聞了聞:“嗯,真是香的……難道我沒有在做夢?”

正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道:“怎麼樣,還算滿意嗎?”

桓是知嚇了一跳,忙轉過身,隻見馬文才抱著雙臂斜靠在門上,眉眼帶笑。

桓是知小心地將手中的玫瑰香露放下,有些遲疑地問:“這……都是你準備的?”

“嗯,都是我白天吩咐馬統去買的。和你家裡的比自然差了些,但這屋子小,隻能擱下這些東西了。哦,還有那花兒,剛吃飯的時候聽人說後山的梅花開了。你前些天不是說這書桌上空落落的嘛,我就找了個瓶子養了兩枝。”

馬文才一邊關門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著。桓是知卻聽得呆了,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一雙大眼睛懵懂地盯著馬文才。

“喂,桓是知?”馬文才拿手在她麵前晃。

桓是知如夢初醒:“啊……嗯?”

馬文才有些竊喜地抿了抿嘴:“怎麼,被本公子的貼心感動了?”

“才、才不是呢。”桓是知的驚喜裡還是難免夾雜著慌張,她無法判斷馬文才是否存有惡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有什麼企圖?”

“企圖?”馬文才臉上的笑立時收住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桓是知扭過頭不敢看馬文才的眼睛,小聲道,“誰知道你到底安沒安好心……”

“我當然有企圖。”

果然被她猜中了!桓是知心頭一凜。這家夥多半還是猜到了她的女子身份,特地費了這麼一番勁來威脅她!

桓是知皺著眉頭,已有些沒好氣:“你有什麼企圖?”

馬文才的聲音平靜又溫和:“我企圖做你的好朋友。”

“啊?”桓是知懷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猛一抬頭,正撞上馬文才那對熾熱而又真誠的眼睛。

那眼神裡情愫洶湧,桓是知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被撩動了一下。她急忙移開目光:“你在胡說什麼啊。”

“這怎麼能算胡說呢。我隻是向梁山伯尊重祝英台那樣,也尊重你的習慣而已。”馬文才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眼神暴露了太多情緒,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看不出來嗎,我在討好你。”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討好你。

馬文才語氣坦誠,坐下慢慢喝起茶來。桓是知卻被這份真誠噎得說不出話。

從小到大,還沒有男孩子這麼直白地向她示過好。雖然她現在穿的是男裝……可畢竟%e8%83%b8口還是一顆青澀無知的少女心啊。

男人和男人之間,是這麼說話的嗎?

還是,他沒有把自己當男人……

桓是知有些心亂:“你、你為什麼想和我做朋友啊?”

馬文才勾唇一笑,語氣中又恢複了那熟悉的桀驁:“整個尼山書院,我馬文才看得上眼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而論權勢地位才學品貌,隻有你桓是知和我旗鼓相當……”

桓是知慌亂的心漸漸平息下來,嘟囔道:“原來,你是看上了我們桓家的地位。”

馬文才一怔:“你怎麼會這麼理解?”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桓是知不知為何鬆了一口氣,也走過去倒了一杯茶,“想不到堂堂馬公子也能看上我們桓家,真是多謝抬愛呀。”

“我看,想要攀龍附鳳的另有其人吧。”馬文才不客氣地說,“那個梁山伯靠著與祝英台結義留在了這士族子弟雲集的書院,那個荀巨伯便有樣學樣,盯上了你。”

桓是知放下手中的茶杯:“你彆胡說,巨伯才不是那樣的人。”

“巨伯?”馬文才斜了桓是知一眼,“你們何時這麼親密了?”

“這算什麼親密啊。”桓是知又把茶杯拿起來,避開馬文才的眼神,“大家都是同學,叫名字不是很正常嗎?”

馬文才氣鼓鼓道:“正常?那也沒見你叫我文才啊?”

“我不是尊重你嘛,一口一個文才兄的。”桓是知蒼白辯解道,“好了好了,一個大男人這麼愛斤斤計較。我以後不這麼叫了還不行嗎?”

馬文才的臉色稍緩:“真的?”

“嗯。”桓是知點點頭,“我今天才知道巨伯兄的表字,他叫念真,是不是很好聽啊?”

果真有一個“念”字。桓是知覺得荀巨伯和她心心念念八年的那個小男孩又重合了兩分,臉上不由露出欣喜又羞怯的神情。

馬文才看著桓是知那副扭捏的小女兒情態,氣得臉都漲紅了,突然甩開大步朝門邊走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桓是知嚇了一跳:“喂喂喂,你大晚上的去哪兒呀!”

馬文才不回頭:“去找馬統!”

桓是知本能地跟上去:“去找他乾嘛?”

馬文才一邊開房門,一邊惡狠狠地說:“把這些破木頭都給丟了。”

“喂喂喂,彆彆彆,”桓是知忙跑到馬文才前麵,用背頂住門,滿臉堆笑,“馬大公子,有話好好說嘛。”

馬文才哼了一聲扭過頭,避開她那張嬉笑的臉。

桓是知嬉皮笑臉地湊過去:“馬大公子?”

馬文才仍是不說話,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桓是知又一臉諂%e5%aa%9a地湊到另一邊:“心%e8%83%b8開闊風流倜儻的馬大公子?”

馬文才臉上堅固的“防禦”開始鬆動。在繃不住之前,他哼了一聲,轉身走到茶桌邊坐下。

桓是知鬆了一口氣,這洗澡的家當可算是保住了。

她走過去,笑嘻嘻地替馬文才添滿茶杯,看著他的眼色:“小弟真是三生有幸,能跟馬大公子這樣善解人意、樂於助人、文武雙全的人做室友。”

馬文才臉上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他呷了一口茶:“知道就好。”

“知道知道。”桓是知小雞啄米般點頭。她覺得自己今天把半輩子的好話都要說儘了。

馬文才點頭:“嗯,能跟本公子睡一張床,確實是你八百年修來的福氣。”

“哈?”桓是知的語氣立刻變了,“誰要跟你睡一張床啊?”

第十一章 雪夜

燈熄了。

屋內卻沒有太暗,月光從窗外瀉進來,桓是知能看清書案上那兩枝梅花。

屋外寒風呼嘯。桓是知心神不寧。

“文才兄。”她知道他還沒睡著。他適才不輕不重地咳嗽了兩聲。

“嗯?”

桓是知睜眼瞪著房頂:“風這麼大,今晚是不是要下雪呀。”

“也許吧。”馬文才簡單地應了一聲。半晌,又想起什麼,“你是不是還冷?”

桓是知忙說:“不是不是,不冷了。”

屋內置了兩個爐子,燒的都是上好的獸金炭,屋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鬆枝清氣。

“那就快睡吧。”馬文才說著又咳嗽了兩聲,“咳咳,明天還要上課呢。”

桓是知支起身子,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要不,你也到床上來睡吧?”

空氣忽然安靜了。半晌,火爐中的炭火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爆裂。

“你說什麼?”馬文才的聲音中帶著極度克製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