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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若有若無的笑意、恨意……他模糊地想到,南陽一定還有什麼,給了北國公主這樣的信心,這位公主說不定知道陸昀不肯回建業的緣故。

陸二郎惶惶地想:這是為什麼?這位公主哪來的恨意?陸三郎哪裡得罪了她?

世間的仇恨多的是緣故不深,私心甚重。有時候隻因為那人沒有多看她一眼,恨意便如洪濤般,洶湧成災。便想著:既不知我的好,不給我留情,那何妨去死?

第96章

次日, 下了很大決心,北國公主才願意出門。

到底是公主,即便獨處時心裡何等恨惱自覺不堪, 麵對外人時,北國公主仍是驕傲冷豔的。公主他們不和軍營中的軍士同吃同住,中午用膳乃另開一灶。恰恰羅令妤也不是軍中人, 她也另開一灶。

北國公主去用膳時,正好在塵土飛揚的校場外碰上與侍女同行的羅女郎。侍女提著食盒,羅女郎廣袖裳,長羅裙,衣袂上許多係著的帶子被風吹起, 如此風流靈動。更兼女郎眉梢微蹙, 眼中籠著氤氳煙靄, 臉上神情柔弱動人……怎樣一個我見猶憐的絕代佳人呀。

看到這女郎, 北國公主掉頭便想走,卻不想羅令妤的美目已經掃到了她,隔著十幾丈遠就打了招呼。

走到近前的羅令妤依然滿目清愁,與公主說話時也懨懨:“……這是我親自做的午膳, 去送給雪臣哥哥。”

北國公主一個沒忍住:“……你們不吵了?”

昨晚隱約聽到兩人在外吵得天崩地裂啊。

羅令妤柔弱一笑。

她身後的侍女靈玉眼皮一跳,知道女郎又要開始了:她就說呢, 剛才走路走的好好的, 表小姐怎麼突然神色一變, 立即變得梨花照水一般楚楚可憐。原來表小姐是在這裡等著啊。

而北國公主自然不知, 她隻看到麵前的羅女郎長歎一口氣, 柔聲:“我怎能怪雪臣哥哥呢?昨夜是我孟浪了,郎君是天,我一介小女子,有什麼理由指責他呢?他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呀,隻要雪臣哥哥不生我的氣,還要我就好。我隻想好好伺候雪臣哥哥,為奴為婢,我也心甘情願的。”

北國公主心裡略有些不適,滿腔的不屑話被她這副樣子憋了回去。此年代貴族女向來行事彪悍,很少見柔弱之勢。羅令妤這樣……北國公主還試圖挑撥羅令妤:“我不知他怎樣與你說的,但他一定沒告訴你他昨夜與我歡好吧?”

羅令妤再次捧心若西子,她的側臉籠著愁緒,一口氣歎得更自憐了:“歡好便歡好,我不介意。我寄人籬下,無依無靠,隻有雪臣哥哥一人。哪怕他要娶公主為妻,納我為妾,我也願意。我做了膳給雪臣哥哥,希望他看在我尚能賢惠的麵上不要跟我計較,不要再打我罵我了,嚶嚶嚶。”

女郎掩唇而泣,淚落如珠。

侍女靈玉看得已經呆住:……真是委屈女郎了呢。

北國公主同樣目瞪口呆,大約她從沒見過弱成這樣的女子,挑撥都挑撥不到實質。她滿心的惡意,被羅令妤這副充滿自卑的不計較郎君在外如何風流的大凜然感所鎮住。一口血憋在喉嚨裡,北國公主還要聽羅令妤繼續嚶嚶泣淚:

“他打我是應該的,罵我也是應該的,跟著他,我無怨無悔。我哪裡會生氣?隻要他不生我的氣,我便甘之如飴了。”

北國公主被羅令妤弄得臉色難看——從沒見過這種沒追求的女人。

羅令妤還待再刺激這位公主,遙遙的,聽到陸三郎極淡的聲音:“令妤,你做什麼呢?”

