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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愉悅無比地摸著胡須,與好奇的羅令妤介紹:“女郎來自南陽,當沒見過這種小魚。琴魚是我幾位好友從琴高河帶來的——古有琴高者,騎魚上碧天。琴魚雖小,味道卻毫無葷腥,極其鮮美。”

“此魚可與‘湧溪火青’茶一道泡入沸水中煮茶。沏茶時,魚落茶中,綠霧繚繞,茶青魚搖,甚是靈動。”

羅令妤驚訝地瞪大美眸,興味十足地低頭看先生送給他們的竹筒,咂舌笑:“魚泡在水裡當茶喝?聽著嚇人,我可不敢。”

王先生大笑,指著陸昀:“那是女郎你沒喝過,不知此茶之雅。陸雪臣是煮‘琴魚茶’的高手,你讓你表哥泡給你喝,你便知道我說的意思了。”

陸昀煮茶?

羅令妤望一眼陸三郎,陸昀不動聲色,坐在坐榻上,袖擺放於膝頭,袖中伸出的指乾淨修長。陸三郎的手與他的人一般好看,但是羅令妤可從未見過陸三郎煮茶。自她認識陸昀,陸昀身邊所有事都是侍女仆從們在做,她從沒見過陸昀煮過一點兒茶葉。

自然,名門郎君也不會閒的無事泡茶給她喝……羅令妤心中又羨慕了一把名門氣概。若她能嫁入陸家這樣的豪門世家,她也再不煮茶了。她也要與她的三表哥一樣明明煮茶極好,卻從來不見動。

陸昀察覺到她的目光,瞥來一眼。

羅令妤心慌地想到昨晚的事,低下了頭。

因王先生要和兩位郎君說些政事,羅令妤被使個眼色後,就跟周揚靈離開了。等陸昀和劉俶從屋中出去時,恰看到靠在籬笆上,周揚靈低著頭,將一個青錦福袋交到羅令妤手中。羅令妤不肯收,周揚靈便柔聲:“妹妹彆怕,昨夜驚擾了你,我心中甚愧。想了一夜,為向妹妹致歉,我便將我母親曾為我求來的護身符送給妹妹,保佑羅妹妹平安一世。”

“妹妹不要怪我昨夜驚擾之事了。”

羅令妤刷地紅了眼:“郎君,我、我……”

她嘟囔著:“你對我這麼好……”

周揚靈:“這是我該做的。妹妹昨夜受驚了,以後夜裡記得從內栓上門……”

羅令妤捏著手中的護身符,紅著臉聽周郎溫聲叮囑。她麵容羞紅,心中卻巨震。世間怎有郎君寬厚至此?她記得她也不曾對周郎多好,她僅僅將周郎看作可選目標,周郎卻如此照顧她。不像陸昀那樣總是弄得她麵紅耳赤,周郎的關心如春風般,毫無攻擊性,卻讓她動容……

羅令妤仰目,眷戀的目光盯著周郎俊容——周郎生得這麼好看,脾性也這麼好,他怎麼就出身寒門呢?

果然世間好事難成雙麼?

不遠處站在角落裡看她們兩個的劉俶和陸昀臉色都很奇怪。劉俶眯眸,心中微不舒服,暗想陸昀這表妹真是禍害,如前朝禍國殃民的妖妃一般。每個郎君遇上她,都要為她失失神,留留情。前有他那好友陸昀,後有這才認識沒多久的周郎周子波。

陸昀則是心裡很奇怪:明明周揚靈是女子,本沒什麼。明明羅令妤愛慕權勢,更沒什麼。但她兩位女郎依依不舍地在那邊抒情,怎如此刺眼?

讓他心裡不安?

