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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貴族女郎們的及笄禮都馬虎不得, 靈玉至今記得陸家大娘子陸清弋未出嫁時,及笄禮辦得何等風光。那時皇帝皇後都來給陸家大娘子送了及笄禮……怎麼落到表小姐身上,陸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

羅令妤目光暗了下:陸家唯一的親人,伯母陸英, 大約知道她生辰。但大伯母對她的態度一直可有可無, 恐怕根本不記得她生辰。陸英都不記得, 陸家其他人又怎麼會記得表小姐的生辰是哪一天?

到底寄人籬下,無人愛她。

羅令妤心中已酸,麵上卻還替陸家遮掩:“沒什麼,一個生辰而已。這兩日二表哥找不到,大家都忙著,哪有心情記得我啊?我哪裡比得上二表哥重要,就不在這時候給大家添亂了。”

靈玉一想,歎了口氣。確實,即便她現在去跟陸老夫人說今日是表小姐的生辰,老夫人也不會讓她們辦宴給表小姐慶祝——陸二郎都還生死不知呢,有什麼好慶祝的?

羅令妤的大喜事,對陸家來說隻是個添頭,無足掛齒。

羅雲嫿躍躍欲試:“我們可以關上院門,自己給姐姐過生辰啊……”

羅令妤不太願意。自己並不富裕,剛開的脂粉坊還沒賺上錢,這時候還要自己給自己花錢,裝模作樣,沒甚意思。她擺了擺手:“不必不必。今日陳王殿下做東,在芳樂苑辦宴。給我也發了帖子。我去蹭陳王殿下的宴好了,就當給我自己過了生辰禮。”

原本她想讓陸昀說服陳王改時間,但是後來範清辰到來,讓她沒了心情,忘了這茬事。再後來陸二郎失蹤,就是陳王的宴改了時辰,她也在陸家辦不了宴……羅令妤就乾脆閉了嘴。

羅雲嫿心裡為姐姐心酸,她麵上裝出高興的樣子,人卻過來蹭了蹭姐姐,抱了下姐姐的肩。小娘子將手放在羅令妤肩上,鄭重其事道:“姐,你一定會願望成真——嫁一個如意郎君的。”

屋中的侍女們:“……”

靈玉被人小鬼大的小娘子逗樂,噗嗤捂住嘴,同時為活躍氣氛,她打趣道:“那是當然。我們三郎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定是如意郎君。女郎你說是不是?”

羅令妤紅了臉,尷尬道:“我怎麼知道!關我什麼事,你們莫要胡說!”

哪怕屋子裡的侍女們都已經知道她和陸三郎那曖.昧不清的關係,未有結論前,也不能到處亂說。萬一讓陸家的長輩們聽到了,又得來說她“輕浮”“不檢點”。但雖然叮囑了一番侍女們在外不要亂說話,羅令妤心中卻覺得幾絲甜蜜——

原來大家都看出陸雪臣對她不一般了啊。

那是不是說這果真不是她的錯覺,陸雪臣真的對她和對彆人不一樣?

陸昀對她什麼也不說,既不說喜愛她,也不對她表情,娶不娶她的話更是從來不提……連她用範清辰的婚書試探陸昀,讓陸昀假裝求娶她,陸昀都是隨口答應了。羅令妤仍然沒試出來他到底會不會娶她。

隻怕他心中還是不喜她,瞧不上她,隻把她當有趣的小玩意兒逗弄。

羅令妤目光黯了黯,心中的忐忑不便與人訴說。侍女們都打趣她和陸昀,可是她自己卻看不出來陸昀的心。男女情愛讓人作繭自縛,平時多自信的女郎,到某個人麵前,總是在不安,在懷疑,在踟躕。連問都不太敢問……勉強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把陸昀從腦海中拋除,羅令妤才自如安排今天的事:“靈玉腳不是前兩日崴了下麼?你便不要出門了,靈犀今天跟我去華樂苑赴宴吧。還有嫿兒……”

羅雲嫿趕緊:“今天是姐姐生辰!姐姐該給我放假,讓我出去玩兒。”

