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第4章 壞人

裴修寒說完,就推著輪椅出去了。

曉曉怔了一下,連忙追了出去,果然見他去了隔壁。

室內是土地,沒有鋪磚頭,被雨水淋濕後,瞧著十分泥濘,裴修寒蹙了下眉,邊推著輪椅進屋,邊對追出來的曉曉道:“睡你的去。”

曉曉沒聽,扶住了他的輪椅,又將他推回了隔壁,對上男人冰冷的目光時,她才有些慫。

曉曉很小聲解釋了幾句,“哥哥,你身上有傷,萬一夜裡再下雨,你又起熱怎麼辦?將你救回來的那晚,我就打的地鋪,再打一次也不要緊,我身體很好,不會生病的。”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還是頭一次如此話多,哪怕她忤逆了他的意思,裴修寒竟也沒覺得反感。

不過,她的側重點,是不是有點偏?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袋,嗤笑了一聲,“小孩,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彆?”

曉曉被他問得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你這麼老,都可以當我爹爹了。”

裴修寒今年也不過二十五,因瞧著深不可測,才比實際年齡,顯得大上兩三歲,他還是頭一次,被人說老。

他神情有些古怪,上下掃了這小丫頭一眼。

曉曉個頭不高,因營養不良,又瘦又小的,看著不過十歲的模樣。京城許多男子,十四歲就有了通房,也確實有不少十四五就有孩子的,這麼一算,他還真能給她當爹。

對上男人審視的目光後,曉曉心中一跳,慫慫解釋道:“我、我的意思是,你年長我許多,我還小,不要緊的,沒嫌你老。”

裴修寒嗤笑一聲,又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他之所以離開,也是為了避嫌,她年齡雖小,終究是個小姑娘。

他本就不在意世俗的看法,難得為人考慮,見小丫頭絲毫不介意,他也沒再多說什麼。

見她想將他扶到床上,他才又輕飄飄丟下一句,“睡你的床。”

他說完,就推著輪椅,走到了褥子前,撐著身體,要坐到褥子上,他的腿完全不能動,從輪椅往下時,著實讓人心驚,曉曉心中一緊,連忙去扶他,勸道:“哥哥睡床吧。”

她聲音軟乎乎的,明明瞧著很乖巧,卻又很執拗,裴修寒還從未遇見過,這麼傻的小姑娘。

對上她含著擔憂的明眸時,他又說不出譏諷的話,半晌,才道:“小孩,聽話。”

曉曉拗不過他,隻得乖乖上了床。

這一晚過後,曉曉一點都不怕他了,之前總覺得他冷著臉的模樣有些嚇人,如今卻覺得,他是個麵冷心熱的。

若是讓眾人知曉,她對裴修寒的評價,一準會驚掉眼珠子。

第二天上午依然在下雨,雨勢雖比不上昨天大,也不算小,曉曉便沒有出門。

她閒著無聊,就尋了個棍子,在地上胡亂寫著什麼,裴修寒則在打坐。

他受了重傷,調整內息對他身體有益,平日曉曉不在時,他都在靜坐。

他睜開眼睛時,看到小姑娘還在地上安靜地亂劃著什麼。

小皇帝是他一手養大的,他很不省心,為了偷懶,整日偷奸耍滑,沒見到曉曉之前,裴修寒還以為,天下孩子都這麼不省心。

見小丫頭抱個小木棍都能玩一兩個時辰,裴修寒有些意外,他不由多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她並非在亂畫,而是在寫字,一筆一劃,寫得認真極了。

“你識字?”

