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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說夢是假的,那郎君完全可丟開,不必為此煩惱了。

如醍醐灌頂!

與表小姐們告彆,帶著表妹回到陸家,悶在書房兩日。大雨小雨淋淋漓漓地轉換,陸二郎揪了一把又一把的頭發,努力回想自己夢中的細節——“對,這時候,羅表妹說是離開了建業回南陽,但連日大雨,她中途耽誤了些,半道上,該是碰上了衡陽王。”

陸顯目中發亮,走回桌案,刷刷刷三筆就寫下了這個推理出來的細節。

他振奮無比,將要扔筆時,卻突然想起:“那三弟……會不會也被雨困住,與羅表妹、衡陽王在建業外相逢呢?”

同不在都城。同樣的水路,同樣離建業不遠,最後是同樣的被雨所困……

怔怔然,陸顯手中的筆“啪”一下從手裡掉落。他想到那日在鐘山所見的陸三郎環著羅表妹的樣子,二人才子佳人,俯眼仰麵間,情意若有若無……心中不安,陸顯將寫好的紙收起來。

拍拍心臟,他自我安慰:“該是想多了。表妹和衡陽王遇上已經巧合,不可能再那般巧合又和三弟碰上的。”

“就是碰上,我三弟那人對女子避之唯恐不及,對方又有一個衡陽王……他一定不會過去的。”

然而,當真一點交際都沒有麼?

表妹單純的不喜陸家,和衡陽王一拍即合麼?

他三弟在夢中的戰死邊關……隻是意外麼?

恍惚間,陸二郎後背冷汗涔涔。雖本性純良,但好歹生在百年世家陸家這樣的大家族中,便是沒親眼見過,聽過的各類陰謀都可當評書。若是一個夢都陰謀重重,那他身邊,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多少事?

他在夢裡,是否就那麼糊糊塗塗地過完了一輩子?什麼也沒弄清楚?

抹去額上的冷汗,陸二郎自言自語:“先看看夢是不是真的吧……”

“可先試著讓羅表妹和衡陽王多接觸接觸。若是有軌跡和夢重合,那時我就該做些什麼了……”

絕不能讓三弟出事!

……

“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e5%90%9f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明月皎皎照我床……”

“雪溯院”中房舍門開,一排長簷下,脫掉繡鞋,年幼的羅氏小娘子羅雲嫿拿著一本書,聲音清脆地背著書。口上念著書上的詩句,她黑溜溜如曜石的眼睛卻輕輕瞥向與她一道坐在簷下的姐姐。

下雨之前,羅令妤便與表小姐們告了彆,從鐘山回來。給妹妹帶了山上的小禮物,又把求到的佛偈給陸家各房送去。羅雲嫿眼巴巴看著,見剛回來,姐姐又在忙碌著巴結人。好不容易天下雨了,姐姐沒法出門了,卻是坐在屋簷下,拿著紙筆,羅襪如羽踩在乾淨的木地上。砰砰砰,羅令妤低下寫了幾個字後,又站起來徘徊。

美人倚著廊柱,憂鬱地望著雨簾出神,至少服侍她的侍女們、她的妹妹羅雲嫿,都悄悄盯著她看了很久。

羅令妤琢磨著:“花神”之爭,定要讓人耳目齊亮。耳目之亮,耳可攻音律,目可攻身量……思量下來,若是她編曲編舞,豈不是比寫詩作畫更出彩麼?