羅令妤看到妹妹期待的眼神,抿唇一笑,心情不錯下,也答應下來。她隻是囑咐羅雲嫿就在陸家院子裡玩,彆出門。靈玉等侍女看著院子,同時好生照看住小妹妹。這般吩咐一通,換了身新裁的襦裙,外罩織錦半臂,羅令妤便婀娜無比地領著侍女靈犀等人出了院門,和妹妹分道而行。

到芳樂苑時下了車,苑中男女已經不少。羅令妤到苑中張望一番,沒見到陳王的身影,相識的貴族郎君女郎們倒是看見了不少。她正要過去與大家攀談時,聽到身後喚聲:“羅妹妹也來了?”

回頭,見是周郎剛下車。

少年郎君身量清瘦,衣擺寬大,然玉冠博帶,麵容秀美,甫一出場,就讓那邊還在各自玩耍的女郎們回了頭看來。

羅令妤走向周揚靈,打了招呼:“那日去周郎府上時,陳王就說要邀請周郎今日來參宴。我看陳王殿下那般鄭重其事,還以為他會陪郎君你一道來。怎麼卻是周郎一個人?陳王未免太不心誠。”

周揚靈笑了笑,無奈道:“都是郎君女郎們的玩樂,沒什麼新奇。我本就不願來,他倒是非要我來……唔,我來了,卻不知道陳王殿下人在哪裡?”

二女邊走邊說話,一路與諸人打招呼。繞了一圈,郎君女郎們都聚了過來,卻是仍然沒見到陳王的身影。問起來,有郎君便說“陸二郎不是找不見了麼?陳王幫著找人去了吧”。想到陳王與陸三郎的關係,這個說法很真實。

羅令妤見東道主不在,又知周郎體弱受不了人群擁擠,便想拉著周揚靈去釣魚。不想眾男女圍著她們,眼神彼此交換,目色幾變後,他們紛紛舉起了酒樽,笑道:“今日之宴,先祝壽星生辰大喜了!”

眾人目光殷切而帶著善意地望來,杯中酒液清澈搖晃。

羅令妤微驚,見他們一道望來,以為自己的生辰被人所知,他們齊齊來祝自己。她乍驚乍喜,麵上一下子浮起了歡喜笑容。心跳咚咚,麵染紅霞,她羞澀而謙虛開口:“你們怎這般客氣……”

一郎君笑道:“陳王殿下特意安排的大宴,為郎君慶生,我們自然賞麵。”

一女郎:“陳王殿下對郎君可真上心,當得上‘周公吐哺’了。為了拉攏郎君,這出宴他準備了月餘,還讓我們都瞞著不要跟郎君你說。周郎,我們也是前兩日才知道,匆促間給你準備了賀禮,也不知你喜不喜歡……陳王殿下人雖不在,卻給郎君送了這麼大的驚喜。我猜郎君現在一定很開心吧?”

眾男女圍住了微懵的周揚靈,周揚靈這才想起陳王曾問過她生辰。那時她不在意,誰知他上心。

他們湊過來時,羅令妤本能後退,臉色煞白。

頓知自己會錯了意,竟以為這生辰是給自己辦的……原是給周郎辦的。原來周郎與她同一天生辰。陳王之前把他們瞞的那麼好,大概因為陸家這兩日事多,陳王都沒有讓人告訴她今天過來是給周子波慶生,陳王大概以為她不會來。

陳王給周郎慶生!

請了建業的郎君女郎一道,叫得上名的名士也請了來,聞名的舞樂坊也來了伎者。絲竹管弦聲不斷,眾人圍著意外的周揚靈,紛紛道賀。周揚靈短暫地愕了一下,回頭,看到羅令妤被擠出了人群。周揚靈想向她走來,人卻甚多。她說了什麼話,但隔著人群,羅令妤也沒聽到。

羅令妤咬著唇,臉色青青白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尷尬。

周郎一個寒門子弟,身份都不肯跟他們說得清楚明白,父母何人他也從來不說。周郎十分神秘,就這樣,陳王還特意給他辦宴,賀他生辰。自己呢?好歹是士族女,還是陸家的表小姐……卻沒有一個人記得自己的生辰。

她的生辰日,眼睜睜看著彆人都去祝周郎。

可笑的是她也是陳王請的應該祝賀的人之一。她自己收不到禮物,還要在生辰這日備禮物給彆人!