……

羅令妤這一次是真的對周郎上了心。周揚靈對她說話太溫柔,對她太好,她心裡羞愧,下山回到陸家後,就連忙派人將編鐘送還給了周揚靈。歸來的侍女說起周郎給她們還禮了一些新奇的小物件,送給羅妹妹玩耍。一排十二個顏色鮮妍的陶瓷小人擺在小幾上,羅令妤把玩得愛不釋手。

然後掩袖哀愁,幽怨無比:“他如何就出身寒門呢……”

嫁了他,地位無法得到提升,羅令妤是萬分不願意。可是她依然很彷徨……

餘下來幾日,陸昀又抽時間,帶羅令妤拜訪了其他幾位名士。建業女郎之間的“花神”爭得厲害,一會兒陳繡排第一,一會兒平寧公主劉棠也能竄到第一去。各家女郎使勁手段,不光比台上才藝,還比台下的手腕勢力。在陳繡和劉棠爭第一時,羅令妤漁翁得利,默默地突破而出。越來越多的郎君、女郎被陳繡和劉棠兩個有權有勢的女郎弄得焦頭爛額、不知給誰“甲上”,最後乾脆都給了羅令妤——

羅氏女那晚所編的《奔月》,不光讓連七娘成為建業舞坊間近期最受歡迎的供舞者,還幫她自己驚豔了無數郎君。

郎君們約好去舞坊想看連七娘再跳一遍,連七娘跳了後他們又覺得新奇過了,甚為無趣,不如那夜的感觸好。這般一想,自然覺得羅娘子一定是當晚安排妥當,才讓舞驚豔了他們。這份心性才能,當許“甲上”。

五位名士在諸位郎君女郎們投選後,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既意外又不意外,今年的花神,陳繡落敗,第一次靠公主身份參選的平寧公主也沒拿到第一。拿到第一的,是陸家那位新來的表妹,羅令妤。

“羅娘子便是今年的花神了?”

諸郎想到那女郎風采,自是歡喜。諸女失落後,念起羅令妤的美貌,也默默服氣,自忖比不過。這樣的花容月貌,比之前幾年的才女陳繡,作“花神”不知道合適了多少倍。陳娘子連續三年都是“花神”,眾人都說這是名士們偏袒的緣故。今年“花神”選出了個大美人,大家都比較滿意。

平寧公主得知這番答案後,失望一瞬後,就真心為羅令妤高興。反是她兄長陳王劉俶讓人提醒她:“你當初參選那‘花神’,就是被羅令妤拿來當跳板,針對陳繡了。此女有利用你之心……日後與她相處,你小心些便是。”

劉棠呆住:……可是羅姐姐沒有害過她啊,僅僅是慫恿她參選“花神”。這種利用,該不該計較?

劉棠心裡略微不舒服之時,陳繡那邊是極大的不舒服。陳娘子回家大哭了一通,分外不服氣。陳大儒被女兒哭得焦頭爛額,陳家一家人正收拾行裝準備離開建業,女兒這麼一鬨,陳大儒乾脆要提前日子,領著女兒走。陳繡這下鬨得更厲害了——建業乃南國國都,物象風流,她才不願離開這裡,跟父親去什麼鄉野治學問。

各自鬨騰時,陸家是最高興。陸家萬萬沒想到表小姐能拿回一個“花神”,以前陸家嫡親的大娘陸清弋未婚時,參選了那麼多次“花神選”,可從未當過“花神”。花神是要被名士畫入仕女圖,美名傳遍天下的……陸老夫人親自見了羅令妤,賞了一通;整日忙著遊山玩水的陸英也詫異這個侄女的厲害,又賞了一通;再是陸夫人同樣很高興,羅令妤是他們家的表小姐,得到的名聲也是陸家的,陸家多少年沒有女孩子出過風頭了……賞!

陸夫人看著羅令妤和自己家裡的三郎,覺得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隻要自己兒子不要總插手進去。

“花神”的榮耀一到,羅令妤連走路都快飄起來了。

入春時節,花朝日,羅令妤領著建業名門女郎們一道拜花神、賞紅。當日眾人遊玩於華林園,無論是祭神還是燒香,事事以羅令妤為先。各色女郎皆是廣袖長裙,羅令妤在最前。郎君們隔水而看,見女郎們如仙娥一般,百般美麗,都是看呆了眼。

尤其是今年的“花神”,美目盼,巧笑倩,身段婀娜風流。女郎或坐或立,都吸引著諸人的目光——

“羅妹妹這樣子,倒真像是花神下凡。”

“今年選對人了。”

“一會兒我要與羅妹妹多說兩句話!”

