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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那麼一段時間,趕走了藥物和酒精的,是一片片摘抄著句子的箋紙,漂亮的字體幫他編織著漂亮的夢。可越是美好的東西,越讓他害怕。

兩人結婚同居後,這藥他雖然備著,但還一次都沒吃過。沈鈺握著藥瓶在手心裡轉了轉,體溫把冰冷的藥瓶焐出熱度,片刻後,又原封不動放回去,今晚應該也不需要它了。

言進……他要拿言進怎麼辦?

該試的法子在大學裡已經用完了,捫心自問,若是沈鈺站在言進的位置上,沈鈺肯定單方麵替他放棄:這麼個千百種花樣作妖又冷心冷肺的人,管他乾嘛呢,圖什麼呢?但言進不吃這套,他吃的是秤砣,鐵了心,沈鈺卻已經拿不出更多法子。

有些人撞南牆還知道回頭,沈鈺可以狠心、可以冷眼旁觀他撞得頭破血流,可言進頭破血流也不肯退……沈鈺又沒法看著他磕死在牆上。

沈厲給的聯姻候選裡偏偏有他,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沈鈺輕輕抽了口氣,拉過被子蒙住腦袋:沒有如果,如今做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第16章

沈鈺是周末和假期也不會賴床的人,生物鐘很準時,七點醒來,換了身運動裝,出門去晨跑。

家裡有健身房,沈鈺覺得晨跑還是戶外更有氣氛,呼吸著清早的空氣,視線所及舒心的色彩和風景,是健身房裡沒有的廣闊天地。

他跑完回來,言進正坐在桌上吃早餐,他上樓去衝個澡,本以為下樓後言進該離開桌子了,結果還在。

沈鈺在他對麵坐下,用勺子在粥碗裡攪了攪,把麵上的香菜拌勻了:“你放過雞蛋吧,多大仇。”

好好一塊煎蛋已經被言進割得七零八落不成形,言進聞言手法總算換了,放過□□,叉起煎蛋吃掉,咽乾淨了,他才道:“下周言利生日,要開個生日宴。”

魚片粥味道很好,配上香菜十分鮮美,沈鈺含了口在嘴裡,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言進:“我猜他會單獨給你打電話,邀請你。”

“去唄。”粥把胃熨得暖洋洋,沈鈺無所謂,“他對我跟老爺子都挺熱情。”

可不得熱情麼,就怕沈家人幫言進呢。言利生日是年年都得慶祝,隻要言進不在外地,他都得去,不是想去,是不得不去。言利捏著叔叔的輩分,捏著集團,言進表麵上還維護著最後一點兒窗戶紙。

早些年言利看著孤苦伶仃的侄兒侄女,或許從為數不多的良心裡扒拉出過那麼點兒惻隱之心,言進和言安安還能得些好臉色。

然而丁點憐憫並不長久,甚至維持不了幾個月,言利很快原形畢露,他不是良善人,在好欺負的小孩兒麵前更不想裝。後來隨著年紀增長,言進越來越優秀,不僅蓋過他兒子,還有蓋過他的勢頭,有很長一段時間,言進覺得言利看他的眼神陰鷙得仿佛在說:你要是跟著你父母一起死了就好了。

命運給他苦難,現實要他低頭,他偏不,他要活,帶著自己妹妹一起活,還要活得好好的。

“禮物我來準備,”言進道,“我倆共一份就行,反正他也不會在乎到底什麼東西。”

弄點場合上過得去、不寒磣的就行了。

言利這次生日宴選在郊外一紅酒莊園,地方不大,勝在精致,時值秋天,園內楓樹全掛上火紅樹葉,層層疊疊,樹濤一晃,豔壓晚霞,又比火更溫柔。昨晚下了一夜雨,青石板被衝刷得乾乾淨淨,又帶著雨水的芬芳,頗有閒情逸趣。

一陣刺耳的笑聲把好好的景致攪和得亂七八糟,言梁摟著一人,長得眉清目秀,那人不好意思道:“梁少梁少,還在外麵呢……”