羅令妤臉色難看,哪怕明知周揚靈無辜,在這一刻,她心中不自覺地嫉妒著周郎。都是來建業做客,為何她就不如人?格外的嫉妒!嫉妒他心性寬厚,人人愛他。嫉妒他的生辰和自己同一天,世人卻隻知他不知她。嫉妒他身邊有陳王送他驚喜,自己蹭個宴蹭得顏麵無光……她素來心小,此時更是難以控製。

羅令妤唇被咬紅,眼中浮起了水霧。芳樂苑今日是周郎的主場,她多看周郎一眼,就多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差距。羅令妤狼狽無比,不願在這裡再待下去。身邊侍女靈犀擔憂地望她,見羅令妤掉頭就走,快步奔跑出了芳樂苑。羅令妤尋了身體不適的借口,坐上車就往回趕,不願在這讓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多待一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身後周揚靈:“羅妹妹,羅妹妹!”

羅令妤咬唇咬的用力:她不如他,連生辰都是配角……她聽到了周郎的喚聲,但她坐在牛車中,滿臉是淚,哽咽連連,一點兒麵子活都不願做了。

陳王殿下始終沒有露麵。

……

陳王劉俶早些時候,好不容易問出了周揚靈的生辰。他心慕周子波,卻怕那郎君厭惡自己,便始終不敢表白。劉俶費儘心機辦了一場大宴來討好周子波,可惜周子波生辰這日,陸家出了事。為了安撫陸三郎陸昀,劉俶猶豫下後,還是放棄了自己出現在芳樂苑與周子交流感情的機會,去尋了陸昀。

陸二郎失蹤一事,鬨得陸昀幾乎暴躁。

坐在劉俶的書房中,將狂草書扔出,陸昀麵色冰冷。劉俶低頭看陸昀的字,陸昀平時寫字就一筆狂草,這時候他眼睛受傷後看不到紙筆,寫出的字就更是龍飛在天。至少劉俶看了半天,都沒認出陸三郎寫的是什麼。劉俶謙虛問:“何意?”

陸昀手叩案麵:“定是衡陽王!”

劉俶皺眉:“他是郡王,你,你不能隨便,冤枉他。可有證據?”

陸昀陰沉著臉:“我已查到,我二哥出事前兩日曾去過衡陽王府,還換了衡陽王原本要送進宮裡的道士。現在那幾個道士不見了,衡陽王府上還換了防。可見劉慕心虛!必然是我二哥得罪了他,發現了他什麼秘密,他才……”

劉俶仍皺著眉。

陸昀起身,在屋中徘徊,說著自己的分析。劉俶的書房裡,陸昀一下子撞上書架,劉俶連忙起來扶他。陸三郎伸手就要拆自己眼上的紗布,被劉俶勸了下來:“你你你你彆急!傷傷傷好了再拆!對付衡陽王,我幫你。”

陸昀冷笑:“我已經去信給陸家其他郎君。不能等了。真有人害二哥的話,這麼久,證據早被藏好了。以我之見,把有問題的幾家都包圍起來,陸家兵圍,一家家去搜,去詐。首當其衝,便是衡陽王府。”

此年代世家皆有養兵。劉俶停頓了一下,腦中開始飛快轉主意了。

陸家要對上衡陽王府,往大裡說,就是世家要和皇室對上。然劉俶心中微靜,想到自己父皇對衡陽王的忌憚,覺得事情不至到那一步。陸家等不及了,多一日,陸二郎就多一份危險。

劉俶雖不願牽扯入此事,但陸三郎要尋他兄長——劉俶慢慢道:“我來布置。”

劉俶握住陸三郎的手,他有許多話要交代,可是口拙說不出,隻好又伏到案上手指沾水寫字,寫完了才想起陸昀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