齊三郎齊安立在人群中,如同被點%e7%a9%b4了一般一動不動。齊三郎已經看癡,他呼吸紊亂,緊盯著隔岸眾女最前方的那衣袂飄揚的女郎!她初來建業那日,便如神仙妃子般立在碼頭,已是極美。今日她盛裝而扮,更讓他渾身血液僵住,全身每處都在叫囂:羅妹妹、羅妹妹……羅妹妹!§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諸位郎君隔著一道溪,點評著對麵案上祭拜花神的一眾女郎們。幾位名士已經坐下,鋪開宣紙,開始作畫了。他們當作仕女圖,記下每年的花神。名士的仕女圖傳頌天下,流傳千古。此芳名萬世流傳,女郎們看到名士在作畫,心中一緊,望向羅氏女姣好的麵容時,都有些悵然若失。

陸三郎也來作畫。

他作畫時,身邊圍了許多郎君女郎。竊竊私語,陸三郎的畫沒作完,已經被解出了許多涵義。看陸三郎側容俊冷,高貴清冷,郎君女郎們也紛紛技癢,讓人鋪宣紙作畫。隔著一道水,羅令妤坐在涼亭中看對麵的郎君,她一眼看到坐在幾案前提著筆的郎君。羅令妤翹唇——

陸三郎,哼!你心裡瞧不起我,還不是要給我作畫?

花朝日這天熱鬨十分,不隻女郎們來掛紅,郎君們也來討好女郎們。這麼熱鬨的節日,幾位公子也過來摻一腳。陸二郎原本站在自己的弟弟後麵,滿目帶著讚許笑容,盯著三弟給羅表妹作畫。不想陸顯一抬頭,看到了人群外同樣盯著羅令妤、目色深幽的少年衡陽王。

陸顯一驚,連忙從三弟身邊離開。

劉慕把玩著腰間玉佩,饒有趣味地盯著岸對麵那涼亭中的女子看。平時還好,今日女子們各個盛裝,就將羅令妤的美豔襯了出來。羅女郎平時已是美麗,但她最適合的,其實是盛裝,因她眉眼明豔,麗色逼人,美而帶份攻擊性。平時她藏著自己的美,今日完全釋放……劉慕提筆,筆在宣紙上一劃。

他才劃一道,旁邊就多了一個人,手肘撞了他手裡狼毫一下。劉慕筆上的墨在雪白宣紙上沉重一劃,他動筆第一下,這張紙就毀了。

劉慕:“……”

他眼若噴火,瞪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陸二郎:“你有病?!看不見孤在作畫?”

陸顯心想正是看見了,才不能讓你畫啊。在夢中羅表妹這一次並不是“花神”,你為寬慰羅表妹,還特意給羅表妹作畫;甚至為了討好羅表妹,你還跑去找我三弟給羅表妹作畫。我看出你討好羅表妹的心了,但是你怎麼就找我三弟給羅表妹作畫呢……陸顯道:“其實人物畫每個人都畫,沒什麼意思。公子心性自與俗人不同,美人有什麼好,還是畫畫山水吧。”

劉慕麵無表情,捏著筆杆子的手顫唞:“……”

陸顯當沒看見衡陽王壓迫過來的森寒目光,非要站在衡陽王身邊,幫劉慕指點四下風景:“你看今日都沒有人畫這山水,山水通靈,多可憐……”

沒人畫這山水,是因為今天大家都在畫仕女圖!劉慕真是想不通,這個陸顯之前跟他推銷他羅表妹,現在自己才有點好感,陸顯就來破壞他的心情,如蒼蠅般在他耳邊嗡嗡嗡惡心他。陸家的郎君,怎麼如此討人厭惡,還渾然無知?

陸二郎抓緊時間弄得劉慕臉黑如蓋,不得不照陸二郎的提示,開始畫什麼山水畫。陸二郎滿意地盯梢時,旁邊傳來齊三郎的說話聲。齊三郎非常赧然:“二郎,上次讓你幫我問的事,你問清楚了麼?”

陸二郎茫然:“什麼事?”

齊三郎微微著急,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