“就親一個,怕什麼。”言梁不由分說又湊過去啵了一口,聲音清脆,直接把人臉嘬紅了,那人含羞帶怯,“我,我怕言叔叔看見會……”

言梁哼哼:“我爸才不管這個。走走,我帶你玩去。”

“這裡真漂亮。”

“喜歡吧?”言梁得意洋洋,“我爸的以後還不是我的?把我伺候好,不會虧了你。”

那人抿嘴笑:“梁少對我好,我都記著呢。”說著,手搭上了言梁的%e8%83%b8口,言梁愜意眯起眼,舒服得哼哼唧唧。

言梁揮金如土,對自己的情人們也都大方,甭管是不是為了自己的麵子,反正下麵人數錢數得非常開心,言梁的脾氣再臭他們都願意捧著。

言進帶著沈鈺和言安安,在角落裡默默看在眼底,言安安咂咂嘴:“我們、我們就不過去了吧?”

“不去。”言進嫌道,“要不是都姓言,誰想承認認識他。”

“言利……言叔心真寬。”沈鈺從小接受的作風教育是沈厲嚴苛提出的規矩,言梁該慶幸自己沒生在沈家,當然,如果他生在沈家估計也長不成這樣,所以麼,言利的教育方式也是真失敗。

“他就沒怎麼管過。”言進道,“他養花草,覺得灑點水就能長,忽略了園藝們的各種努力,總認為花草長得好是自己水灑得不錯。搬到養孩子上,覺得給錢就能活,彆的一概不問。”

哦,他兒子要是被“欺負”了,那就是駁他的麵子,言利還是要出頭要管的。

言安安在批判言梁上有話要說:“鈺哥,那小子壞得很,我給你說,他小時候啊老針對——”

言進眼疾手快將一塊曲奇塞進言安安嘴裡:“老提他做什麼,敗興。”

言安安無辜眨眨眼:好吧,看來老哥並不願意賣慘,她不說就是了。

今天接到言安安時,她朝沈鈺打招呼稱呼就是“鈺哥”,沈鈺剛聽到時內心微訝,因為言安安此前叫他都是禮貌疏離的,是言進說了什麼,還是言安安這個機靈的丫頭自己看出了什麼?

……越親近,越讓他無所適從。

沈鈺提議:“我們直接去跟言叔打聲招呼吧。”

言安安瘋狂點頭,三下五除二咽下餅乾:“對,好歹讓他知道我們來過了。”

宴會還沒正式開始,來人都是先跟主人家打招呼,接著跟主人家聊幾句或者自己去尋其他人聊,言利作為東道主,位置不難找,沈鈺他們找到他時,他正在跟某位來客說話。

若在以往言進和言安安來了,哪怕言利跟客人已經沒什麼好說的,隻要看到言進過來找他,他都會再東拉西扯幾句,故意把言進晾在那兒,而言進就一言不發耐心等著,這種表現讓言利很有滿足感:自己高高在上,言進再怎麼優秀,還不是被他拿捏揉搓?

而今天言利眼睛一亮,立馬招呼上來——當然不是衝著言進,他熱情極了:“小沈來啦!怎樣,這莊園不錯吧,待會兒好好逛逛,不熟的話我讓言梁陪著你,他小時候就愛來這兒玩,閉著眼也能找著路。”

沈鈺餘光輕輕略過身邊言進的臉,言進對言利光明正大的無視行為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眉頭都沒動一下,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狼在捕獵前是很能忍的,直到看準時機撲殺前,風霜雨雪催打都能巍然不動。

跟言利同款的表情的沈鈺不知見過多少了,應對如常:“謝謝言叔的邀請,莊園很不錯,我之後也打算走走看。今天您是壽星,晚輩祝您身體安康,事事順心。”

言利大笑:“哈哈哈好!”