詩作高雅,但是上等的詩,絕不是她這樣苦思冥想能立即想出來的。讓人驚豔的詩作,往往與人的用心無關。而畫嘛……看過她房中掛著的尋梅居士的畫,她就不想畫了。

那便隻剩下曲和舞可爭“花神”。

曲她可自己編,如她這般成長環境的士族女郎,自幼接受的教育,編曲不是難事。然而舞……羅令妤自己是沒法跳的。一來她動作不行,二來名門女子,也沒有主動跳舞給彆人看、讓彆人選的道理啊。

羅令妤側頭,問坐在廊下做女紅的侍女靈玉:“我想編段舞,好去‘花神宴’一爭。你可認識建業哪位舞姬麼?我請她來,幫我闡述我的舞。”

靈玉一想:“婢子倒真有一位舊年好友,現今在成玉坊供舞,人喚她連七娘。娘子要請她來麼?我可為娘子牽橋搭線。”

羅令妤想了下,建業水平高的舞姬,那請來的價格就極高。一來請不起,二來舞技太高,豈不喧賓奪主?那倒是捧的是她羅令妤,還是捧的那位舞姬啊?

羅令妤委婉道:“不要舞技太好的,我需要調.教。舞技太好的有自我風格,我不好下手。”

她這麼一說,長久服侍她的侍女靈犀、妹妹羅雲嫿,一下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窮。

幸虧靈玉服侍羅令妤沒多久,並不清楚女郎捉襟見肘的財力,連忙道:“連七娘是我朋友,在舞坊中也不過中數……我想她當得起娘子的調.教的。”

靈玉心臟砰砰:女郎的意思,莫非是要親自編曲編舞?貴門女郎的技藝之爭,落到一個小小舞姬頭上。評選的多是名門男女,名門女多嬌,郎君多俊……也許她朋友的機緣,便在羅令妤的善心上?

不然何以羅令妤自己不跳自己的舞,卻讓彆人跳呢?

想到這裡,靈玉匆匆站起,冒著雨便準備撐傘出門了:“娘子,今日大雨,舞坊想來沒什麼客人,不如我現在便去請連七娘來。娘子你看看她可行?”

羅令妤:“呃……”

其實隨便一個會跳舞的都可以……

但是對上靈玉發亮燦然的眼睛,羅令妤心裡一頓,笑盈盈點了頭:“好,你請她來吧。”

侍女靈玉穿上鞋、撐傘而去,羅令妤坐在屋簷闌檻上,望著細雨飄灑中遠去的侍女,若有所思。士庶之彆,庶民再與賤民的區彆……她心心念念想嫁入名門,原來靈玉這樣的侍女,與她一樣渴望地位的提升呢。

羅令妤喃喃自語:“哎,好忙……必須得賣點什麼來籌錢了!”

“必須得早點嫁人!”

“得從靈玉那裡問出建業各位郎君的人名,喜好來……我一個一個來!”

如此豪情壯誌,讓人歎為觀止,偏偏她還有那般能力。靈玉走了,剩下的二女都是跟她一道從南陽過來的。聽到女郎的自語,侍女靈犀和小娘子羅雲嫿:“……”

不怕當著靈犀麵說實話,羅雲嫿小娘子放下了書本,猶豫下,走到羅令妤身邊:“姐,我會很乖的,以後不給你惹麻煩了。”

羅令妤低頭,揶揄她:“你儘量就好。”

羅雲嫿踢著腳,嘟囔:“但是你好辛苦,我很心疼你……你為什麼非要討好那些人,嫁進名門呢?充麵子很累得,其實粗茶淡飯,我並不介意啊。兩紋錢的包子,一樣能填飽肚子。書上說,人要知足常樂……”

羅令妤涼聲:“你是不介意粗茶淡飯,但我食不下咽。”

“我偏不知足。”

羅雲嫿怔怔抬眼看她。

姐姐麵容嬌美偏妖,眉目間神色堅毅無比。雨水從外斜入,女郎像是鏗鏘玫瑰般明豔動人。見女郎伸出手,將手放在自己肩上。

羅令妤按著妹妹的肩,擦擦妹妹臉上濺了的水漬:“我這人世俗,心狠,還自私。我就是要過人上人的日子……你若是不想過,待你有能力養活你自己,就去過你想要的白食日子吧,到時我絕不攔你。”

“但是在我屋簷下,還要我養著你一日,你就得聽我的。”

“嫿兒,人要一以貫之。不能既要依靠姐,又不喜姐的手段吧?”