扭過臉,看到軍士操練為背景,前麵不多遠的參軍帳篷簾子被掀開,光風霽月一樣的陸三郎不動聲色地站在帳門口,揚目望來。北國公主難堪躲開視線,一會兒卻發現陸三郎根本沒看她,她再次忿忿不平地抬目。而羅令妤隻是一頓,便滿目欣喜地奔了過去,扶住郎君的手臂,她羸弱無比地靠著郎君:“雪臣哥哥,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吼你了。我要無名無分地跟著你。”

陸昀:“……”

他挑一下眉,原本心神淡淡,她一來,就攪動了他滿心興味。陸三郎麵上卻不顯:“無名無分?不至於吧……”他這還在忙著給她退親之事呢。

羅令妤挽緊他手臂撒嬌般甩了甩:“不,我就要無名無分。”

陸昀一隻手臂都被她甩麻了,看她一眼:“……妤兒妹妹開心就好。”

陸昀目中笑意加深,伸指捏了捏她的臉。遭來羅令妤的瞪視:乾什麼呀?能不能配合我?能不能凶一下我?

陸昀當即冷下臉,嗤了一聲:“你這樣的賤.貨,也就配無名無分了。昨晚竟跟我鬨,誰給你的膽子?”

羅令妤更委屈了,淒淒切切,支支吾吾,愈發看著不爭氣。

北國公主已經說不出話,心裡感覺非常怪異。一方麵被羅令妤這副雪白蓮花一樣的架勢弄得心裡翻白眼,一方麵又震撼於陸三郎這樣的人物說出這樣羞辱女郎的話。那個羅令妤竟然仍沒被氣走,反而嚶嚶嚶不斷,非要扒著陸三郎不可。

北國公主:……服氣了。

她臉色難看地被氣走了,而羅令妤被陸昀領進營帳,等放下簾子,她才意猶未儘地收了麵上的神情。羅令妤衝陸昀冷哼一聲,眼中光刀子似的剜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多待,敷衍無比地讓侍女把食盒放下,她人就要走。

陸昀低笑了一聲。

從後抱住她。

靈玉無表情地低著眼,專心致誌地盯著地上的氆毯端詳研究紋路。

陸昀從後摟抱住羅令妤,笑道:“怎麼了,還生氣呢?不是知道沒什麼嗎?我隻為你心動呀。昨晚她那樣,我可是連心跳都沒快一下的。”

羅令妤心裡其實相信沒什麼,因她知道陸昀的架子有多大。她討好他時討好得辛苦,現在則嘗到甜頭:正是因為他這個人不容易被打動,女郎的誘惑對他來說稀疏平常,幾乎沒什麼人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但是男女之間你來我往,豈能一味被他牽著走?

羅令妤在他懷裡掙紮開,跳出了三步遠。陸昀眼神微變,見她人站到帳篷門口,眼波飛斜,又不似生氣,而是嬌嗔撩撥:“甜言蜜語,誰信你的鬼話?半夜三更與女郎幽會,讓女郎入你的帳,我再不理你了!”

口上說著“我再不理你”,但她眼波動人,口是心非,似是而非地撩著他。

許多時候心硬如鐵,知道她的手段,便不會上道。但越來越多的時候,明知道她故意,明知道她吊著他,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狂跳。她笑一下,他心動一分。她欲迎還拒,他心動得不能自已……陸昀走上前,他眼神幽若的變化,被羅令妤洞察。羅令妤不想這麼快給他吃甜頭,她人已經站到了簾子邊,陸昀眼神才變化,她就掀簾子出去了。

羅令妤主仆來去如風,什麼甜頭都沒讓陸昀吃到。立在帳篷中央,陸三郎覺得某處有些悶悶地硬了起來,那能撫慰他的美人卻不肯讓他輕易如願。陸昀麵上露出幾分狼狽色:曾幾何時,他竟有這樣的時候。