言利身邊帶著一個女伴,不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小情人兒,言梁的生母早跟他離婚了,女伴十分年輕,看著也就二十出頭,沒準比言梁年紀還小,很漂亮,身材也不錯,言利把她帶到自己的生日宴會,足以見得受寵程度。

所以他不會管言梁帶什麼伴兒來,上梁不正,下梁有恃無恐。

言利還不忘介紹他女伴:“小梅,來跟小沈打個招呼,都是一家人,大家彆拘束。”

一家人?言進是真的想笑了。

沈鈺麵不改色舉杯:“梅姨。”

小梅:“……”▼思▼兔▼在▼線▼閱▼讀▼

被同齡人叫阿姨,實在不是什麼好體驗,尤其沒準人家還比自己大。輩分在這兒,她站到了言利身邊,叫阿姨沒錯,可但凡有點兒眼力見的,禮貌地稱呼梅小姐或者梅女士不行嗎?

沈鈺其實是個很懂憐香惜玉的人,不過此刻很顯然,他故意的。

小梅幽怨隱晦地瞧了言利一眼,想朝他傳遞點自己不開心的小心思,卻發現言利還挺高興,她也是個會讀空氣的,立刻明白言利把沈鈺擺在什麼高度,立馬端起微笑:“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是個聰明人,難怪能讓言利寵著。

言進此時也端起酒杯,跟沈鈺的杯子湊到一起:“一家人,我跟他就一起敬酒了,叔叔,生日快樂,梅姨,也祝你越來越年輕漂亮。”

言安安也趕緊端起杯子,言利對兄妹倆就神色淡淡了:“哦,嗯。”

小梅繃著笑,心裡卻在嚎:我不老!

一家人,他和沈鈺還有安安才是一家人,你們什麼也不算。言進喝著酒,冷冷地想。

打過招呼,言安安早溜去覓食了,沈鈺和言進都不欲跟言利多談,但言利很明顯想跟沈鈺多說說,末了還真把言梁叫來,給沈鈺領路。

先從言利這兒脫身再說,就著階梯下,沈鈺言進跟著言梁走開,反正言梁比言利好搞定,走出兩步,言進忽然沉聲道:“你在看什麼?”

幾人腳步一停,卻發現言進盯著言梁的男伴,這話居然是對他說的。

其實沈鈺也察覺了,那人的視線若有若無,悄悄投在自己身上,總是很快移開,這會兒他們齊刷刷看過來,那人腦袋一縮,忙不迭躲言梁身後去了,垂下腦袋不敢跟沈鈺對視,樣子竟然是……怕?

怕?

頭回見沈鈺的人,很難出現這種情緒。沈鈺長得好看,舉止都是彬彬有禮,溫和親近,怕他的,都是直接或間接跟他打過交道,但這人……沈鈺沒印象。

也有可能見過他,既然是被言梁養著的,大概率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可能也在彆的場合服務過,比如陪酒等。沈鈺自己潔身自好,但參加某些人的局時,總不能勒令那些人跟他一樣,若是彆人有求於他,他說了算時,自然樂意找個清靜場子,而他有求於彆人或者合作時,就得按照彆人喜好來。

不過沈鈺思索一圈,自己對陪酒陪玩們從來保持著社交距離,也沒發過脾氣,這人的反應一時間讓沈鈺覺得有趣起來:他在怕什麼?

言梁看自己寶貝被人凶,還是被言進凶,立刻不乾了:“你吼他做什麼!”

言進冷哼一聲,還沒開口,沈鈺卻越過他倆,柔柔和和問縮在後麵的那位:“我嚇到你了?”

那人聞言頭更低,瘋狂搖頭,往後又退了一步,手卻死死抓著言梁袖子不放。還說不怕,沈鈺心說分明都當我是洪水猛獸了。

“管好你家寶貝的眼珠子,”言進氣勢上把言梁壓得死死的,“什麼人他也敢覬覦?”

一直當鵪鶉的男伴聞言趕緊道:“不不我沒有!您誤會了!”

言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