雨水滴滴答答,很快簷下牆角聚了一小水潭,嘩嘩作響。羅雲嫿睜大眼,望著自己的姐姐。和姐姐脾性完全不同,卻不知如何反駁她,甚至隱隱覺得姐姐說的很有道理……她撲入姐姐的懷中,悶悶道:“反正我會聽話的。”

……

天晴後,羅令妤再次琢磨著去討好自己的大伯母陸英,上次食言後,她現在重新感覺到了社交的緊迫性。但這一次,羅令妤還沒討好完陸英,就先收到了一張請帖。原是衡陽王來建業,建業的郎君女郎們找了這麼個借口便辦了個茶會。原是沒有邀請羅令妤,但請帖到陸二郎手中,陸二郎一看有衡陽王,自己的表妹羅令妤卻沒被邀請,他立刻幫羅令妤弄來了一張請帖。

拿到了請帖的羅令妤翻來覆去地看手中花箋:“……”@思@兔@網@

她也確實想去那個據說各位豪門郎君、甚至公子們都可能去的茶會,因這茶會,據說他們會討論“花神宴”的細節。但她什麼還沒說,陸二郎就殷勤地幫她要來了請帖……

二表哥對她好的,她有點誠惶誠恐了。

雖被陸二郎的熱情嚇著,羅令妤卻還是接受了二郎的邀請。府上有陸二郎也好……起碼比她那個什麼活動都沒有的三表哥好。真不知道同樣是名門郎君,為什麼二表哥天天能收到這麼多請帖,三表哥那裡見天沒有人……才腹誹陸昀幾句,羅令妤就讓自己打住:停!不要想那個小人!

到了地方,陸顯領著羅令妤去和各位郎君女郎打招呼。重點是衡陽王……但是陸顯掃視一圈,沒見到衡陽王。陸顯回身剛要囑咐羅令妤幾句,就發現他表妹身邊圍滿了好奇的郎君——

“你便是陸家新來的表妹羅娘子麼?早就聽說過你了。”

“佳人如玉,古人不欺我。”

“女郎第一次來這裡,為兄為你介紹一下,可好?”

羅令妤笑靨嬌美,美麗的眼睛勾魂一般地眨啊眨。陸顯找人說話的時間,羅令妤已快被人群包圍住了。

陸顯:“……”

他還是小看了表妹的美貌。

可能是平時看多了比較免疫,不像其他人,光知道陸家來了位容色極盛的女郎,卻一直沒見過。

陸顯心累無比,在人群中繼續找衡陽王,吃力地、努力地想幫羅表妹和衡陽王搭線。郎君、女郎人極多,遠遠看到女郎們那裡許多人,自己這邊也是水泄不通。羅令妤口渴無比,先找位子坐了下來,不想旁側是一位臉漲紅的害羞郎君。身邊郎君們不斷來找旁邊的女郎,這位郎君鼓起勇氣:“羅、羅妹妹,我們以前見過的……”

羅令妤詫異扭臉看他,才看到自己身邊坐著一個人。

郎君道:“就你來建業那日的碼頭,我與陳王等人騎馬過街,大家都看到你了……”

那驚鴻之美,見之不忘。

羅令妤眯眼:是麼?她已經不記得有這個人了……

但女郎含笑:“我記得你。郎君怎麼稱呼?”

郎君掩飾自己的激動:“叫我齊、齊三郎便好……”

羅令妤笑道:“齊三哥好麼?”

郎君被她的笑容擊中,臉更紅了:“也、也、也可以!”頓一下,努力找話題,“羅妹妹,我和你說……”

“陸三郎、陸三郎……你聽我說……”陸昀在前麵走,後麵好幾個老頭子追著他,“花神宴是建業一年一次的重事……你既在建業,不能當不存在啊。隻是讓你幫個忙,又不是讓女郎們扒著你,你躲什麼啊……”

陸昀忽然停住步,身後的老頭子一頭撞到他後背上。

身前的郎君卻眯眼,看向那邊被郎君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