曉曉乖乖點頭,有些羞赧,“認得不多,都是哥哥教我的。”

張立比曉曉年長三歲,奶奶不希望他當個睜眼瞎,就送他去了學堂,曉曉其實跟著他學了不少,她很乖,張立也願意教她,除了一些生僻字,她基本都認識。

裴修寒道:“不是買了紙墨筆硯?去桌上寫。”

曉曉連忙擺手,“不用的,我隨便寫寫就好了,沒必要浪費紙墨。”

裴修寒有些沉默,京城裡不少小孩,有夫子教導著都不願學習,這小姑娘能耐得住性子練字,卻怕浪費紙。

饒是裴修寒心腸一向冷硬,這一刻,竟也覺得這小丫頭,懂事得令人心酸。

他耐心有限,拿手指叩了叩床板,“讓你去就去。”

他一冷臉,小丫頭果然慫了,乖乖拿出了紙墨筆硯。

曉曉愛不釋手地將宣紙鋪展開來,家裡沒錢買太多紙,哥哥練字時,都是寫在地上,曉曉還是頭一次用這麼好的紙。

她眼窩酸酸的,忍不住扭頭看了裴修寒一眼,小聲道:“哥哥,你怎麼這麼好啊?”

裴修寒哂笑了一聲,沒理她,隻覺得這小丫頭需要讓人教教,讓她用一張紙,就是好?

傻乎乎的。

他哪裡知道,在曉曉心中,這些紙張是極其珍貴的存在。

曉曉寫了幾個字,又扭頭問他,“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裴修寒。”他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把真名直接告訴了她。

曉曉會寫這三個字,寫著寫著,她笑彎了眉眼,覺得這三個字,跟他的氣質很相稱。

裴修寒出去時,路過了書桌旁,這才發現小丫頭的字歪歪扭扭的,看著彆扭極了,裴修寒蹙眉,“筆拿來。”

曉曉眨了眨眼,乖乖將筆遞給了他,還不知道,她的字被人嫌棄了。

裴修寒提筆,將她寫的這幾十個字重新寫了一遍,他的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有一種蓬勃大氣之感,怎麼看怎麼好看。

曉曉眼睛亮晶晶的,望著他的目光充滿了崇拜。

“先臨摹。”裴修寒丟下這句話,便轉動著輪椅,出了房間。

曉曉趴在書桌上,認真寫了起來,看一眼,寫一筆,一個字一個字的練習。

下午雨才停,曉曉又拎著水桶出去了,想試試能不能捉到魚。

她走後沒多久,她的茅草屋就多了一個黑衣男人,時羽是裴修寒的暗衛首領,是循著玉扳指找到的這裡。

裴修寒的情報網遍布整個大周,時羽前兩日就查到了他的消息,他也察覺到內部出了叛徒,得到消息後,他沒走露風聲,親自來了山西。

瞧見裴修寒坐在輪椅上,時羽眼睛都紅了,掀開衣袍就跪了下來,“是屬下護衛不利,請主子責罰。”

裴修寒這次來啟源鎮是有事要辦,過來時,隻帶了兩個暗衛,知道他行蹤的人不超過十個,誰料卻遇到了刺客。

兩人密談了小半個時辰,裴修寒並未隨他離開。

除了暗衛,知道他行蹤的親兵一共有六個。這六人中,有嫌疑的共有四個,他們平日皆忠心耿耿,裴修寒沒法確定是誰背叛了他,他打算引蛇出洞,此時,他行動不便,是對方再次行動的最好時機。

對方派出的刺客,雖然全軍覆沒了,他卻是在山西境地出的事,見他遲遲不回京城,對方必然會在山西繼續搜尋他。

隻要沉得住氣,魚兒早晚會上鉤。

*

曉曉此時,還在溪邊,她今天運氣很好,真讓她捉到一條魚,魚兒很長,足有兩三斤重,將魚放到桶裡時,曉曉笑彎了唇。

想到晚上可以喝到鮮美的魚湯,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沒有回家,見天色尚早,繼續在河邊忙碌了起來,接下來一個時辰就沒那麼好運了。