陸三郎臉色不好,坐了回去。他打開她送來的食盒,看到裡麵精致的點心,麵色才稍微溫和了一些。吃了一塊點心,陸三郎整頓好心情,重新開始看公務。自然要與羅令妤和好,但他有個主意……現在時機未到,先不急。

魏將軍魏琮對他們幾個人之間那點兒男癡女怨的故事一點兒沒察覺到,魏將軍來找陸昀,眉目深皺,是因他發現了點兒什麼。魏琮臉色陰沉,在陸昀的帳中踱步:“喝倒了那幾個北國使臣,他們的嘴倒是牢,什麼也不肯說。但是有個隨從不小心說漏了嘴——我疑心北國使臣這次來,根本不是為了什麼談判,而是拖住我南國。他們應該在準備一場大戰……隻是時機未到,需要時間。”^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陸昀若有所思:“什麼時間比使臣訪問、兩國不交戰更好呢?”

但他轉念又道:“隻是將軍的猜測,說不得準。我們還得查探一下……這樣,我與潁川郡那邊新派來的將軍,衡陽王商議下,與他交流下意見。”

在陸二郎夢中時,衡陽王沒有來邊關,邊關幾郡的聯係並不緊密。但現實中,衡陽王來了。而恰好,陸昀和衡陽王劉慕,也算舊識。就算關係稱不上好,彼此卻是能說得上話的。南陽和潁川相距甚近,互相照應,理所當然。

陸昀再道:“讓探子翻山打探北**隊情況……唔,洛陽城中應該有好些名士逗留,我可寫信請他們幫忙留心北國兵馬變動。”

洛陽被劃入北國的版圖,然名士行走天下,不涉政局,自有自己的途徑。

魏琮這才想到,雖陸三郎現在每日在軍營中坐著,但他在此之前,是名滿天下的名士,不拘於北國還是南國,名士的地位都高。看陸昀又刷刷刷開始寫信,魏將軍慢慢地“嗯”了一聲:“還得警惕這些狼子野心的人……不說了,我抓緊時間繼續練兵,不管陽謀陰謀,我方兵力提升了,才能以不動應萬物。“

說到此,魏琮苦笑:“可惜我南國人體質體力不如北**隊,江南人士想要練出北**隊那種鐵血悍勇的軍人,還差得遠。”

陸昀眉微微動了一下:南國的優勢在於富饒,在於江南之地的土地豐沃。兵力弱,可以用數量、錢財填補……但若是整個鏈子斷了,他們就有些被動了。

心中這樣一想,陸昀乾脆再多寫了一封信給建業,問陳王建業朝廷在背後的支持,是否牢靠。

……

目前看來,是牢靠的。

陳王如是回信。

皇帝陛下醉生夢死,將軍士派出後,打仗之事就交給大司馬去勞心,陛下不問不管。而今陳王殿下在司馬府中,雖無法控製建業的軍隊,但對南陽的軍士掌控一二,還是做得到的。

朝廷國庫存下的錢財遠不夠戰爭消耗,但世家大族的錢多。陳王日日拜訪各家,好言好語地相說。有陸二郎陸家這樣的郎君幫著,世家們現在還在不情不願地提供著財力,轉交給國家。世家的願望便是戰爭儘快結束,時日長了,他們也不願在此耗。

陳王道:“……寒門也資助了錢財,獻給朝廷來買官位。幾位士大夫都同意了。”

士庶有彆,說的僅是雙方的地位。然此年代,士族中有落魄的,如南陽羅氏。寒門中也有名望高的當地富豪,如周揚靈的父親周潭所代表的宜城勢力。寒門並非不如士族錢財多,甚至周潭這樣寒門出身的名士,他能動起來的資產,比普通的士族還要多。寒門想入高門,已有些尋常士族對“財婚”動心,願意自家出地位,寒門出金錢,雙方互贏。

既有此,那寒門願意資助朝廷打仗,也屬正常。

陳王道:“周潭先生不愧是當代大儒,可惜不能與我聯姻。不知他那位原本來建業的女兒到底出了何事,為何來了又走。莫非周大儒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