她沒能再捉到旁的魚兒,儘管如此,曉曉也很滿足,一直等到太陽快下山時,她才往家裡走。

她有意避開村裡的孩子,最近幾日,都沒遇到他們,拎著小桶往回走時,曉曉卻遇到幾個成年人。

瞧見他們往這個方向走來時,曉曉腳步停頓了一下,村裡欺負她的都是孩子,成年人倒是不曾搶過她的東西,曉曉便沒有避開。

離得近了,她才發現這四人,隻有一個是熟麵孔,正是李奶奶的兒子,李兵,他一向不務正業,整日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型,李奶奶為他操碎了一顆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過曉曉並不怕他,她小的時候,李兵還給過她一顆糖果,曉曉至今還記得,糖果在嘴裡蔓延時,甜滋滋的感受。

最近兩年,他們見到的次數並不多,他總往鎮上跑,時常不回家,李奶奶每次去鎮上賣菜時,都會去賭坊尋找他,唯恐他也變成賭徒。

他身邊的這三個年輕人,跟他年齡差不多大,三人都吊兒郎當的,其中一個還在抽旱煙。

察覺到其中一人,盯著她不放後,曉曉心中緊了緊,連忙垂下了腦袋,沒敢抬頭,也沒跟李兵打招呼。

然而這年輕人,已經瞧見了她的相貌。

曉曉皮膚很白,饒是常年在外跑,也沒曬黑多少,她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小模樣十分標致,哪怕年齡尚小,也能瞧出傾城之姿來。

他色眯眯看了曉曉幾眼,走近時,開口問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曉曉心中咯噔了一下,沒理他。

他偏頭問李兵:“這小丫頭是你們莊的?可以啊,你們莊還真是臥虎藏龍,這麼小都如此漂亮,長大了還得了,這小丫頭是誰家小孩?”

他的目光很是令人惡心,曉曉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緊張的連他的話,都沒聽清,她拔腿就往家裡跑。

李兵不耐煩地瞥了這男人一眼。

這人是他剛認識的,叫趙武,他不僅愛賭,還好色,時常逛窯子,見他連個小姑娘都不放過,李兵心中有些鄙夷,“你管誰家小孩?反正不是你家的。”

見他臉色難看,趙武沒再追問,一雙眼睛卻可勁兒盯著曉曉的身影。

曉曉莫名覺得害怕,慌不擇路往回跑,跑到一半魚兒還跳了出來,曉曉這才停下,連忙去捉魚。

她嚇得小臉蒼白,小模樣格外惹人憐愛。

趙武沒忍住,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笑嘻嘻喊道:“跑啥跑,老子還能吃了你不成?”

“走了!”李兵不快地拉了拉他,趙武卻沒動,一雙三角眼依然盯著曉曉的背影。

曉曉被他盯得心中發緊,撿起魚,繼續往回跑。

趙武心中有些遺憾,若是再大些,跑動起來,這小腰、小屁股,肯定扭得很好看。

直到跑到家門口,曉曉怦怦亂跳的心,才稍微平複下來。

她跟哥哥去鎮上時,也曾遇到過一個這樣的人,哥哥賣藥草時,那人醉醺醺朝她走了過來,不僅摸她的臉,還想將她往懷裡摟。

曉曉被嚇壞了,最後是哥哥打跑了那人。

從那次起,她就甚少往鎮上跑了,奶奶走後,她每次想賣藥草時,都是低價賣給村裡的人,直到上次,為了給裴修寒買東西,她才又去了鎮上一趟。

好在,上次沒碰到壞人,誰料今日,竟在村子裡遇到了這種人。

他的目光,與上次那個壞人的如出一轍。

哥哥特意叮囑過她,遇見這種人,要有多遠跑多遠,回到家,瞧見裴修寒的身影後,曉曉才覺得安心了些。

裴修寒掃了她一眼,斜飛入鬢的眉微微挑了起來,神情透著一絲慵懶,“褲腿怎麼濕了?”

曉曉跑回來